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枫看向江黎时，江黎还在出神，青年默默注视着前方，羽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感觉到了晏凌枫的注视，他轻声道：“我从前总觉得人只有好坏两种。”
晏凌枫拧眉，一只手握上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往自己口袋里摸。
“但现在想想，好像人相处地久了，不管是好是坏，总会有那么些瞬间，是让我久久无法忘怀的。那些记忆深刻到即便我已经忘记，也会在再次遇见类似场景时自然而然感到欢喜的，比起记忆，它更像是本能，割舍不下。”
“我们以后不吃黑森林蛋糕了，改吃草莓蛋糕好不好？”晏凌枫又把手心的糖放回了口袋。
江黎却笑道：“草莓蛋糕也不想吃，想吃你的糖。”
晏凌枫闻言一笑，他眉目生来深邃却冷淡，此刻笑起来，却宛如破开层层霜雪而出的嫩枝，即便不过淡淡一点，却能瞬间温暖人心。
江黎也随着他笑，还没笑出声，就感觉到一颗硬硬的东西抵在他唇间，他下意识张开嘴，等那东西落入嘴中，才反应过来——
是糖。
他不过随口一说，倒是没想到晏凌枫真的带着糖，当即欢喜道：“你怎么有这么多糖？”
“不喜欢吗？”晏凌枫轻声反问，却没在看他，只牵着他往前走，从江黎的角度刚好能瞧见他的耳尖泛着红
“喜欢。”江黎微微垂眸，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想了想，又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这才停止脚步，唤晏凌枫。
晏凌枫脚步一顿，回眸来看他，眉眼间还染着笑意：“怎么了？”
江黎对上他的眼睛，忽然多了丝不好意思，声音也不觉小了小：“嫁给我好不好？”
晏凌枫没听清，又好脾气地上前一步，捏了捏他鼻尖，哄道：“说什么？”
他温热的手掌碰上江黎微凉的鼻尖，在本就阴冷的大海，那难能可贵的制热温度，将江黎灼地有些脸红。
他又低了低头，酝酿了好久，才有了再说一遍的勇气，但还没开口，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江黎！”江澈急匆匆赶了过来，打断了江黎即将说出的话，他尴尬地抬起眸子看向江澈。
“怎么了？”
“你……没事吧？”江澈问地有些犹豫，他眉头紧锁，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是紧忙赶过来的。
江黎意识到江澈是在担心自己，有些内疚：“我没事，哥，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江澈刚想笑，听见那句对不起，扬起的唇角又生生顿住，尬在脸上，瞧着有些好笑。
“我前些时候，因为记忆恢复的的事情，跟你发脾气，不搭理你……我知道错了，你还是我最亲最亲的哥哥，对吗？”江黎有些紧张地看向江澈。
虽说江黎对外宣称自己和江澈自小一起长大，但实际上从江黎被父亲待会海底之后，一直是江澈在照顾自己。
那个时候的江黎瞧见什么都畏畏缩缩不敢碰，瞧见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大，却高上自己不少，还行事十分利索的江澈自然要狠狠黏着。
但江澈却十分照顾他，不仅不烦他黏人又爱哭，还总给他带些新奇的小玩意，他们一起睡觉，也总默默帮他盖被。
他们的关系自然不是一个苏可能破坏的。
但江黎这话问的还是有些忐忑。
好在江澈十分大度，听见江黎道歉，反倒红了耳朵，有些别扭地说：“我的问题，明知道你失忆这件事，却从来不告诉你。”
江黎便忍不住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脸红了，害羞？”
“江黎！”江澈闻言猛一抬头，登时便将他耳尖薄红气消了大半，“你是不是找打？”
江黎笑着躲开他，面上带着些不屑：“你从小到大，就没打到过我。”
总是说着要打，却从来没能抓住他。
他一边嘲笑江澈，一边往晏凌枫怀里缩，摆出一副受欺负的可怜模样来，水灵灵的眸子望向晏凌枫：“我哥不要我了，我还想吃糖。”
晏凌枫好笑地揉他脑袋，轻叹道：“你啊。”
却又依言掏出了糖。
但身后张牙舞爪跑来的江澈却止住了步伐，正色道：“江黎，你要是真有歉意，就把你的晏凌枫借我一会。”
“你要做什么？”江黎被那句“你的晏凌枫”哄到，笑得十分开心。
“跟他商量点事。”江澈的唇角带了丝不善的笑意。
江黎猛然想到什么，有些别扭道：“没必要用那什么炮烙之刑，按照人鱼的刑法处置就好了。”
事到如今，虽然他并不同情苏可，但也不想她死的那么凄惨。
江澈却有些诧异，轻笑道：“你想什么呢？我肯定会按照律法的，我们人鱼可不会和人类一样搞什么歧视。”
江黎放下心来，又去征求晏凌枫的意见。
说是征求，其实就是缩在他怀里巴巴望他一眼，乖顺的模样，惹得晏凌枫忍不住去揉他脑袋：“那你乖乖等我回来。”
“嗯。”江黎有些不舍地松开晏凌枫，对江澈道，“那就借你一会，记得还我。”
“好。”江澈已经转身走了，闻言挥了挥手。
晏凌枫便笑着同江黎招手，在他额前落下一吻，转身跟了上去。
江黎一个人在后面，看着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倒也是莫名的和谐，不由得笑了笑。
江澈走的很快，却又走了很久很久。
等晏凌枫百无聊赖地跟在他身后，随口问道：“江黎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没告诉过你？”江澈瞥他一眼：“按照你们人类的算法，是九月末。”
晏凌枫点头：“我认识他其实并不算久。”
江澈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
晏凌枫接着道：“我们两人对他的关心并不会冲突。”
“你想说什么？”江澈头也不回。
“哥，你和我针锋相对，江黎会伤心。”晏凌枫轻轻唤了一声，语气却并没有什么诚意，好像只是在提醒江澈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一样。
但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并不喜欢江澈，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完全为江黎考虑的结果了。
嘴损，心狠，弟控。还偏偏是和江黎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要不是看在他们有点血缘关系的份上，晏凌枫绝对要把这人列入情敌清单的第一位。
他等着江澈的回答，也自信江澈会给出的答案。
却没想到江澈回头瞧他一眼，停下了脚步：“我在陆地时，学到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叫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晏凌枫眉头一皱：“你要逼他在我们中做出选择？”
“你觉得你有赢的可能吗”江澈抬眉看向他。
晏凌枫也不担心，只有些讽刺般轻笑道：“那不知道你有没有学过这样一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江澈挑眉，笑容却灿烂了几分：“自然是听过的，不过，你觉得我是这么蠢的家伙吗？”
对上江澈的笑，晏凌枫心底生出一丝不妙来。
但还不等他看清楚江澈下一秒的动作，他便觉得眼前一阵眩晕，那一直笼在他身边的泡泡不知为何破了开来。
失去那泡泡的庇护，海水的重力朝他压来，缺氧的窒息将他包裹，他开始像海底下沉，却还是憋着口气同江澈道：“杀了我，江黎难道不会发现吗？”
“不会魔法的人类。”江澈居高临下地看他，“你能拿什么同高贵的人鱼斗？那些花言巧语也许骗得了江黎，却别想骗过我。不过，你想错了，我没想杀你。不过要辛苦你，上演一出好戏了。”
晏凌枫尚在不断下沉，意识也在沉沦，江澈的声音被海水冲淡，直到剩下无尽无止的黑暗。
——
江澈回来时，却染了一身的血。
他双目通红，瞧见江黎，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却又不知如何讲一般，憋屈地别过了目光。
“你怎么了？”江黎被他满身的伤吓到，连忙上前扶他，替他施展治愈魔法。
眼见江澈苍白的脸色一点点好转，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一转念，又想到什么，有些紧张道：“晏凌枫呢？”
江澈疲惫地望他一眼，又落寞的垂下眼睑，像是不想告诉江黎晏凌枫在哪。
江黎被他这样欲言又止的样子吓到，十分紧张，却又不敢去推他，只小心翼翼的猜测：“他受伤了？”
江澈摇头。
江黎稍微放下心来，又猜测：“他失踪了？”
江澈又是摇头。
江黎皱眉，刚要再问，却被江澈一把抓住了手腕，瞧见他仍旧通红的双目，像是刚哭过一般，顿时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只愣愣地等着江澈发话。
江澈深吸口气，声音沙哑：“他走了。”
“什么意思？”江黎不解。
“你的晏凌枫……”江澈顿了顿，这才继续，“带着苏可，走了。”
“去哪了？”江黎猛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喃喃道，“回陆地了？”
江澈不答，有些虚弱地抬手揉他脑袋，“别怕，还有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黎宝的生日时间，不影响阅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