月诸校长在下午姗姗来迟。
“实在是抱歉啊, ”他两手空空的走进教室,说道:“有一些公务, 一直忙到现在。这节神兵课……”
两手空空的月诸面容镇定的思索了片刻, 目光忽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抬头看他:?
月诸有些欣喜,他袍袖一挥,就这样决定道:“我们今天这节课, 就来讲一讲, 父神在世时,最爱的神兵。它的名字,叫做沧海, 现在, 属于颜阙上仙。”
“《神兵谱》记载,有善煅兵者,取天之魄, 海之精,于深海熔岩之中煅造了整整四十九年, 方成沧海之形, 又以各种天地造化, 想要为之开刃, 沧海皆混沌昏沉,全无动静,最后, 父神亲自以血喂之,神剑欢欣异常, 剑气直达九天, 竟是引得天河倒灌人间, 险些酿成大祸。”
月诸的曲指, 指节轻轻的在长案上扣着。他缓缓道:“夫世间兵器,天工造化者谓‘神’,经生灵之手煅出,只可谓‘仙’。然沧海可感生灵,撼天地,神器犹不及,父神深爱之,随配身侧,形影不离,直至羽化,方才将沧海葬入沉渊……”
月诸说着,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复道:“你们所看到的教科书上说,父神之所以如此喜爱沧海,是因为沧海极通人性,生而有剑意,以后天之兵胜于先天之器,在神器排行榜中独占鳌头,但本君今日,却要随意与你们说上一则逸闻。”
月诸道:“人间有这样一句诗,说的极妙。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沉渊之中,神器,仙器,数不胜数,而父神却独爱沧海。于是,便有人道,那煅沧海之人,乃是父神深爱之人,父神因爱‘人’,故而爱重神兵,不舍其蒙半点尘垢。”
有女仙听得入神,一时间竟忘情问道:“父神那样的存在,竟也会有所爱之人么?”
月诸老神在在,答道:“世人皆有所爱之人。素华仙尊可以有,颜阙上仙可以有,为何父神不能有?”
那女仙如拨云见日,瞬间便顿悟了。微笑颔首道:“喔……”
“不过,”月诸话锋一转,又道:“本君方才所言,并没有任何依据,只是说一则逸闻,并一些自己的见地而已。诸君听过便罢,还请不要引以为典,人云亦云。”
又一女仙举手道:“可是,君上,这世上,本来不也是一切皆有可能吗?小仙从前有读到过一本野史轶闻,道是黎元帝君年少之时,也曾拜入素华仙尊门下,也正因如此,当年仙尊才不愿遂帝君之意,居于九天,几番推脱不过,不得已方才离了凝碧仙山……”
月诸打断了那女仙,说道:“这不过是野史乱语胡言罢了。黎元帝君虽禅位,却也不可如此污蔑诽谤。还望慎言。”
那说话的女仙闻言,不禁周身一颤,立刻点头称是。
我转着手里边的笔,原本倒还只是听个八卦,可现在看着月诸这样的反应,我又觉得,那女仙看的野史,或许还挺有可信度?
史书上是从来不讳言,说黎元帝君年少微末之时,素华仙尊曾于他有恩,于是帝君心生倾慕。只是,这个有恩,和师徒,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有恩难忘,终成眷属,那是一段佳话。
可师徒之间纠缠不清,那就成了乱\\伦。
而且,看黎元帝君这个死缠烂打的样子……只能说,幸好最后这事儿是成了。要不然,指不定会不会发展成什么笔尖小黑屋,逃跑捅腰子,等等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悲情戏码啊!
哎,师尊真不愧为古今第一高危职业,我要有画面了!
月诸终结完了那女仙的合理畅想,沧海的传说也说的差不多了,他又没有备课,再加上前边的那话题终结的其实并不愉悦,课堂氛围一时陷入了凝滞。冷场片刻后,月诸终于决定重新将问题抛回给我们。他问道:“诸君还有什么想要听的么?”
一人举手,正是锦绣。她道:“在下有一事不解。”
月诸微微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锦绣道:“沧海乃是不世的神兵,又以父神精血开刃,若论剑道,只要剑灵不灭,那么沧海便该永远只认父神一个主人……”
“敢问颜阙上仙有何德何能,竟可获沧海于沉渊?”
“呵……”
月诸注视着堂上的锦绣,竟是低低的冷笑了一声。
月诸道:“神剑有灵,自会择主。沧海为何会选择颜阙,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沧海本身才能够回答。”
“至于你所说,颜阙上仙何德何能——”
月诸垂眸,好似沉思,半晌方道:“这一点,本君也不好回答,只能够建议你,多多读书。”
锦绣:“……”
月诸好像完全看不出来锦绣脸色的尴尬和难看,他仍旧在继续解说:“《仙史》,《仙录》之中,对于颜阙生平,皆有记载,若你还是有所疑惑,待离开青霄学宫之后,还可自行前往玉琅阁,只要检索与颜阙相关的书目,相信你一定能够大有所获。”
我:“……”
我简直想要给月诸鼓掌了!
当初开学讲话,我看他那样官方,还以为他不会说话呢,结果西帝大人说话居然这么好听的吗?会说话就多说两句啊!
反正,所有月诸说的那些书目,我全都小本本上白纸黑字记下来了啊!
榆阳总是喜欢若有若无的向我炫耀,他有多么的了解颜阙的事迹。
我心里对于榆阳这样的行为,其实是很不屑的。
我不知道榆阳究竟有何可炫耀。
他所知道的,有关颜阙的一切,书上都可以看得到。他能知道,别人也能知道。但颜阙私下究竟性情如何,只有我知道。
榆阳他们看见的,是一堆辞藻修辞堆砌出来的上仙。而我所喜欢的人,只是那个性子傲娇又爱撒娇,时不时爱闹个脾气,又三天两头会给我点小惊喜的颜阙。
我不应对榆阳自作多情的行为有任何的反应,因为我是那个胜利者。我不需要去和任何人争,我早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然后远远的甩开了所有人。
但我还是很想去读那些书。
我不否认我的心底里多少有些较劲,但是抛开那些较劲的气性不提,我只是想知道,我的颜阙到底有多优秀。
……
我原以为我已经足够八卦,直到见识到了月诸的八卦能力,我方才意识到,我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西帝大人即使是在什么课也没有备的情况下,他也依然可以面不改色,连水都不喝一口的闲扯整整两个时辰!
我是真的钦佩他。月诸委实是一个猛士!
下课铃响,我一马当先的冲出教室,也不知道是在期待着什么,只是在真的看见了候在屋外庭院里的颜阙时,感觉好像将暮的天色都亮了。
“颜阙!”
我欢脱的跑过去,一下便给了颜阙一个大力熊抱,委屈巴巴的说:“一天都没见你了……”
颜阙回抱住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说:“我也很想你。”
月诸装模作样的跟在飞快散去的人群后,背着手缓步踱出来,他看见我们两个抱在一起,也没有眼观鼻鼻观心的快步离开,反而顿住脚步,有意调侃道:“这是打算来接小朋友下课放学?”
颜阙拍拍我,示意我松手。他微微退开一步,和我分开,看着月诸道:“你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月诸撇撇嘴,说道:“我就知道……”
颜阙抬手,指向了卵石小路的尽头。他淡淡道:“那处凉亭内去谈?”
月诸说:“我无所谓。只是不晓得你家小朋友乐不乐意等。”
颜阙微微笑笑,他倾身过来,轻轻的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我很快就回来。”
我在颜阙的耳畔轻声说:“你这是美人计!”
颜阙问我:“那你上钩么?”
我羞答答的诚恳道:“嗯,回去再亲我几下?”
遥想当初,刚和颜阙在一起那会儿,颜阙可是很热衷于勾引我的。说一句公道话,我的技术之所以能够有长足的进步,颜阙他功不可没。
但是……好像自从说开了薛大夫的事情之后……颜阙他就越来越懒了。
倒不是说之后颜阙就不勾引我了,只是感觉颜阙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高的兴致了。
我知道,最近事情多嘛,人不可能满脑子里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的。
但是我真的好怀念颜阙穿着一身红衣,侧蜷在被子里,等我回来的样子啊!
那一幕,真的足够我回味一辈子。
就像颜阙他会担心我如何如何一样,我其实心里也害怕,害怕颜阙万一哪一天,突然脑子就想开了,不要我了,去找更值得,更相配的人了,那可怎么好?
情感辅导书上说,两个人感情的破裂最初,往往都是从性致冷淡开始的。
不再对对方的身体充满渴望,是热恋褪去的第一步。
热、恋、褪、去……
看着颜阙和月诸并肩离开的身影,我感觉我好像有点抓狂。
神兽啊……
我和颜阙之间如果“热情褪去”了,那我们的相处模式,在亲人之中应该属于什么,父子吗?
不行的呀!
我仍然还是对颜阙充满了渴望啊!
我可以!
我握紧了拳,眼神发狠的盯着那不远处的小小六角亭。
我决定了!
我今晚就要,勾、引、颜、阙!
作者有话说:
小颜:管吃不管记的狗东西,灵泉里全白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