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翻那些器物,都是些阴婚仪式上可能需要用上的东西,不过还被他找到两三张祈求长寿、续命的符纸,或许是他生意上贩卖给贵客的商品也说不定。

  不过综合考量下来,卓羽燃两人都觉得很奇怪,时元思既然一直待在房间里不露面,大晚上的还有必要穿的这么严谨?不该换上家居服或者睡衣吗?

  以陆广悦的思路来看,他推测对方大半夜一定是约了人见面,才会这副打扮。

  现在警方要做的就是甄别线索,尽快找到那个人。

  卓羽燃没有节外生枝,毕竟术业有专攻,大可不必用自己这套封建糟粕去迫害对方三观。

  等楚亚来了后,他只悄悄和她说了自己的发现。

  楚亚昨晚喝多了,晚上睡得太死就没接到陆广悦的电话,导致天光大亮人才出现。

  她十分赞同卓羽燃的做法,不管警察明面上查到什么,他俩只管私下里用自己的方法去探寻真相,也许双方最后还会殊途同归也不一定。

  到了早上十点多,守在祖宅门口的属下告知陆广悦,陆续来了很多风水先生吵着要进来,说都是昨天和傅家约好过来做事的。

  陆广悦皱了眉头,按道理凌晨刚死了人,还是一手促成这桩阴婚的时元思,傅家今天怎么说都不可能按照事先商定的流程走吧。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一片嘈杂声和汽车喇叭声,同事沉默了几分钟才继续汇报说:“老大,傅家派人出来说要领这些人进去。现在还来了两辆面包车说是来送东西。”

  “送的什么?”

  同事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回答:“绸缎、首饰,还有……还有……纸扎……”

  陆广悦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个粉碎,这时傅容宏和他大哥的心腹来了,上来就要求陆广悦让门口的警察放行。

  陆广悦胸口包了一团火,傅家的态度明显是在火上浇油,他明知故问:“贵府今天是有其他大事?”

  陆家也是名门,傅容宏不得不摆出笑脸,含糊其辞:“小事而已,小事而已。”

  陆广悦冷笑,“是喜事还是白事?”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傅容宏两人知道瞒不过他,索性扯下脸皮没羞没臊地说:“当然是喜事,还请快点放行,免得耽误了吉时。明天就是正日,大侄子别忘了来喝杯喜酒啊。”

  喝你麻痹的喜酒!你的阴婚老子倒是一定会讨点喜糖甜甜嘴!

  卓羽燃扯了扯他制服,陆广悦才收敛了怒火,对电话里吩咐:“放人放车。”

  昨天的流程表上写着,今天下午傅家会去沈家放定。

  等十几个风水先生被放进来后,傅家临时给他们开了个会。

  卓羽燃把工作证塞进口袋里,和楚亚堂而皇之地站到他们中间。

  傅容宏指着他俩,疑惑极了,昨天他在会客厅里压根没正眼看过这些人,所以不知道这三人早就混进来想搞事了。

  楚亚斜了他一眼,颇有仙畜有别的内涵意味,说:“傅家报酬丰厚,我俩吃公家饭的也忍不住想来分杯羹,兼职,懂吗?”说完扬了扬手里的流程表。

  等这些人坐好,上台讲话的却不是傅容宏而是傅容宪的心腹秘书。

  他没有特意掩饰时元思死了这件事,毕竟门口警察记者扎堆,只要有心去打听,都能知道。

  与其让人胡乱猜测,还不如大方地说出来。

  秘书大致的意思是,傅董之前请了时元思来操办事宜,又考虑到对方是G城人,对尚城的风俗不是很了解,未免有错漏冲突,才想到要请些活跃在本地的高人来一起参与。

  可现在人没了,傅董几人商量后决定还是按照时元思生前定下的规矩来,他的两个徒弟可以代替他本人将未完成的事收尾。

  卓羽燃举手表示有话说,在对方同意后提出:“时先生的本事我们都知道,也十分佩服,至于他徒弟,两个还没出师的学徒,真能代替得了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话音刚落,其他人就开始窃窃私语,到最后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大家都觉得这话有道理。

  这些人大多是为了利益才聚在这里,傅家要办阴婚,这桩事的主事和可有可无的协从的差别可就大了,事成后拿到的报酬也是天壤之别。

  再说,如果这次能在傅家面前担一回重任,不说在傅容宪面前刷了次脸,就是今后走出去“招摇撞骗”也有了本钱。

  当下立刻就有好几只出头鸟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让傅家重新选个主事人。

  楚亚也见缝插针,“傅家再大的脸,也不该让两个半吊子来做我们这些人的主。姐吃的盐、画的符比他们吃的米还多,想让姐听他们指挥,门都没有。”

  “是啊是啊!”

  台下群情激奋,傅容宏两人想要压制也压不下来,只能偷偷联系傅容宪,可想而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在办法总算是有了。

  傅容宏有了底气,嗓门比刚才高了好几个度,“我大哥说了,流程规章是早就定好的,现在事急从权只能先委屈大家,不过事后还另有补偿。你们和时先生的徒弟在待遇上没有差别,我们傅家一视同仁。如果你们还不满足,现在就可以离开,傅家绝不阻拦。”

  这一手先给捧红枣再来一记大棒的做法实在是绝,很快将这些浑水摸鱼又徒有其表的人收服了。

  看来沈傅两家这桩婚事,傅容宪是铁了心要办,就是死个个把人也无法动摇。

  卓羽燃和楚亚更疑惑了,如果真的像外界谣传的那样,因为三年前停灵期间出的怪事,加上前阵子柯老夫人半夜见鬼,经由时元思想出来的应对办法,才有了阴婚这件事的话,以现下傅家的态度,就很不合理了。

  时元思死的蹊跷,傅容宪怎么一点都不忌讳,还那么坚信不疑地要办妥这桩婚事。

  其中一定有猫腻。

  ***

  到了下午出发去沈家前,时元思其中一个徒弟才出现,而另一个已经提前去了沈家。

  这人很年轻,二十出头,比卓羽燃还小两岁,这次被赶鸭子上架,虽然面上故作镇定,但眼神里的紧张和慌乱骗不了人。

  小伙子穿戴一新,拿着婚书、主礼上了最前面的车。

  卓羽燃他们作为协助,只需要到了地方将其余事物搬下来按规矩摆好,然后念经超度就行。

  要不是实在蹊跷,傅家这个外快堪称事少钱多的典范。

  一行人坐上傅家安排的车准备前往沈家。

  陆广悦还有本职工作要做,就没去,卓羽燃和楚亚跟着大部队出发了。

  当车驶上熟悉的线路时,他俩才知道沈家是要在沈悠的庄园里收聘礼、送亲。

  这庄园已经被沈育芝偷偷卖了,沈家其他人还不知情。

  估摸着正式的交接手续也还没办妥,就不知等买主知道这两家人在自己斥巨资买的房子里办阴婚,会是什么表情。

  答案很快揭晓了。

  时元思的两个徒弟分别作为两家的媒人,在按照师父定下的规矩踩完点后,再将傅家置办的聘礼等物迎进来,让其他人跟着做法事就行。

  等天黑后,将这些纸扎在沈家焚化就算妥当了。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在庄园里找了块空地,众人将东西摆好,只等一把火下去后完美收工。

  这火需要沈傅两家人共同点燃,沈家这边是一力促成此事的沈育成,傅家则是雷打不动的傅老二。

  两人拿着打火机站在纸房子前,就等掐点掐秒地黄道吉时来临。

  结果没等来吉时,等来的是上门砸场子的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沈育成目眦欲裂,一把揪住来人的领子,唾沫喷了对方满脸。

  那人说:“沈总,外头来了好多人,自称他们老板已经买下了这里。他听说我们在他房子里搞迷信,说带了律师来谈赔偿的。”

  “他妈知道这里姓什么吗!这里姓沈!沈字怎么写需要我教他么?他是不是神经病?什么买下房产的鬼话是失心疯发作了吗!”

  大家的焦点都在暴怒的沈育成身上,都没注意到傅容宏和躲在后头的沈育芝间的眉眼官司。

  沈育芝意识到大事不妙,就想脚底抹油,刚转身就摔了个狗吃屎,一下成了第二个焦点。

  旁边的人连忙去扶她,却没发现地上碎成灰烬的纸鹤。

  楚亚说:“这像事先商量好的,太巧了吧,真是比狗血剧还精彩。”说完一副迫不及待看好戏的模样。

  卓羽燃勾起嘴角,能给这桩糟心的阴婚添点波折,真是大快人心。

  对方有备而来,正主虽然不露面,其他的律师、保镖、记者一样不缺,将庄园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倒是可以和早上的傅家祖宅前的排面相媲美。

  这位神秘买主派来的人也不打哑谜,见沈家拒不承认后,不仅拿出了买卖合同,还直接点名道姓要沈育芝这个卖家出来说话。

  沈育成差点被气出个好歹,当场就和沈育芝撕了起来。

  记者的长枪短炮一个个对准了这些平时在尚城抖抖腿能震三震的大佬,只想第一时间抢下头版头条。

  傅容宏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一回,知道不能让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坏事,要是把阴婚什么的全都抖出来,他们傅家也跟着没法做人。

  几方人马推来扯去,也不知是哪个“机灵鬼”报了警,随着警笛声由远及近,来人愤愤不平,扔下一句文家不会轻拿轻放就撤了。

  文家?哪个文家?

  沈家姐弟俩脸色又青又白。

  沈育成回到庄园的空地上,抬手就给了亲姐一巴掌,将人扇倒在纸房子前,然后泄愤似地直接点了火,将打火机连同助燃剂扔在了纸扎堆里。

  顿时火势爆起,黑烟缭绕,冲天的纸灰扬的到处都是,像下雨似的洒了众人满头满脸。

  沈育成铁青了脸,咬牙切齿:“礼!成!”

  说完扯起沈育芝就坐车离开了。

  傅容宪担心姘头出事,连忙追了出去。

  楚亚暗戳戳地问卓羽燃,“你说会是哪个文家?”

  “估计就是那个文家。”时元思死了后警方例行盘问,发现了来暂住的文冀严,陆广悦还和他俩提过一嘴。

  不知这位文总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似乎有意无意地在针对沈傅两家。

  等火熄灭后,他们围着灰烬念了会儿经文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