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我的景区火爆全球>第147章 曲意逢迎

  男一号梁玉指着重黎的鼻子, 咄咄逼人:“罗导,他根本不配合我,我怎么拍嘛。”

  重黎脸上画着伤妆, 手里提着一把道具巨剑,大概是要拍一张打戏。他对男明星的锐气视而不见, 即使对方的指尖都要怼到他鼻子上。

  摄影师起哄拱火:“霜黎你配合他一下,下一场让梁玉的真打你两拳,这样拍出来的效果好。他又不会真的用力。”

  “就是啊,你一直拖着,都快中午了,想让我们陪着你一遍又一遍地拍啊?”

  “靠关系塞进来的人,就是不靠谱。”

  “好冷啊,快一点,我们不想在外面站着。”

  整个剧组都形成了一种敌对重黎的风气, 其他演员坐在远处, 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旁观。这时罗综澜布置好工作, 看到梁玉还在和重黎争论,脸一下子垮了:“鬼叫什么。”

  梁玉立刻露出无可奈何又委屈的表情:“罗导,下场戏我想真打, 效果好一些。霜黎不同意。”

  罗综澜冷冷地抛下一个字:“打。”

  重黎还是一言不发。

  开拍后, 梁玉的拳头朝他脸上招呼过来时,重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手腕。

  人类的力气被重黎碾压,他随手往旁边一带, 梁玉的身体就跟纸片一样,狼狈地飘向一边。

  “你怎么这样!”梁玉大叫, 他的手腕被攥出一圈青紫, 肿起很高。他捧着手腕, 那表情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狸猫:“你要把握的手腕掐断了!”

  摄影灯光都围到梁玉身边,关切有加,一转脸,恶毒地瞪着重黎:“你怎么随意伤人!他是男一号,之后的戏怎么拍?!”

  “总是在添乱,真烦人。梁玉,你怎么样了?”

  “我有药膏。”

  “……”

  罗综澜脸颊的肌肉抽搐一阵,破口大骂:“你他妈来这儿当大爷的?拖后腿的废物,真不懂萧焉怎么会看上你。”

  看到这儿,萧焉终于明白剧组对重黎无缘无故地敌意是怎么来的了。人人传他和重黎是情侣,罗综澜看重黎不顺眼。他手下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见风使舵,全体针对重黎。

  萧焉越想越气,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欺负他的命根子鸟,就是欺负萧焉他自己。他不再看戏,从远处走来,似笑非笑地说:“罗导,怎么了,小黎给您惹麻烦了?”

  听到声音,罗综澜回头一望,眼中的怒火瞬间变成拘谨,手足无措地瞅着萧焉:“你,你怎么来了。”

  “小黎说他一个人在剧组拍戏不开心,我来陪陪他。”萧焉伸手想揽住重黎的腰。重黎看着清瘦,实则健壮,比萧焉大了一整圈,搂他的腰有点费劲,画风也有点怪异。

  伸出的手转了个圈,亲昵地拍了拍重黎后背。不知是不是错觉,萧焉感觉重黎的身体僵了一瞬,背部肌肉硬得像一块铁板。

  “小黎?”罗综澜咬牙切齿地重复这个称呼。

  萧焉努力不去想重黎比他高一头还比他大五千多岁的事实,神态自若地说:“嗯,他还是个孩子。”

  不只罗综澜,整个剧组,几十号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萧焉。还是个孩子??差点把别人手腕掐断的孩子?身高一米九的孩子?

  萧焉挡在重黎身前的模样,就像博美犬冲到雄狮身前,朝着不存在的敌人一顿狂吠,场景十分微妙。

  萧焉不理他们,毕竟重黎的□□上写的年龄是20岁,说成孩子也不过分。他转过身,很关切地打量着重黎:“刚才那个人的拳头差点挥到你脸上,你没事吧?”

  重黎双唇紧抿,幅度微小地摇了一下头。

  “那就好。”萧焉说。

  一旁的梁玉,正在往手腕上敷伤药,表情变幻莫测。但萧焉都亲自下场拉偏架了,罗导恨不得找个本把萧焉说过的每句话记录下,当圣经诵读,他再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拍摄继续,有萧焉在场,罗综澜对重黎的敌意收敛很多,他甚至违心地夸奖重黎,来换取萧焉赞许的微笑。

  意外受伤的梁玉,因为身体不适,频频出错,被罗综澜骂了一下午。导演明摆着偏心萧焉,全员默许这种不公平,剧组的氛围就像大本钟下送快递,上面开摆下面寄,没有一个人肯替梁玉发声。

  没人整幺蛾子,拍摄效率很高,傍晚重黎收工。

  回到灵山,萧焉长舒一口气。他深知今天的行为是不妥当的,容易落人口舌,另一方面,他也不能眼看着重黎受欺负而无动于衷。

  正如重黎所说,他的隐忍,都是因为萧焉的限制。否则他早就把整个剧组烧成灰了。

  萧焉拍了拍重黎的肩膀:“以后别太容易被欺负了,你隐忍不发,也丢我的面子。”

  重黎:“嗯。”

  “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重黎移开眼,目光投向窗外。不知不觉间,又是月圆之夜,清辉万里,晦明难测。萧焉见重黎的表情不对劲,问道:“你的旧伤又发作了?”

  “可以控制。”重黎说,他的嘴张开又合上,如此反复挣扎数次,仿佛有一个词到了唇舌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一样。开口是另一句话:“你为什么帮我?”

  萧焉:“诶,你不先说谢谢的么?”

  重黎紧抿着嘴,没说话。

  “真是奇怪。”

  “我这么奇怪,你还要容忍我,为什么?”

  萧焉彻底傻了:“你的伤影响到你的思维了么,忽然闹什么情绪?”

  重黎没有回话,他低垂着头,隔了很久很久,尴尬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成胶体,他才开口问:“是因为梅恭月么,你怕他陷害你。还是因为混沌,你需要我来防卫他,所以对我再三容忍,是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焉心里吐槽,他不想猜凤凰的小心肠,随口道,“好吧,我摊牌。我怕混沌攻击灵山,供着你当大爷,当灵山的守护神。”

  重黎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个原因,他沉湎于某种复杂的情绪中,浑身上下写着“我很伤心”四个字:“我带你回仙界吧。”

  萧焉意外:“回仙界,为什么?”

  “人界不适合我们。”

  萧焉笑道:“是不适合你吧。确实如此,仙神妖魔鬼怪都是强者为尊,能打就是霸王,你在人界却要顾前顾后。”

  惆怅的情绪弥漫心扉,萧焉不愿去想,以重黎的傲气,这些天是怎么忍下剧组的冷眼的。一想到在他面前神气活现、光芒四射的凤凰,要在一群凡人面前沉默不语,他心里就一阵难受。

  重黎:“人界也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也留了二十多年了。”萧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已经凉了,香味寡淡许多,几片叶子在月光照亮的茶汤中悠悠荡荡。

  端着茶盅的手忽然被一个热烫的手掌握住,萧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重黎握着他的手,低沉的声线如风琴独奏,他轻声说:“我带你看一段记忆。”

  俊美又冷硬的面容在萧焉面前放大,重黎垂着眼睫,慢慢凑近。萧焉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眉心触到一片温暖的皮肤。重黎的额头抵着萧焉的额头,诡谲的金红花纹从眼眶向外蔓延,沿着二人接触的额头,爬到萧焉的脸上,融入他的双目。

  眼前的景象溶解,取而代之的,是一段从未出现在脑海中的回忆。

  回忆的主人不是萧焉,这点他清除。在“他”眼前,是一座纯白殿宇。建筑宏伟庞大,却给人轻如鸿毛的空灵之感,仿佛能随一阵清风飘散。

  冷光将宫殿照得通体透明,它像是镜中的昙花、转瞬即逝。是只存在于梦境中蜃楼,缥缈如传说。

  一个名字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萧焉脑海中——月宫。

  他向月宫走去,身侧是夹岸月桂,落英缤纷,飘飘摇摇。花瓣落到地面后,溃散成一团柔和的光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未见过的地方,却给萧焉很熟悉的感觉。恍惚中,回忆中的“他”伸手要推宫门。

  殿门像是数据生成的虚影,在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闪烁两下、熄灭。大殿中,衣袂飘飘的仙人正在欢宴。缓歌慢舞、丝竹流转。

  回忆的主人挨个从宾客脸上看过去,一个个略显陌生名字挤入回忆:门神度朔、神兽玄武、鬼君、判官、龙王、花神……

  “你来迟了,自罚三杯。”大殿尽头,首座之上的人说,他抬起脸,黑发沿肩头滑落,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那是萧焉的五官,常出现在浴室水汽氤氲的镜子中,他看成千上万遍。此刻却陌生得让萧焉不敢承认。因为那张脸上有一种萧焉很陌生的神色:倨傲清高、睥睨一切。

  月神举杯示意,宽大的衣袖沿他的手臂滑下,露出伶仃腕骨上纤细的一截红绳。他斜倚在坐榻上,一仰头,喝干杯中的酒。

  随即,月神的视线移开,仿佛“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席中有一个,萧焉没见过那张脸,却知道他的名字,是混沌,混沌说:“月神阁下,这位是妖修,昨日承袭神位,在下斗胆邀请他赴宴,如有冒犯,恳请息怒。”

  说完,混沌连饮三大白,满座叫好。

  “无妨。”,月神根本不在乎赴宴的是何人,他只是要人陪着喝酒而已,“你叫什么名字?”

  回忆的主人拱手一礼:“在下重黎。”

  “喝吧。”

  重黎勉力饮下三杯酒,妖族口味寡淡,月宫中发酵数百年的烈酒刺激性极强,他只感觉食道连通胃部都皱缩成一团,火烧火燎地疼。

  三杯酒喝完,重黎重新看向月神,然而上位者的注意力早已从他身上移开,和身边的一个人谈笑风生。

  在那之后,月神的目光再也没有落在重黎身上。他只是一个新承袭神位的妖修,座位安排在最边缘处。大殿尽头如月光闪耀的人,连一点假装的关切都欠奉。

  月神左右手边最近的两人,较他的座位稍低。一个是混沌,一个是梅恭月。他们笑逐颜开,应承着月神所说的每一句话。

  被彻底忽视的感觉攫取了整颗心脏,萧焉体会到重黎的情绪:惶惶不安,紧张茫然。

  回忆到此结束,最后的画面,是月神坐在最高处,梅恭月和混沌举杯向他敬酒。

  花纹从萧焉的眼眶中缩回,他缓缓睁开眼,入目是天墟庄园的地板,枝形吊灯的光在地面上摇摇晃晃。

  萧焉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许久没回过神。

  “你曾是仙门首座,”重黎说,“混沌也好,梅恭月也罢,只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随从而已。”

  意识逐渐回归脑海,萧焉扯了一下嘴角:“风水轮流转,哪有人能长盛不衰。”

  重黎垂着的眼睫不停颤抖:“如今你受梅恭月和混沌威胁,曲意逢迎我以求自安……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萧焉愣了一阵,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供着你当祖宗,是想让你保护我?”

  重黎:“难道不是么?”

  萧焉没回话,只笑着摇头。淡薄的月光轻纱似地浮在屋子里,萧焉从未如此认真地看着重黎。想要凝视深湖底,却先映照出他自己的心意。

  “傻鸟。”

  炽热又压抑的目光中,萧焉轻吻了重黎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