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更加惨不忍睹的脖子让卓羽燃沉淀了一晚上的郁气彻底爆发,他一拳砸在洗脸台上还不解恨,又反复锤了十来下,直到拳头淤青出血才停手。

  去车里拿了药,给脖子和拳头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卓羽燃挑了件衬衫,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领子竖了起来,才勉强把痕迹遮了七八成。

  幸亏他有代步工具,小区离明月街也不远,要是像从前那样需要将通勤时间大把花在公共交通上,恐怕今天自己的脖子会被无数人围观。

  今天许阿姨家里有事请了假,店里只有他一个人,楚亚近期很少过来,希望她这两天依然安分地去过她懒散的退休生活,不要来打扰他。

  可老天爷就是喜欢看凡人打不过又拿祂没办法的样子,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卓羽燃听到门外停车的动静时,做了一个十分掩耳盗铃的举动。

  他坐在柜台后,故意歪着脑袋,用手撑着脖子,想借姿势遮掩痕迹。

  可惜,卓羽燃实在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他的纯善和实诚都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楚亚一进门就看到他无精打采地歪在柜台后,姿势怪异,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她随口问:“脖子怎么了?”

  楚亚以为他昨晚落枕,结果卓羽燃听到“脖子”两字,就做贼心虚地缩了缩脑袋,还下意识地撸了撸衣领。

  这点小伎俩怎能逃过楚亚的法眼,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绕到柜台里,先和他闲聊了几句,突然出其不意地打掉他手揭开衣领,下手那是一个快、准、狠,根本没给对方反抗的机会。

  手指在痕迹上轻点数下,哟呵,玩的真野啊。

  楚亚的表情暧昧极了,好像她就是那只偷腥的猫,“啧啧啧,看来我们小卓铁树要开花啊,开的还不是别的花,是朵朵桃花。”

  卓羽燃在她的调侃下,脸红了青,青了白,白了黑,将变色龙的天赋技能表演了个遍。

  楚亚瞧他活像早恋被班主任当场抓获的小学鸡,内心想笑,面上还要尽量憋着,“说吧卓先生,这是哪个妹子嘬出来的?”

  卓羽燃抵死不认,“蚊子叮的。”

  楚亚信他个鬼,哪里的蚊子还长了人的牙齿,人的手指,他倒是抓一只过来给她长长见识。

  瞧瞧这痕迹,吻痕、牙印、指印,要不是知道小卓是怎样的人,还以为昨晚去哪里鬼混玩S,M呢。

  卓羽燃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楚亚写满不信的视线下濒临崩溃,他自暴自弃地一头嗑在玻璃柜台上,委屈死了,“真的是蚊子……我还有病历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蚊子这么毒,叮了几天包也消不下去,变得又黑又肿……”

  楚亚拨开他的手,肿块摸上去硬邦邦的,她都没使什么力,对方就疼得不停抽冷气,她急了,“医生怎么说?”

  卓羽燃瓮声瓮气地回答:“看不出来,让我吃药观察两天。”

  楚亚又问了点细节后说:“别等两天了,赶紧手机上看看还有没有号,挂个专家门诊。”

  可打开公众号一看,一溜儿的满号充分表达了现实的残酷。

  楚亚挑了个最快三天后有号的让他先预约上,见他还是一副打击不轻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正经起来的楚亚是个相当靠谱的知心大姐姐,她摸摸卓羽燃后脑勺翘起的短发,宽慰他,“别担心了,我还没听说过有人被蚊子咬死的,多大点事呀。”

  额头还贴在柜台上,他存心要躲在乌龟壳里不见人,“没有……”

  楚亚顺杆子往上爬,“没有什么?”她恰到好处地在他背上抚了抚,像是在安抚一只焦躁不安的猫咪,语气都变得亲切温柔起来,很能消除别人的戒心,“是没有担心这个,还是没有其他事?嗯?”

  见他不做声,还在装死,楚亚又说:“还记得前几天我给你和薛婆婆的孙女牵线那事么?”

  卓羽燃应了一声。

  “看来我们小卓是心有所属,还是在热烈期对不对?”

  没想到她的玩笑话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卓羽燃激愤地跳起来,脸上哪有被撞破恋情的羞赧,两只眼睛里装的全是仇恨和厌恶,楚亚满腔的八卦因子在这样的眼神里熄了个一干二净。

  她收敛了嬉闹的心思,不容人抗拒地转过他脑袋第二次看他脖子上的痕迹。

  她倒吸一口凉气,还用自己手跟指印比了比,怒道:“不是女的!是男的?是不是他强迫你了?”

  楚亚双眼冒火,恨不得和那个人渣同归于尽,她一口恶气怎么也无法下咽,她撸起袖子,拽起卓羽燃就往门口走,“叫上老刘,我们去会会这个渣滓,到底是吃的哪个牌子的猪食,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

  卓羽燃连忙拉住她,口水都说干了,好说歹说才劝住这位姑奶奶。

  要是真让对方知道是博皊干的好事,她还不背一麻袋的黄表纸和桃木剑跑去找人算账?

  等卓羽燃就差指天发誓自己没有吃其他的亏,楚亚才勉强冷静下来。

  她冷哼道:“那也不行,还是要教训他一顿才解气。”

  她见青年确实没有其他旖旎的情思才稍微安下心来。

  楚亚是个资深狗血爱好者,又清楚小卓纯良、心软的本性,担心他会被人渣欺骗,虽然感情的事外人不该插嘴,但该提醒的话还是不得不说。

  如果小卓在感情上遭了罪吃了亏,恐怕土里埋的沈悠都要被气得半夜来找她的晦气了。

  楚亚说:“人渣就是人渣,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也千万不能心软。什么追妻火葬场,渣男变忠犬,都是骗人的。禽兽不配火葬场,只配直接把骨灰扬了。离这种人远一点,知道吗?”

  卓羽燃被这通话搞得既感动又尴尬,他也不知道怎样解开楚亚的误会。

  他想,自己是怎么都不可能喜欢上博皊的,永远不会。

  喝了口茶败败火,冷静下来的楚亚说起了正事。

  “我今天过来是因为有个外快,你看看要不要接。”

  她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原来是楚亚的老同学转介的生意。

  这个同学毕业后一直在娱乐圈混,听说现在主业是给明星当经纪人。

  这次出事的不是他手底下带的,而是他前公司的一个小明星,他曾经带过一阵子,关系还不错。

  这个小明星怀疑自己被人下了降头或者别的什么阴司手段,想找个嘴严的高人去看看。

  对方在娱乐圈属于十八线开外的小透明,请不起名声在外的大师,这才辗转找到了楚亚这里。

  被人拐弯抹角地看不起虽然可气,但用楚亚的话来说娱乐圈的钱好赚哇,就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是高人。

  卓羽燃被她王婆卖瓜的语气说得无地自容。

  两次和博皊硬碰硬都输得惨不忍睹,他深知自己也就比江湖骗子稍微好了那么一点,要学的东西还有许多,真碰上硬茬子,如今的自己只有倒霉的份。

  楚亚分析,对方既然没什么名气,如果真有人害他,也不会是那些有名有姓的人。

  既然是差不多的咖位,想来囊中羞涩的情况也是差不多的,这一单应该没什么危险。

  加上楚亚对卓羽燃的天赋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对付普通的鬼怪还是没问题的。

  要知道实力和经验都是靠实战慢慢提高积累的,纸上谈兵在这一行可是大忌。

  卓羽燃被她说的心动,想到之前她介绍的加单外快都很靠谱,也就欣然同意了。

  他第一次接触娱乐圈的雇主,才知道竟然会这么麻烦。

  没有对方的直接联系方式不说,还像地下党接头似的搞得神神秘秘。

  两天后他先和雇主的助理见了一面,了解到对方近期一直在尚城拍戏,所以这趟不需要他出远门。

  助理讲了很多注意事项,却连一句有对实际情况有帮助的话都没有说,嘴巴严的和蚌壳似的,不禁让他想起翡云别馆保安小哥的脸。

  临走前,助理还掏出一份合同要求他签字。

  卓羽燃翻了翻页数,好家伙,足足有二三十页,其中有一大半是保密条款,比他和楚亚签的劳动合同都复杂啰嗦。

  他耐着性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见没什么其他无礼要求,就干脆地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他和助理加了好友,对方让他回去等消息,然后就先走了。

  他俩是在街角的咖啡店见的面,工作日店里客人很少,只有外卖小哥进进出出。

  卓羽燃抿了口咖啡,运用搜索引擎来达到初步了解雇主的目的。

  刚才合同上写的名字叫于晟煊,可能是艺名,卓羽燃没什么印象。

  他百度一下,除了第一条百科的介绍外,下面的都没什么让人点进去看的欲望,连条劲爆的标题都没有,看来确实没什么名气。

  他点进百科,突然放大的照片让他皱了眉。

  他看了又看,才确定这人不就是前两天晚上被自己撞飞了的人吗?

  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和巧合。

  当卓羽燃还在消化这个事实的时候,肩膀处突然传来女孩的嬉笑声:“咦?于晟煊!你要和他做生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