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他们休息了, 对双层防辐射服进行实验测试的研究所确实心情火热，过年的事情都被扔到了一边，加班加点地忙了起来。
所以陈颂一回到幽州市, 就收到了这份实验报告，看着在他意料之中的结果，陈颂的脸上还是不由地浮现出了喜色, 立即对身边的助手说道：“马上召集所有人来开会，接下来我们想办法让技术流程工业化。”
所谓让技术流程工业化，其实就是要把实验室里生产材料的方法，变成工业上生产材料的方法。
这两者的差别非常大, 因为实验室制作一种材料，并不需要考虑这种材料的制作成本、工艺难度、材料的稀缺性等等因素, 毕竟实验室需要的数量不多。
而当想要把同样的东西投入工业化大规模生产的时候, 这些就成了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所以想要把这种实验室制造出来的材料, 变成工业上可以大规模生产的材料, 就需要改进一些在实验室中可以做到, 但是在工业上无法做到的操作。
这件事情看起来简单，毕竟他们已经有了材料的制作方法, 但是实际执行起来并不简单。
有很多实验室已经可以制造出来的东西，因为无法进行工业化生产, 所以就一直停留在实验室阶段, 无法真正得到普及，进入人们的生活之中。
不过, 即便如此, 实验室的突破也是有意义的。
因为往往技术的提升是从实验室的研究开始的, 然后才慢慢地改进进入工业领域, 再进入人们的生活之中。
只有先突破了这个技术难关, 然后才能考虑如何改进技术。
而就在课题组忙着改进技术，使之适应工业化生产的时候，陈颂却已经带上了实验室制作出来的几件防辐射服来到了东方超环，夏国的大型托卡马克装置。
虽然还是无法量产，但在实验室里生产几件防护服也就是成本高了一点，问题不大，而且也是值得的。
当然，想要靠实验室的这点产量，解决国内对防辐射服的需求问题，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陈颂只能带着防护服来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顺便为了自己的研究，近距离观察一下传说中的东方超环，了解一下它的工作细节。
这个项目的科学家们也对陈颂的到来表示了欢迎，项目的总负责人郭院士亲自在门口迎接。
其实如果是之前，可能也不是所有人都欢迎陈颂的，毕竟即便是科学家，门户之见、利益之争依然是存在的。
陈颂现在的地位，去了哪里都很难屈居人下，虽然他不可能动摇郭院士的地位，但是郭院士下面的人就得给他挪位置了。
再加上陈颂此前并没有涉足核能研究的领域，他的老师唐院士也并不是研究这方面的，同门师兄师姐们虽然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到还分量还不太够，所以从各方面来说，他很难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
现在现在情况就不同了，陈颂先研究出了防辐射服，并且还直接带着防辐射服来东方超环了。
对于这些并非全然无私、也并非出于对学术纯粹热爱的学者们来说，什么东西最重要呢？
荣誉、地位、声望、权力、金钱、成功？
这些都很重要，都所有这些都有一个前提，就是健康和生命。
而且愿意投身这个领域，愿意来这里的人，或许有些私心，但私心并没有那么重。
他们对陈颂排斥，但又不是全然排斥，研究陷入瓶颈的他们也未尝没有一个想法，是不是能来一个人改变这一切呢？
不过谁都知道，陈颂是不是就是那个人，陈颂也尚且没有在这个领域证明自己。
还有部分学者，对陈颂并不是很看好。
他们是比较传统的类型，天分有限，也难以理解天才的思维和学习能力，他们终生在一个小小的领域研究，尚且只能了解这个领域小小的一部分，自然无法理解陈颂这种到处跨科的人，甚至觉得他是在浪费自己的天赋。
陈颂对于这些声音，不说非常了解，但也心里有数，他从来没有说服别人的打算，因为说服心里有着固有执念的人是真的很难的，也不必浪费时间，这种理念之争比学术之争还让人头秃。
所以陈颂带着防辐射服来了，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确实是最需要它们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是直接用行动让他们这些并非因为学术原因看他不顺眼的人闭嘴。
陈颂很擅长和人处好关系，但他知道，不管他有多么擅长社交，都不可能让所有人喜欢他，也没必要让所有人喜欢他，他是搞学术的，又不是搞政治的。
“陈院士，欢迎欢迎。”郭院士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和陈颂握了握手。
陈颂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郭院士，许久未见，您看起来气色不错。”
陈颂和郭院士不太熟悉，不过他们都是科学院院士，可以开会的时候还是见过的，只不过没说过几句话。
郭院士像是在开玩笑地说道：“这还多亏了陈院士您啊，听说您研究出了效果更好也更轻便的防辐射服之后，我高兴地多吃了两碗饭，晚上睡觉也更香，气色可不就好了吗？等我回幽州市了，还得请您吃个饭感谢一下。”
陈颂笑着接茬，“郭院士您这样说，我就要当真了，到时候你要是忘了请我，我是会上门去讨债的。”
郭院士哈哈一笑，“那肯定不能劳烦陈院士您亲自上门啊，小倪啊，你帮我把这个记在行程上，免得我记性不好，到时候忘了。”
小倪是郭院士的助理，闻言也笑着说道：“郭院士您放心，这样的大事我肯定专门定几个闹钟提醒您。”
陈颂也笑着，“您这样说我就惶恐了。”
郭院士：“陈院士要是真惶恐的话，像防辐射服这样的礼物，给我多来一点，或者能有个可控核聚变方面技术突破就更好了。”
陈颂无奈笑道：“郭院士，您这礼物要求有点高啊。防辐射服目前实验室产量肯定是上不来的，不过我们正在研究工业化的工艺流程，科技部那边也在寻找适合的工厂，到时候我们会进行联合研究。至于可控核聚变方面的技术突破，你们研究了这么多年依然面临这么多问题，我才刚来就想要有重大突破，那你可太高看我了。”
郭院士爽朗一笑，说道：“以陈院士的研究速度，我这还真不是在高看你。搞不好过个几年，我们能用上核聚变发电站了。”
陈颂哭笑不得，连忙说道：“郭院士，您这就夸张了，可别再给我戴高帽了啊。”
“哈哈哈！”郭院士笑了一阵，说道，“那就不开玩笑了，说点正经的。您的这个防辐射服，之前我们也看到实验报告了，防辐射的效果非常好，而且请便，对我们的研究员非常重要。所以，陈院士，我想知道现在工业化的研究进行得怎么样了，您觉得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真正投入工业生产呢？”
陈颂沉吟了一下说道：“实际上，这种防辐射材料的生产过程工艺上的并没有太过难以攻克的难题，技术改造我预计一年内可以解决。不过之后还需要改造工厂的生产线，同样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不过我估计两年以内投产是没有问题的。”
郭院士对工业领域也有所了解，知道这种全新的东西，两年投产已经不算慢了，笑容满面地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好，两年时间，我们还是等得起的。”
身后跟着他们的其他研究员们脸上也都露出了振奋的笑容，谁能不想过上不需要担心自己因为辐射得癌症，也不需要穿着重得不行的防护服工作的生活呢？
实际上陈颂带过来的这几件防护服已经帮了他们大忙了，虽然数量不多，但他们可以轮流使用啊！
防护服本来也是谁有需要谁用的。
陈颂到东方超环的第一天，收到了研究员们真诚的热情款待，之前研究员们心里因为种种理由产生的不满情绪全部消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陈颂在这儿同样过得非常愉快，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研究中，都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不得不说，情商高还是很有优势的，即便陈颂并没有刻意去和谁打好关系，但是在日常的相处中就能够让人感觉很舒服，因此当天离开东方超环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研究员把他当成了不错的朋友，对他的离开表达了万分不舍。
跟着陈颂的学生在心里倒抽了口冷气，暗想他们老是果然很有当海王的潜质，幸好他没有这方面的意愿，不然就这颜值、身材、能力和情商，妥妥一个万人迷啊。
不过这样说的话，童一淮好像也差不多。
庆幸他们并不想祸害众生，只想和彼此好好过日子，专注于科研，保护了无数男男女女脆弱的小心灵。
陈颂抬头就看到学生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车窗外，此时他们的车子正经过一片牧场，可以看到一群群黑白花的奶牛在草地上悠闲地散步，是不是低头吃草，好一副悠然闲适的田园风光。
而学生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些牛奶的身上。
陈颂有些也想不明白现在的学生都在想些什么，见他盯着奶牛看，还以为是想喝牛奶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中午了，关上电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询问司机，“这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
东方超环的位置比较偏僻，陈颂他们需要先坐车到市里的机场，然后再坐飞机返回幽州市。
司机是东方超环这边的司机，负责送他们到机场，在这边已经很多年了，对附近应该是比较熟悉的。
从东方超环到附近的城市路况并不算好，开车也要很久，所以以往他也是会在中途修整的，所以对这边的情况确实比较熟悉，听到陈颂的问题不假思索地说道：“陈院士，这附近确实有一家农家菜馆，虽然餐馆不大，但是卫生做得还是挺好的，老板的手艺也不错。”
这荒郊野外的，也不能有太高的要求，听到司机这样说，陈颂就道：“那行。时间也不早了，麻烦你带我们过去，就在那边吃个午饭吧。”
学生听到对话回过神来，等到车子停下来，帮老师整理了一下东西，和其他人一起下车吃饭。
正如司机所说的那样这家农家菜馆地方不大，但收拾的还挺整洁的，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很多花卉，有些正好在花期，开得姹紫嫣红，很有田园意境。
司机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进去就高声喊道：“老板，来客人了。”
很快就有一个皮肤黝黑、笑容憨厚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身上还围着一件围裙，虽然有些旧了，但洗的很干净。
老板明显认出了司机，笑着招呼道：“你们做随便坐，想要吃些什么？”
司机看向陈颂，“陈院士，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陈颂摇摇头，说道：“我都行，让老板看着上菜吧。”
他知道像是这种农家菜馆，有时候并没有固定的菜谱，就看手里有什么食材，能做成什么蔬菜，倒是和私房菜馆或者田爱国那儿有点像。
听到陈颂这样说，司机连忙答应一声，对老板说道：“老板，上你拿手的菜，其他的你看有什么就上什么吧，按着我们的分量多准备一些，有些兄弟饭量比较大。”
老板擦了擦手，点头说道：“那行。你们坐着等一会儿，要喝茶自己倒，不用客气。”
众人坐下之后，陈颂透过院墙，正好可以看到之前看到的牧场。
而在牧场里面，也是这个农家菜馆的附近，还有一栋三层的楼房。
陈颂想到刚刚学生看着奶牛的眼神，心里一动，询问道：“这个牧场的鲜牛奶，零售吗？”
这个问题涉及到司机的知识盲区了，他愣了愣说道：“这我到没有了解过，不过老板在这边这么多年，应该和牧场打过交道，等会他来上菜的时候可以问问。”
学生茫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奇怪地说道：“教授是想喝牛奶了吗？”
可是，他以前也没发现老师有这个爱好啊。
陈颂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不是你想喝了吗？”
学生的表情看起来更茫然了，无意识地“啊”了一声。
陈颂奇怪地问道：“你不想喝牛奶的话，死死盯着奶牛看干什么？”
学生：“……”
他能说他其实是在思考老师和童教授的万人迷属性吗？不，他还想活着。
那么他盯着奶牛看不是想要喝牛奶还能是为什么呢？
思想本来就不是很健康的学生想到了很多晋江不允许想的东西，然后他决定，他还是想和牛奶吧，虽然其实他最讨厌的饮料就是牛奶了，没有之一。
学生说道：“啊，我是想喝牛奶了，就是没想到教授您会注意到。不过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反正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陈颂笑了一下，说道：“不要紧，如果这里的牛奶品质好的话，我也准备多买一点寄回去当伴手礼。”
学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收到过的来自陈颂的各种各样的伴手礼，所以原来这些东西都是这么来的啊，果然相当随意呢，看到什么好就买什么。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一下，说道：“可是这里是不是距离东方超环有些近啊？真的没有影响吗？”
陈颂闻言眉头微皱，严肃地说道：“可控核聚变就安全性来说，比核裂变更好，泄露的风险更小。就算是核裂变电站，只要没有发生核泄漏，对周围地区就不存在辐射风险。你是搞学术研究的，我希望你发表这种言论的时候，要做到科学严谨，不要随口胡来。你随意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人曲解，成为谣言的源头。”
学生也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低头说道：“对不起。教授，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他刚刚就是没过脑子，反应过来之后也意识到了这话确实不能乱说，传出去的话会被牧场老板造成很大的影响，毕竟辐射这种东西，人人谈之色变。
君不见有些小区业主，因为担心辐射不肯让信号基站建在他们附近，进而导致了整个小区几乎没有无线网络，就连手机信号也非常糟糕。
因为只有老板一个人，所以虽然客人不多，但上菜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大概是怕他们饿了吧，老板先给他们上了一道炒饭、一道蜜汁烤五花肉、一道荤素搭配的家常小炒。
炒饭里面也放了很多的蔬菜丁，看起来五颜六色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蜜汁烤五花肉肥瘦相间，看起来十分软烂，不过对不吃肥肉的人来说，大概是不敢动筷子的。
家常小炒是青椒、黄椒、黄瓜、鸡蛋和肉片一起炒，看起来颜色鲜亮，也很漂亮，带着微微的辣味，但即便是不怎么能吃辣的人配着炒饭也能接受这样程度的辣。
他们一行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边，这三道菜分量都很大，用大盆装着，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老板又给他们每个人拿了一份餐具，正准备离开就被司机叫住，问了牧场的事情。
老板是本地人，对那个牧场还真挺了解的，闻言点头说道：“卖的，我们附近村子的人，偶尔都会去那个牧场买一些鲜牛奶回来给孩子喝。我会多买一些，用来做甜品之类的，你们想要买的话，等吃饭完，我带你们过去。”
陈颂客气地说道：“麻烦您了，如果会打扰您做生意的话，您给我们指个路，我们自己过去也行。”
老板摆摆手说道：“不麻烦，我这边都是做过路人的生意，平时本来也不是很忙，不要紧的。”
陈颂再次道了声谢，又道：“那您这儿现在有没有牛奶？如果有的话，麻烦给你们上一壶。”
老板本来准备给他们送一壶开水过来，听到他这样说就答应了下来，很快一壶牛奶和一壶开水就一起被放到了桌子上。
学生看着桌子上的牛奶和开水，他觉得自己更喜欢开水，但陈颂和其他人显然都不这么想。
其他人刚刚也听到了陈颂和学生的对话，知道他之前馋牛奶馋到盯着奶牛不放，此刻都谦让地让他先给自己倒一杯牛奶解解馋。
学生：“……”
然而没办法，自己说出来的话，跪着也要认。
他含泪感谢了众人，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差不多八分满的牛奶，然后帮陈颂和旁边的其他人也都倒了才把牛奶传到了别人那儿。
然后，在别人期待的目光中，学生端起牛奶用喝药的精神喝了一口，并在心里期盼其他人能够把剩下的牛奶消耗完。
然而实际上，等所有想要喝牛奶的人轮了一遍，牛奶还剩下小半壶。
他们这些人对牛奶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因此非常好心地把剩下的牛奶全都留给了学生。
学生：“……”谢谢，我真的会谢谢！
众人分牛奶的时候，陈颂已经给自己舀了一碗炒饭尝了尝，然后眼睛一亮，说道：“饭炒的很好，软硬适中，味道也恰到好处。”
接着他又剪了一小块五花肉下来，五花肉非常大快一块，一个人一块的话肯定不够分。
陈颂平时不是很喜欢吃肥肉，不过这个五花肉炖的软烂，烤的时候也非常入味，并没有任何肥肉的肥腻感，反而正因为肥肉的口感让廋肉显得更软嫩，还有一种甘甜的味道。
家常小炒的火候和味道也掌握的恰到好处，蔬菜脆甜可口，鸡蛋爽滑咸香，肉片也一点都不柴，反而有点滑嫩的感觉。
就着菜吃了一小碗的炒饭之后，陈颂说道：“老板的手艺很好，以前应该是专门学过厨艺的吧，怎么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开小饭馆呢？”
司机因为时常来这边吃饭的缘故，和老板倒是挺熟悉的，闻言就道：“这个老板以前好像是在星级酒店当厨师的，后来觉得钱赚的差不多了，还是农村呆着舒服，就又回到了老家来。他开这家小菜馆倒也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闲不住，也怕手艺生疏了。”
陈颂本来产生了一点想要把老板打包带走的想法，但听说老板是回来养老的时候，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觉得以老板的年纪，现在养老也太早了，不过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又到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