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满级大佬没有男人>第38章 无名之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律师说。

  易掣风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尊雕塑。律师盯着他良久,一脸想要给他忠告的模样。

  但最终还是碍于男人过于阴沉的表情,站起身来,微微鞠了一躬,带门离开。

  “说完了?”易敏云站在外头,“方便我跟他说几句话吗?”

  一旁的警卫点了点头,律师看着她进门的背影,没忍住叹了口气。

  “真是折寿。”他感慨道。

  “咔哒”一声轻响。易掣风抬起头来,正对着这个自己一生难得的敌手,对方依旧光鲜亮丽,显得身在牢狱之中的他格外狼狈。

  “你赢了。”

  “你在想什么?”

  两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同时响起。

  “赢?我赢什么?”易敏云看着易掣风,“我差点被你烧死,秋寻欢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我嘱咐过要掐死他的。”易掣风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没用的东西。”

  “你疯了吗?”易敏云说,“在我给你安排的岛上安度晚年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

  易掣风抬眸,看向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没忍住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事到如今,是我输了。”他轻声呢喃道,“你就当我是个疯子吧。”

  两人静坐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易敏云先起身。

  “莫明死了。”她突然道,“为了拖住秋寻欢,他吸入了最多的浓烟,找到时已经没了呼吸了。”

  易掣风低头不语。就在易敏云想要离开的时候,他淡然道——

  “莫明?”他歪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那是谁?”

  易掣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时,她从父亲的房间里出来,手中握着沾血的匕首。

  她显然看到了他,但却未曾把他放在眼里,亦或是从始至终都不曾试图瞒着他。

  他看着她走到楼下,摔倒在地,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开始尖叫哭嚎。警笛鸣声,仆役尖叫,这一切就是欢迎他归家的交响曲。

  “证人易掣风,有人说案发时你在现场,是真的吗?”

  他第一次穿着昂贵的西装,却是站在法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他,似乎像将他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明白,唯独——

  唯独他的母亲,面无表情地坐在被告席上,像是一尊石像。

  “你可曾在当夜发现什么端倪?”法官威严的声音传下来。

  他看向那个女人,女人看向他,对他露出一个徘徊在他噩梦里多年的笑容来。

  “没有……”他小声说。

  “证人可否再陈述一遍?”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抬头,笑着看向法官。

  这是他母亲教会他的第一课。

  “你以后会成为继承人。”总有人装作与他亲昵的模样,上来抚摸他的肩膀,一副长辈派头。

  作为易家这代的第一个孩子,无数人将宝押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是世界至尊至贵之人,唯独应该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人,一直对他视若无睹。

  某天她带回来一个女孩,只比自己小几岁,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见到他第一眼,还会笑着喊他哥哥。

  就是这声该死的哥哥,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它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她不是易家的孩子,她根本不可能继承任何财产。”那群人复又摆出这副派头来,将他推在最前,自己消失在幕后,好似他的恶是无端出现的一般。

  女孩很快长大,变成了女人。她像是一朵开在冬季里的玫瑰,鲜艳得不属于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遇见她之前,他身边的人要么是像他母亲那般的疯子,要么是满脸笑容的伪善之辈。

  她怎么能长成这样?他常常远远地看着她,她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为何唯独我无法看到阴影之外的色彩?

  她陷入爱河,按照原来的约定,脱离这个家庭,放弃所有继承权,过她的童话生活。

  离家之时,他照旧远远去送她,而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视线,用口型对他说:保、重、身、体。

  “现在你依旧是易家唯一的孩子。这一切都应该是你的。”身后的恶鬼再度呓语。

  而这次他却赞同他们的立场,这些确实是他应得的。他常常以为,即便全部易家的财产都用于填补他内心的空洞,都不足以填满其中十分之一。

  她是一朵开在冬季的玫瑰,自然引来饿狼环伺。她嫁了个看似野心勃勃的窝囊废,而窝囊废在她生下孩子后膨胀到了顶峰,竟敢对他所持之物产生觊觎之心。

  他怎能忍受自己多年苦难换来的财宝,被旁人轻而易举地夺取?

  于是玫瑰凋零了,窝囊废被吓得落荒而逃,那个孩子落在他的手里,他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将它轻而易举地摧毁。

  那时候是为什么没能下手呢?是因为记忆中那张脸,还是那句“保重身体”?

  有时候易掣风也看不懂自己,身后的暗影再度蠢蠢欲动,他们用充满诱惑的移动啊说道:“如果这个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依然是唯一的继承人。”

  “唯一的继承人”是他追求了多年的目标,像是生来就为他立成的标尺。

  如果不按照这个模板去生长,事态就会崩坏,所有的一切都会离他而去。

  但再规矩的树苗,也有旁逸斜出的那一刻。仅仅在那一瞬间,那短暂不足一秒的时刻,他心中的树苗探出了斜斜一芽。

  “放过那个孩子,你就不怕迎来自己的陌路?”那群人张牙舞爪着,想要再度操控他。

  那个孩子在外多年,他并没有刻意关心过,是死是活皆是它的定数。

  结果出他所料,它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成长到一个惊人的高度。

  在一次意图不明的奢靡宴会中,易敏云佯装谦逊地从休息室里牵出来一个高挑的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介绍他的身份:“这是易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少爷,现在终于找回来了,真是易家的福缘啊!”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少年,看向那张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脸,那宛若冬日玫瑰般娇艳动人的容颜。

  此刻长在另一人的脸上,却让他过往的记忆呼啸而来,隐隐约约带着寒冷的香气,只存于过去的隐秘之中。

  “哥哥!”她笑着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舅舅。”他谦恭地低着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一切归为现实,所有梦里的幻影化为泡沫,即便那张脸如此相似。

  但那双清冷如雨般的眸子提醒了他这个事实,这人不再是那朵宛若童话一般开在冬天里的玫瑰,而是一场秋季匆匆的雨。

  或许在那一刻,他们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各个扭曲如恶鬼。心头最后一点柔软,终究是被他自己亲手扼杀了。

  “是的,你会是我的陌路。”他自言自语道。或许他在最初就知晓了这个事实,但为什么当初没能将这个麻烦提前解决呢。

  他身后的人伸出手,摆弄着提线人偶,微不可查的细线轻动,他缓缓抬起手来,握住自己的脖子。

  咔哒——

  一切的罪孽在此刻终结,而死亡女神绝对公平的审判终将给予他答案。

  井寻昼活了二十九年,听过的乐声不计其数,初中时音乐老师为了教化不安分的他,特地给他请了一节课的假,让他整整四十分钟内都在聆听美妙舒缓的古典乐,终于成功收获倒头大睡的小猫一只。

  “我放弃了!”他还记得音乐老师如是说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毫无鉴赏力的!”

  你胡说。井寻昼在心里小声反驳,我的鉴赏水平只是超乎常人。

  就比如现在,他正听着他自出生以来最美妙的声音——

  “醒了!”

  他像是被雷电命中身体一般猛然起身,仅一眨眼的功夫,刚刚喊出“醒了”的护士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满眼期待的小猫。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熬夜太过的错觉,眼前的小猫变作少年,但好像并无本质的区别。

  我去,怎么会有这么像猫的人。她在心里吼道,想摸摸他的脑袋!

  “秋寻欢醒了吗!”小猫……井寻昼期期艾艾道,“就是1207病房的,我是他的朋友……”

  “醒了醒了。”护士反应过来,引着井寻昼进了病房。

  甫一推开门,好似电影中常见的慢镜头——微风拂动薄如蝉翼的纱帘,洁白无瑕的百合花蕊上还沁着露晶莹珠,柔软如淡奶油般的阳光顺流而下,在整座洁白的空间铺散开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圣洁美好,但皆不及病床上那人的千万分之一。

  “小昼。”秋寻欢早已坐起来,对着井寻昼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阳光透过薄薄的病号服,勾勒出他修长而美妙的身体线条。

  若不是他身上打着的石膏与绷带,几乎要让人以为是青春电影中美好的邂逅镜头。

  井寻昼远远看着,眼前场景美好得不像是真实的。他走进一步,触到了被太阳煨暖的空气,像是唤醒了心中的暗色。

  此刻一切剥去了无用的装饰,变得真切了起来。他鼻下一酸,没忍住向秋寻欢奔去,狠狠地抱住了他。

  “怎么了?”秋寻欢弯着眸子,温柔地抚摸着他总不服帖的头发,“想我了?”

  井寻昼不说话,只是靠在秋寻欢怀里用力地点头。

  “我也想你了。”秋寻欢俯身,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如果不是小昼,我不可能撑下来。”

  井寻昼依旧不语,谁也不知道他醒来那一刻,发现秋寻欢不在身边时有多么惊恐。

  鹿鸣酒庄失火的新闻传遍了全世界,池星街上每十个人就有一人在议论此事。

  “一死一伤。”这么冷冰冰的字眼在他耳边有如惊雷般震撼,他跌跌撞撞找到易敏云,一路上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脑中嗡嗡作响,而与之的不同是,心房深处传来了细微的疼痛。

  直到见到躺在病房里轻轻呼吸的秋寻欢,这一切才得以终结。

  他没忍住蹲下了身子,把头埋在膝盖里,哭得泣不成声。一些记忆中不愿回想起的场景再度浮现,被血污覆盖的男人,无力挣扎的双手,还有女人绝望又充满憎恨的双眼——

  “你会下地狱的。”女人嘶哑的声音至今仍在深夜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我没有,我没有。他条件反射地小幅度摇着头,让一旁的医务人员看着有些担忧。

  有人上前轻声询问:“这位先生,请问您需不需要就诊?”

  最后他怎么回去的,那份记忆好似已经丢失了。接下来几天他医院公司与家三点一线的来回跑着,连司夜都看不下去了,把他强行摁在家里,井寻昼才好好睡了一觉。

  “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不知是不是他埋在秋寻欢怀里的缘故,声音质感听起来闷闷的。

  “嗯。”秋寻欢笑道,“下次绝对不会了。”

  “能通知一下这位‘朋友’么?”护士为难道,“我们要带病人去通风了。”

  “咳。”易敏云面色尴尬,“再通融几分钟,小两口气氛还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