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羽燃想了想,有了点思路,太久没用到“天赋”,都快遗忘了自己的看家本事。

  要是早点想起来,也许能少走点弯路,阻止悲剧的发生。

  他压下情绪,拉上楚亚就去警局找陆广悦。

  见到人后二话没说就提出要去太平间看一看四具尸体。

  更让陆广悦迷惑的是,卓羽燃这家伙在见到尸体后,别的什么也没干,只唱了一首挽歌。

  唱完两人扬长而去。

  一个多小时后,楚亚打来电话,告诉他带上人手去傅家,有线索了。

  陆广悦半信半疑,搞不懂这些搞玄学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到底靠不靠谱。

  但是基于对朋友的信任和不放过任何线索的严谨态度,他还是召集了属下回到了傅家。

  卓羽燃告诉陆广悦:“不妨挖开假山和水榭看看地底下。”

  见对方迟疑的表情,卓羽燃知道他身上担的干系太多,就又提醒他,如果有疑虑,可以先派两只警犬来。

  陆广悦双眼一亮,他很聪明,立刻意识到这两处地下可能掩埋的秘密。

  他激动地来回踱步,又一连串地下达各项命令。

  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并让案件推进更为顺利,手续流程更加合规,他听取了卓羽燃的建议先找了警犬技术团队的同事过来帮忙。

  果不其然,警犬的反应让在场的警察都信心十足。

  陆广悦冷笑数声,活像个大反派,他大手一挥,就让人开挖土机过来,先把小楼外的假山移平了再说。

  傅容宪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出来,近来气温逐渐升高,他腿上还盖着厚毯子。

  模样和精气神与前两天比已经判若两人。

  他快速的消瘦下来,两颊凹陷,原本打理得很好的发型都被触目惊心的白渗透了大半。

  楚亚凑到卓羽燃耳边悄悄吐槽:“这副模样,活像被吸干了精气,这反噬来的也真快。”

  卓羽燃从太平间离开后迅速入梦,如愿得知了死者们生前的某些事,撇开无关紧要的,剩下的拼凑起来,两人得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

  这也导致他们对傅家的肮脏和卑劣感到震惊和不耻。

  傅容宪病骨支离,但是他的顽固和强势是数十年来镌刻进血液里的,即便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但那双鹰狼般的眼睛里还是迸射出尖锐的光芒,射在和他作对的人身上。

  他说:“你们也太放肆了,是不把我傅家放在眼里嘛?”

  陆广悦暂时还有耐心和他耗,说话也算客气,“傅董,我们是在查案,不是无理取闹。我们是靠纳税人养活的人民公仆,没把握的事我们不会干,还请您让开,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您死去的家人一个交代。”

  然而傅容宪心里有鬼,死掉的人即使是他的血缘至亲,也比不上活着的自己。

  他布满沟壑的老脸因为情绪的起伏出现不正常的潮红,说话声里带了极重的气音,“我还没死,容不得你们在这里放肆。你说你是在查案,查案有这样大动干戈拆房子的嘛?陆广悦,我和你爷爷、老子都是认识的,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你们陆家是不是要翻天?”

  这话里话外的恐吓意味十足,换个胆子小顾虑多的,都能被当场吓退。

  可陆广悦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从小胆子就大,做人又有原则,况且陆家也不是那等作奸犯科有把柄被人拿捏的人家,他腰板笔挺,穿着制服的身材修长,气势上并不比久居高位的傅容宪差多少。

  抛开平日里满嘴跑马的臭嘴,他此时的形象落在众人眼里,显得格外高大。

  陆广悦掏出手机,将上头刚批下来的文件照片亮给他们看,“看清楚,我们的所有行动都合规,有正规批复,现在可以让开了么?傅董。还是说,您一定要亲眼见到原件才肯让步?”

  说完故意大声喊人回警局去取文件,白纸黑字,他就不信这老家伙还能拖多久。

  傅容宪面目狰狞,撕开了脸上最后一层伪善,颇有些放手一搏的狠绝。

  他给心腹一个眼神,对方立刻随手一招,很快出现二三十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个个肌肉虬劲,眉眼凶狠。

  看来文的不行,要来武的。

  以为这样陆广悦就会怕吗?做梦!

  就在这些打手出现不久,从远处跑来一大群人,全部长枪短炮、气势惊人。

  他们一靠近小楼,闪光灯就不知疲倦地咔嚓咔嚓不断。

  有人挤开记者狗仔,质问傅容宪:“你们傅家不想查明真相,我们文家却要追根究底。”

  好家伙,这么多天都没有现身的文家人竟然在这个时间点登场,并且毫不留情地在傅家脸上扇了一巴掌。

  卓羽燃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回到楚亚身旁,至于怎么放倒傅家森严的安保守卫,让这些人进来,他掸了掸衣摆,表示深藏功与名。

  好戏即将上演,怎能没有见证人呢?

  看他们仨多贴心,特意找了这么多人过来。

  傅容宪喉管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面色又红又青,喘气声盖过了说话声,吓得身旁的人连忙给他拍胸顺气。

  陆广悦耐心耗尽,一个手势挥下去,身后的警力立刻呼啦一下阻挡住拥挤的人群,辟开一条通道,好让早就待命的挖土机顺利进场。

  杜鹃花被工程车轮胎碾成碎泥,在石子路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沉重的假山被推倒。

  挖土机三下五除二将表面的硬土破开,加上技术人员的初步判断,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有所发现。

  只见在四五米的地下,露出一层土黄色的丝绢,布料已经失去了弹性和韧性,在深埋十多年后早已腐烂不堪。

  在亲眼见到这块布料重见天日的当下,傅容宪的面色已经只剩大势已去的老态龙钟了。

  陆广悦高兴坏了,让人继续挖掘,还要尽力保证下面东西的完整度。

  很快连着绢布被起出来的是一具骸骨,初步判断死者是女性。

  而那块布料也不一般,虽然经过土壤的侵蚀后面目全非,但是上头用特殊工艺绘制的赤色符文在卓羽燃这个“特聘专家”面前还是无所遁形。

  在假山下有了这么重大的发现,陆广悦信心倍增,立刻下令将水榭地底下也如法炮制一遍。

  很快在水榭的地基下,发现了同样的土黄色布料身影,以及里面的男性骸骨。

  ***

  没过多久,尸检就出来了。

  通过DNA比对证实,这两具骸骨分别是死了十多年的傅家老三傅容宗夫妇的。

  傅家发生了埋尸案,又被那么多媒体记者拍到,这几天外头风雨飘摇,传什么的都有。

  更有那些善于挖掘豪门秘辛的好事分子,将多年前的八卦捅出来给吃瓜群众们解闷。

  原来傅容宗不是傅老爷子正房太太柯老夫人亲生的,而是外头的私生子,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傅老爷子认回了傅家。

  因为年代久远,加上当年傅老爷子的威望,这事鲜少被人提起,也就逐渐被遗忘了。

  导致现在多数人都以为傅家三子都是正室所出。

  十多年前,傅家对傅容宗夫妇死亡的说法是车祸遇难。

  那个时候网络和通信技术都不发达,与现在日新月异的信息更新没法比,加上傅家在尚城只手遮天,富甲一方,只要打点得当,欺上瞒下并非难事。

  吃瓜群众激动了,恨不得刨开人家祖坟挖出点更细节的东西,一个个上蹿下跳,比瓜田里的猹还要活跃。

  官方通报暂时还未正式公布,警方仍在积极调查取证中。

  但傅容宪真是块难啃的骨头,他现下身体状况很不好,也仍旧死鸭子嘴硬不肯认罪。

  他请的专业律师团队个个都是难缠的角色,着实让警方头疼,这两天,双方僵持不下,谁也拿谁没办法。

  对方借口身体原因,坚持要在家治病休养,对警方的传唤视若罔闻。

  卓羽燃知道他还在为了什么苦苦挣扎。

  他之前与鬼通灵入梦后,知晓了真相。

  人心的贪欲和险恶不过如此。

  傅容宪在十多年突然确诊了某绝症晚期,时日无多。

  他自小耳濡目染,对风水阴阳深信不疑,加上这个圈子里的大多信这个,经介绍,他认识了G城颇有名气的高人时元思。

  时元思自称自己有逆天改命之能,能为他种生基,向天借寿,瞒过阴司地狱。

  所谓的种生基,就是以自身毛发、衣物或者假人等事物作为替身,将之当做已死的自己处理埋葬,从而续命避祸。

  可时元思虽然天赋异禀,有几分真本事,却是心术不正之徒。

  他提出的种生基之法是要用傅容宪血脉至亲的性命来欺瞒阎罗殿。

  傅家的矛盾早在傅老爷子抱回私生子的时候就有了。更让原配柯老夫人愤恨不平的,是自己两个儿子不争气,年纪明明比老三长些许,却没能率先生下长孙。

  傅老爷子在世时格外偏爱三房,是的矛盾逐渐转变为灾难隐患。

  等傅老爷子离世后,傅容宪掌权,本来可以扬眉吐气,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绝症晚期,药石无医。

  于是在私心欲念仇恨的三重催化下,加上时元思的撺掇,傅家母子三人干下了这桩惊天丑闻。

  他们勒死了傅老三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又想弄死他妻子。

  傅容宏这个色欲熏心的家伙自告奋勇去解决弟媳,在浴室里先奸后杀,因对方在反抗中伤了他的脸,他淹死了她仍嫌不够,又将她从三楼抛下泄愤。

  若非两人的独子傅景铭去外祖家过长假,恐怕也难逃一死。

  事后,时元思出马将夫妻两分别埋在祖宅两端,做法为傅容宪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