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封阁在二楼,说是阁其实就是一个雅间。内置陈设很有古韵的味道,窗外正对着他们来时的那条小巷。
菜式是三菜一汤,可一点都不简单,大厨师傅不但摆了盘,连味道都是极为不错的。
一道金毛狮子鱼、溜肉段、麻婆豆腐,配了一碗排骨莲藕汤,一看就色香味俱全。
哪怕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洪停云将桌上洗劫了一空,米饭都干了两碗。
可看着一旁的莫晓枫,豆腐一口没动,端着排骨汤慢慢喝着,俨然一副下桌的架势,不由有些奇怪。
“这麻婆豆腐做的不好么,我怎么看你一口没吃?”
洪停云表示他都快把汤都给喝了好么。
莫晓枫放下碗筷,拿过一旁纸擦了擦嘴。
“陆师傅要听你吐槽他的手艺不好,能提着刀来找你算账喃。人家祖上可是给康熙爷做御厨的。你忘了,我是北方人,不爱吃辣的。”
洪停云正夹豆腐的筷子一顿,诧异的抬头望着莫晓枫。
“那今天上这个?大锅饭?”
莫晓枫真想给他个白眼,没见过猪跑好歹吃过猪肉吧,你见哪家御厨给你炒大锅菜了。
“陆师傅平时不会给我上这些的。可能知道某人要在这里蹭饭,照顾某人口味怕他吃不惯吧。”
这话有点嘲讽味道,可听得洪停云简直满足的全身舒爽,一时更是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哎哟,你家厨子还挺有眼力劲儿的嘛!”
莫晓枫真懒得搭理他,叫了管事娘子进来,伺候着他净手、漱口这些,便准备去后台了。
洪停云这会儿也不吃了,擦了擦手跟着站起来,满眼的跃跃欲试。
“你要上台?我能看么?”
莫晓枫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表情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他边走边说。
“这有什么。相声本就是说给旁人取乐的,谁都能坐在台下听一耳朵,要是不乐就该我哭了。我师父让我在这里每周都得排上一场,说是不能忘了本,莫家的人多少都会说两句的。”
“师父?”
不是说他跟自己爹学艺的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师父?洪停云一时有点混乱。
莫晓枫已经出了黄封阁,一步步走下楼朝着后台走去。
“我师父就是我爸,只是拜了师就得按规矩辈分叫声师父。可我打小棍子挨了不少,这行他还真没教我多少,都是大师兄在带我。”
正说着话,余天青从后台走了出来,看见莫晓枫朝了他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尾巴一时不由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就听莫晓枫先朝他拱了拱手,恭敬的喊了一声。
“余师傅。”
堂子正上演着一出京剧,梆子敲都贼响,洪停云瞥了一眼转回头就看见莫晓枫跟人行礼,还叫了一声“师父”。
也不知道是才睡醒还是吃了饭又犯困了,洪停云脑子有点懵。
看着不远处有些面熟的老家伙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哪见过,看莫晓枫跟人这般客气,他有些不确定的跟着喊了一声。
“……叔叔?”
余天青被这一声称呼给叫的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前头的莫晓枫愣了一下转回头望着洪停云一脸的难以置信,他都不知道这家伙什么脑回路居然冒出这两个字。
洪停云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这是早上伺候他师叔的那个老家伙,莫晓枫照片上的爹不是这么一张脸。这个误会闹得一时当真尴尬,宛如社死现场。
可他也很委屈的好么,看着莫晓枫的眼神,满是怨念。
洪停云:“……你自己叫他师父的好么……”
对!不是老子的错,是你自己明明这样叫的。
莫晓枫也反应过来了,一想起自己跟他说的上一句话,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这位是余天青余师傅,是这庆平楼的掌柜。他不是我师父也不是我爸,我爸也不是我唯一的师父,懂么?”
这话有点绕,洪停云正在用自己的CPU艰难的处理这么长一串里面的人物关系,却把听懂了余天青给逗乐了。
“莫少,您这位朋友还真有意思喃。”
莫晓枫却觉得这“意思”二字得改一改。
“他就是个傻逼。”
要是平时洪停云肯定怼上去跟他吵吵了,可这好歹是莫晓枫的地盘,还有长辈什么的盯着,洪停云忍了忍,收起脾气没接这茬。
莫晓枫去后台候场备戏了,余天青招呼管事娘子过来照顾着他自己也去忙了。
洪停云看着台子上那咋咋呼呼的唱腔实在有些百无聊赖,问过莫晓枫上场的时间,他便由着管事娘子带他在大堂里找了个位置落了座。
这位古装女子比早上见到的几位要年轻一些,容貌气度都很温和,看着洪停云极为客气。
洪停云随意问了两句才知道她叫耳影,是专司伺候余天青的左膀右臂。
说话很是活泼,可问话却是滴水不漏,根本打听不出什么。
几句下来洪停云只知道自己是莫晓枫第一位带来楼里的朋友。
唔,凡事都想争个高下的洪停云,此时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旁的都不重要了!反正老子就是这么牛批!
耳影娘子亲自给洪停云奉了茶,又为他摆上果盘瓜子什么的,就退在了不远处安静的立着。
台上的京剧下了场,换了两位天津地界的老师傅上去讲了个五六分钟,下面的观众被逗的简直不行,现场一片欢声笑语的。
洪停云难得静下来听上这么一段,觉得真比自己平日看的那些明星综艺的好玩多了。
传统的东西说是会被时代淘汰,可加了些新元素在里面,结合一下当下的民间百态,还是很有可观性。
可洪停云压根不是在等这么一出,他朝着一旁的管事娘子招了招手,耳影赶紧上前福了一礼,这才将耳朵凑近了些。
“晓风什么时候上台啊?怎么都没看到他。”
今日的折子她们都是看过的,毕竟不是春晚,会因为现场台子下的观众互动情况,时间上是会有个大致的浮动,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正说着台上的两位角儿已经躬身谢礼下台,报幕了介绍着下一个节目是《我的父亲》。
哟?来了!
正说着,莫晓枫与一个比他年纪大上许多的胖子上台了。
莫晓枫:“介绍一下,本人莫风,旁边这位是我的搭档黄天崎。大家没有看错,这就是日常给许老爷子搭档的那位黄金捧哏,今天被我借来使使了!”
黄天崎:“对!今天我归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莫晓枫:“咳咳,说的好像我会对你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似的,我是正经人!我只是想问大家一句,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黄天崎:“不意外不惊喜,我就混口饭吃,你是少东家,你说了算呗。谁让我没个好爹喃!”
这开场刚说两句,下面就热了起来,一群人就喜欢看这些个吐槽段子。
洪停云听了几耳朵,当真是惊艳。
台上的莫晓枫整个人就跟连芯子都换了一样,作为逗哏演员他整一傻白甜的二缺,被捧哏的黄天崎拆台个没完。满脸上都是又懵又逗的模样,真是把洪停云看的直乐。
原来台上的莫晓枫是这个样子,更他平日里那副冰冷的调调简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洪停云一时还真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莫晓枫:“别乱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谁私生子喃!这庆平楼可不是我家的买卖,那是我师叔的,我只是个贫穷的干饭人!”
黄天崎:“是!贫穷贵公子嘛,下山来体验贫苦人民的生活,我懂。谁让我没个好爹喃!”
莫晓枫:“你又懂了!我爹咋了,那他要得管我啊。我爹在北边我在南边,我都被发配到这儿了,爹不亲娘不爱的,还不够贫穷?还不够惨?还能沾他的光?笑话!”
黄天崎:“哎哟哟,我可没见过哪个打工仔今天开法拉利,明天开保时捷的打工。看看我!刚在巷子口找二叔给我那自行车补了个胎,还收了我二十块喃。可惜没走出两米又被钉子扎了!我说,不会是你小子干的吧!?”
莫晓枫:“我干的咋地吧!那是我跟二叔谈了分成!话说你骑个共享单车还去找他补胎,你这是钱多烧得慌吧!”
……
台下听得直乐,或许是难得瞧着一个皮囊好,又面浅的年轻人,有些时候说到兴起的地方,还有观众吼着让他脱衣服多给打赏银子。
莫晓枫一脸的正气凛然,挥挥衣袖淡定化解。
“这可是台上不能说的,你得加钱!”
台下笑声一片,而洪停云听着他这般没心没肺的讲着笑话,平时还端着那冷若冰霜模样,真觉得这家伙太能演了。
可渐渐的,他又回过味来,这里面有些故事与他的生活似乎贴切过头了。
莫晓枫越在台上气急败坏、尴尬忘词,台下越是乐得欢实,洪停云听着听着就将手中的茶放了下来,计较着他说的段子里面内容,到底有几分的真几分的假。
一场十来分钟的相声,获得满堂喝彩。
莫晓枫脸上一脸的笑,恭敬的给台下各位衣食父母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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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社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