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汀子成盯着身前的几人愤怒地大吼道。
“少爷,别为难我们了,汀先生吩咐过我们,凡是来访者一律都不许进去,尤其是您。”门前为首的大汉说道。
汀子成的眉毛皱得都快拧成一团了,情绪的剧烈波动使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什么意思?我进去看我爸都不行?什么叫尤其是我?”
说着汀子成便要再次向前走去。
然而终是抵不过门口几个身形魁梧大汉的阻挡。
汀子成气的脸都憋红了,汹涌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就好似一块巨石堵住了身体的出气口,四肢百骸的血液也跟着凝固了起来。
等再次开口时,却因气息的紊乱在原地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巨大的冲击使得他不得不弯下了腰,就好似要将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似的。
始终缓不过来的气息使他渐渐地开始了缺氧,眼前的视线也随着变得模糊了起来,世间的一切在刹那间都变成了黑白的模样。
身前的人好像在说着什么,可他的双眼与双耳却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看得不真切听得更不真切,思想被一点一点地从脑海中剥离了出去。
“汀子成!”
突然一声焦急的呼声从不远处传来,在他完全脱离世界的上一秒将他拽了回去。
紧接着他便感觉有一人以极其快的速度奔向了他。
契阔手有些颤抖地附上了汀子成的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试图让面前的人顺过气来。
汀子成不知在原地咳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再次抬起头时,眼眶已经变得通红,脸庞还残留着因咳嗽而滑落下的泪痕。
汀子成就着半蹲的姿势屈膝彻底蹲了下去,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神空洞无神地看起了视线的前方。
真是丢人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连门都没有进,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狼狈?
契阔跟着对方的举动也缓缓地蹲下了身,恐惧的情绪还未缓解,声音还有些颤抖:“还好吗?”
闻言,汀子成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看向了对方。
这一看他才发现,不知何时契阔的眼眸中已经染上了血丝。
他有些颤抖的手还在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自己的背,想要安慰自己。
汀子成呆在了原地,他在害怕。
一瞬间好似所有的情绪都涌上了心头,汀子成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双唇。
在车上时,他极力地保持着镇静,保持着情绪稳定。
尽管是刚刚被拦截在外,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也是冷静下来,无法述说的思绪都被他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起来。
可在这一刻,好似先前所有被压抑的清晰都涌上了心头。
汀子成努力地用牙齿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眶通红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使劲地摇起了头。
不好,我一点也不好。
契阔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他,柔声道:“没事,有我在。”
契阔就这样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同一句话。
直到对方终于把压抑许久的情绪一并爆发了出来。
母亲的死,子民的不信任,无能为力,孤身一人的感觉,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全部奔涌而出。
汀子成在原地不知哭了多久,才终于彻底缓了过来。
而契阔则是一直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对方,另一只手还在不断地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汀子成用空着的那只手的手背揉了揉干涩的眼角。
看着身前人的举动,契阔不动声色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下去。
“二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突然身旁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契阔转头看去,只见先前找自己谈话的尹管家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二人。
刚刚下车之后,汀子成立马就奔向了汀惘陌所在的地方,而就在契阔也想要一并跟过去的时候,却被尹管家给叫住了身。
尹管家不知何时来到这里,好似已经在一旁站了许久。
契阔没有立马回应他,而是转身看向了身前的人,慢慢地将他扶了起来,等着汀子成去做决定。
只见汀子成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紧闭着的大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次转过身之后,对着尹管家的方向缓缓点了点头。
“少爷,这个是汀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尹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只有一个手掌大的红色木盒递给了汀子成。
然而汀子成却只是邹眉看着它,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契阔看着面前的这个朱红色小盒子,又看了看汀子成的反应,瞬间了然。
这场无声的对峙不知持续了多久,最后以尹管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盒子放在了身旁而结束。
“少爷,我是伴着小姐来到这里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不愿意再碰这个东西,可当年的那一切并不是你的错,而你现在也必须接下这个重任。”尹管家对汀子成缓缓说道。
然而汀子成却还是静静地看着身前的那个木质小盒子,没有任何动作。
尹管家皱起了眉:“汀少爷,现在汀先生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再不出手,你再继续袖手旁观,你难道是想看这个国家彻底毁灭吗?”
尹管家一字一句缓缓地说着,那些话语就好似如百根针似得,次次都准确无误地刺在了汀子成心头那个最脆弱不堪的部位。
汀子成终于忍不住了,双手不断地握紧,因为过于用力,额上也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青筋:“你要我怎么碰?你要我怎么碰?”
汀子成咬着牙齿有些颤抖地说道。
尹管家的表情愈发地难看了起来,语气却还是极力地保持着平静:“你知道那件事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一个巧合。”
用力紧握的双手使指甲不可避免地嵌入了肉里,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不断地从手心传来,试图去唤醒内心最后的一丝清醒。
可尹管家的话语却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过去的那些事情,终于情绪好似再也控制不住了。
汀子成的眼睛瞪得通红,嘴唇也开始发白,他向前走了一步,将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血淋淋的双手举了起来,面对着尹管家:“巧合?狗屁的巧合!”
“你看,你好好看看,就是这双手,它害死了我的母亲,它害死了我的子民!”
汀子成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了起来,一步一步逼近了尹管家的方向,想让他看清楚他那已经变得不成样子的手:“你让我怎么去碰,你让我怎么去忘记这些,怎么去碰啊?”
汀子成此时就好似失去了所有的神智,他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拉回了那个不堪的过去。
眼里没有未来没有现在,只有那个血淋淋的过去。
只有那个母亲亲眼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只有那个因为自己再次变得流离失所的子民们,只有那个恐惧,害怕,与无能的自己。
汀子成发了疯一般地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着。
直到温热的触感附上了自己的手腕。
本能地回头过去,熟悉的气息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拥入了怀中。
契阔将汀子成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一边不断地拍着对方的背安抚着他,一边在他的耳畔轻轻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时间真是残酷啊,为什么带走的往往是那些美好的事情,而那些刻苦铭心的痛往往却又被留了下来。
到底是为什么,我已经想不起母亲的容貌了,可我却还记得她死时的场景?
到底是为什么啊?
汀子成在契阔的怀中不断地问着为什么,直到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下去的那一刻。
他再也撑不住了,黑暗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无力地昏睡了过去。
或许梦里他能再次看清楚母亲温柔的模样。
或许·····或许。
真的能再次看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