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军的机甲将那穿梭而来的残破的飞船拉往附近的一颗小行星上, 船队一起暂时降落。
片刻之后，舱门被强行破开，右江在士兵的拥护之下进入到船舱之中。
视线在那一片歪七扭八倒着的人身上轻飘飘扫过, 右江跟随着那强烈的精神波动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
然后他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说道：“我知道你在里面，”他声音清润温柔，有些像朱利叶斯, 但却更加平易近人, “等会我会让人开门，希望不要吓到你, 也希望你能离门口远一些, 不然等会可能会不小心伤到你。”
此时躲在门后准备偷袭的百墨皱起眉。
并且，那隔着门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现在已经受伤了吧？需要更小心一些。”
这家伙……
百墨脸上的表情冷如寒霜。
右江非常懂得先礼后兵的套路, 在温和地劝说以及威胁之后，他毫不犹豫地立刻令自己身后的士兵将那扇紧闭的门用激光给切割开。
‘砰’的一声，碎裂的门板砸在地上, 然后房间内的百墨出现在他们面前。
百墨就站在他们的正对面，身上的作战服有些脏污，但没有破损, 黑色的额发被鲜血凝结成一缕一缕的，他站在房间中的身姿笔挺凛然，看上去除了头上的伤外并没有别的伤势。
而此时, 两双温度不同的眼眸直直对上, 右江微微一笑，“我们终于见面了。”
这句话也是百墨想说的。
他们两个都看过对方的许多资料与照片，但是偏偏却没有真正见过一面。
可他们的命运却诡异地缠绕到一起。
百墨无视着身上传来的疼痛, 他神色自若地说道：“你来的倒是很快，怎么，你还能操控虫洞的位置？”
“你真是对我的能力过誉了。”右江回答道：“不过是预测到了虫洞的坐标而已，我们在这里已经静候你许久。”
“哦？那你现在要准备做什么？”
视线往右江身后的人一扫，如果只是这些人，百墨或许还能拼死一搏，但是问题在于外面的机甲，他再怎么样也无法与机甲抗衡。
想要逃跑是不可能的。
所以百墨从一开始就放弃了逃跑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圣子还是与我们到船上好好坐下来聊聊吧。”
圣子？
百墨眉尾一挑，几乎想要冷哼出声，眼中划过一丝讥讽，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百墨问道：“那这艘船上的人，你准备对他们做什么？”
“我们的目标只是圣子你，至于其他人……如果圣子想要留他们一命，我们当然照办。”
百墨盯着右江，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虚假，这样的人总是能轻易获得他人的信任，哪怕是敌人，也会不自觉对他放下防备。
迈开步子，百墨朝着右江走去。
右江身旁的士兵立刻想要上前保护，然而右江却一挥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百墨冷冷地走过右江，嘲讽地看了一眼旁边那些士兵，然后无情地说道：“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你爱留不留。”
右江轻轻一挑眉，就连挑眉的动作他都做的十分文雅。他对百墨的离经叛道有所耳闻，此时百墨对同伴的冷淡倒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不过——
右江转过头，看着百墨的背影，问道：“你应该还有一位小伙伴，似乎没有看见。”
百墨脚步一顿，侧过身，“你说谁？”
“你的宠物，那一只精神生命体。”右江说道：“我们之前也算交了朋友，不知道它在哪？”
恹恹的眼睛没有任何躲闪，百墨轻声一笑，尖锐地说道：“你既然都说是宠物了，谁做任务会把宠物带上？”
“……”
“不信的话，你留在这里找找吧。”
旁边的士兵看向右江，“大主教，这里要怎么处理？”
右江一边跟着百墨，一边轻声漫语道：“既然圣子也不在乎，那就让人等会随便处理了。”
“是。”
在百墨被带上飞船之后，右江便得到手下的人汇报道：“大主教阁下，有一队人正在迅速接近这里。”
右江对此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虽然比我想的早一些，不过也差不多，那就让船队立刻启航吧。”
于是除了一架机甲，剩余三架机甲护送着飞船迅速返航会停在附近的舰船，并且同时舰船那边也在准备着启航。
而留下来的那架机甲则在飞船起飞后，对着那停在陆地上的那残破的飞船遗骸的能源箱进行火炮攻击，能源箱被轰炸开，里面的能源开始泄露，并且与那火炮的高温以及明火一接触，迅速被点燃。
机甲转身离开，然后不到片刻，那飞船遗骸的能源箱发生爆炸，整个船身被迅速包裹在熊熊烈焰之中。
百墨在教会军的飞船内目睹了这一幕，在右江的注视下，他只是神色淡淡地转开自己的视线，然后非常自在随意地坐到那房间内的沙发上，完全没有一副被敌军抓走当俘虏的自觉。
“有医生吗？我需要治疗。”他甚至很大爷地催促道，颇有一种在饭点催人上菜的意思。
这艘飞船的船长大佐有些不满地皱起眉，但又想起右江说对方是圣子，只能忍下呵斥的话，转而看向右江，询问该如何是好。
右江没有丝毫动怒，他说道：“当然，不过这里医疗条件有限，我先让人给你紧急处理一下伤口，等会到舰船上后再好好替你治疗。”
百墨点点头，勉强道：“行吧。”
“那圣子先休息，医生马上就到。”
百墨看着右江带着大部分人离开，只留下了四个士兵在房间内看守着，然后那厚重的门被关上，百墨听见了一道上锁的声音。
在门关上后，百墨试着强化自己的听力，但依然听不见外部的声音，想来这个房间应该还特殊处理过，做了强隔音。
略牵动了伤口，百墨捂着自己的腹部倒抽了一口气，他靠在沙发上，一边让自己的身体放松着，一边用自己的目光打量着房间内的四个士兵，但看了一会儿，他便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这个右江看来暂时不会对他做什么。
诺尔跟他说过，右江执着于他其实就是因为想要他去当拿什么系统的核心。
那个系统在赛克曼德的总部，如果他没猜错，右江应该就会直接带他回总部。
而如今既然已经抓到了他，看来马尔蒂星系暂时也不会和禹群他们开战。
想到这里，百墨不自觉地吐了一口气。
而等他做完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他才迟钝地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表情茫然。
原来他一直在担心禹群开战吗？
但禹群很强，他为什么要担心？
百墨纠结地皱起眉，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努力地搜索了半天，当那个在夏因家中的夜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禹群曾经对夏因说过的话清晰地浮现。
他的疑问已经找到答案，但百墨却是一怔。
此时的他就像是摸象的瞎子突然看见了那一直伫立在自己面前的大象时，惊讶发现原来自己面前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原来他已经在意禹群到这种程度了吗？
“元帅，前方发现虫洞开启的入口。”
此时，在那百墨他们刚刚离开的星域迎来了一组新的人马，以黑色的机甲为首，七名机甲飞速地赶往那虫洞的入口。在他们的后方一些距离是一艘飞船，因为飞船的速度无法比上机甲全力飞行的马力，为了不耽误赶路，便由机甲率先出发，飞船尾随其后。
而那打头的黑色机甲内正是禹群，他的机甲名为‘黑星’，此时在宇宙中飞行的真的如流星一般，与后面的六名机甲都拉开了不少距离。
本来直奔虫洞入口去的禹群却忽然注意到路过行星上出现的能源泄露反应，在迅速地判断之后，黑色机甲立刻朝那能源反应出现的坐标飞去。
“1号2号跟着我，其余人其余赶往虫洞入口。”
“是，元帅！”
于是这机甲队迅速分裂成两队，禹群他们在接近了坐标之后，迅速发现了那在小行星上已经被烧焦的飞船残骸。
三架机甲就如离弦之箭，就连接近行星时都没有任何的减速，以一种陨星撞星球的速度，甚至还加速起来。
“那是……”离那残骸越近，1号机甲中的韦蓝越心惊，虽然已经烧焦，但那一看便是天狼军团飞船的形制。
禹群更是直接当机立断地命令后面遥遥跟随的飞船直接赶来这个坐标。
同时，他对那另外四架机甲下令道：“不必去虫洞入口了，现在立刻对附近星域进行搜索，寻找教会军踪迹。”
机甲落在那贫瘠的土地之上，戴上防护面具，禹群他们从机甲上下来朝那残骸走去。
“这……是能源箱爆炸了。”韦蓝看着那最严重的的损耗处正是能源箱所在的位置，并且一看就是被袭击过。
韦蓝顾虑地看了看身旁禹群的脸色，没敢继续往下说。
这一看，用凶多吉少四个字来形容都是属于乐观，要让他来说，这船内的人是死定了。
就在这时，韦蓝发现禹群的脚步还加快了些许，并且在此时，他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响动，并且从那门口滚出一根棍子。
韦蓝眉毛诧异地一扬，难道，还有人活着？
然而韦蓝看不见的是，此时禹群肩上的雪游隼已经钻入舱内，并且发出一声响亮的尖啸，同时，与之一起响起的是一道兴奋的嚎叫声。
那一根棍子就是因为里面的动物在太激动的情况下，给踹出来的。
禹群率先钻入舱内，便看见超狼此刻爪子撑在一个椅子上，尽量站高着身体，朝它面前的闪电嚎叫着，那雪色的大尾巴此刻也摇的像是螺旋桨一般。
而在舱内，到处都已经烧焦，唯独有一处没有烧毁，而船上的人此刻都倒在那里，他们横七竖八的，脖子处的衣领还都呈现着一种诡异的褶皱。
而禹群知道，这些人都是超狼叼着领子拽到那里的。
就如同他当时在雪中失去意识时，超狼救自己时一样。
只是这些人中，没有百墨。
禹群垂落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嵌入他的手掌之中，有血液滴答滴答的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日万，我说真的，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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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前夕（二合一） 他们想让他做系统核心……
虫洞出现的准确坐标很难被人掌握, 更别说是出现在另外一个星系的虫洞开口。所以按道理来讲禹群他们并无法那么快地赶到。但是禹群追踪的并不是虫洞坐标，而是教会军的异常动向。
教会军的主力部队都集中在伽马星河一侧，与天狼军团的部队针锋相对时, 却有一列小队驻扎在另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战略意义的坐标上。
禹群便立刻带着人赶去。
只是任凭他怎么全力追赶，还是慢了一步。
飞船在短暂的延迟之后也到达目标，禹群让人将这些人搬上飞船进行医治，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 走到那正在想要扑‘鸟’的灰白色大狗面前，然后他蹲下, 与那双总是带着些不屑的冰蓝色眸子对上。
禹群问道：“猎龙，之前发生了什么？百墨现在如何？他安全吗？”
超狼是百墨的精神体，它与百墨心意相通, 那么它一定知道百墨现在的状况。
超狼耳朵一动，这次它没有耍宝，而是很正经地吠叫了一声，显然是在回答禹群的问题。
禹群眉头皱起, 因为他听不懂。
然后超狼脑袋一转，抬头看向了那站在高处的闪电，闪电翅膀一张, 然后从高处滑翔下来，落在了超狼的脑袋上。
而就在此时，禹群的脑中忽然出现了闪电的声音, 说是声音也不太准确, 那是一段信息直接传入了禹群的大脑。
【它说它的老大现在很安全, 只是在虫洞的过程中受了伤。】
禹群无法理解超狼的话，但是精神体之间却能沟通，闪电这是充当着中间传译的角色, 将超狼的话传达给了禹群。
虽然想感慨精神体的好处，但禹群的注意力立刻就被‘百墨受伤’的这一件事给吸引。
他那凌厉的眉宇流露出担忧之色，禹群问道：“受伤了？伤重吗？”
超狼：“汪！汪！汪！”不是很重，抓走他的人让医生给他治疗了。
禹群听完闪电的转述之后一愣，“猎龙，你现在能和百墨沟通吗？”
超狼扬起自己的狗脑袋，神气十足。
“嗷呜。”当然，它和老大可是一体的。
“汪汪！”不过因为距离太远了，所以没办法与老大一直沟通，但是偶尔能听见他说的几句话。
超狼摇了摇尾巴，然后把自己的爪子放到了禹群的膝盖上，“汪！”
闪电向禹群转述道——【说让你别担心。】
禹群下意识伸出手揉了揉超狼的脑袋，他听着那句话，第一反应是超狼自己说的，直到他揉了两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难得迷茫地问道：“谁让我别担心？”
超狼享受着禹群的‘按摩’，闻言，它耷拉成飞机耳的耳朵竖起来，奇怪地看向禹群。
它没说话，闪电却已经理解它的意思。
闪电收着翅膀，它的体型因为长大被拉长许多，此时看上去再也不是圆滚滚的一团，而是十分矫健优雅。
【它老大。】
禹群的手一停。
虽然超狼并不像其他的精神体一样，总是呆在自己主人身边，在帝都的时候，它也经常与百墨分开，自己呆在家中。
但是那毕竟是在一个城市之中，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遥远。
然而将自己的精神体留在另外一颗星球上，与本体之间要相隔成千上万光年的情况却没人做过。
就算是将自己精神体留在另一个国家，在百墨的世界也未曾见过。
即便一开始那会儿，超狼虽然与百墨的确不在一颗星球上，但那是因为超狼已经脱离百墨，甚至百墨后来还花费了不少力气才让超狼终于回归身体。
所以对于百墨来讲，将超狼留下其实是个极其冒险的决定，甚至有极大可能，超狼会像一开始那样与本体彻底断联，那对于百墨来讲就会产生极大的危险。
但他却非这样做不可。
在当时的情况下，超狼是他唯一能够依赖的帮手。
他必须留下超狼，才能保证在他们离开飞船之后，船上的人能够存活下来。
并且，他也必须留下超狼，才能够保证他可以联系上禹群。
而事实上，超狼也做得很好。
在右江带着百墨离开之后，它便将所有人拉到了一处，然后按照百墨的指示，将防护罩打开，将飞船的一角保护起来，让船上的人能够在爆炸之中存活下去。
并且在禹群到来之后，成功将百墨的讯息传达给禹群。
那句‘不用担心’并不是百墨说的，他让超狼交代的话中并不包括这一句。但是超狼是百墨的精神体，百墨的一切内心活动都瞒不过它。
那句话是在百墨心中出现的，超狼明白，百墨将自己留下其中一个目的其实就是想让禹群不用那么担心，所以它便如实地转告。
狗子不像人类，它们可不爱说谎。
而在百墨这边，通过超狼感受到禹群的气息，他略松了口气，在放松的瞬间，因为精神体与本体的分离而产生的精神上的撕裂感令他顿时如坠冰窖，勉强的维系着彼此之间的联系，此时的百墨虽然看似什么都没做，却一直保持在精神力高度输出的状态。
本来冷白的肤色更加失了血色，百墨此时看上去极其萎靡不振，一双眼睛更是恹恹的没有精神。
这令过来查看状况的右江吃了一惊，他转头去问身旁的医生，“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有些惶恐地回答道：“右边肋骨断裂，肺部外表有轻微撕裂，头顶因为重物撞击有血肿，不过都已经处理过，好好休息的话就能很快恢复。”
他也有些不理解地看着百墨此刻苍白的样子，明明刚才诊治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没精神，怎么治疗之后反而情况加重了？
右江皱起眉，百墨是重要的系统核心，如今既然已经得到手，那就不能出任何差错。
“医疗组的人24小时守着，有任何情况立刻来向我汇报。”
“是的，大主教。”
右江走到百墨的身边，此刻百墨坐在沙发处，见右江接近，百墨懒懒地抬眼看向右江，然后说道：“怎么，很怕我死了？”
“当然。”右江毫不避讳地承认道：“圣子对于我们意义重大，圣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你治疗好的，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就是。”
百墨冷笑一声，“然后就送我去当那什么系统核心？”
右江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为了照顾百墨不必一直仰着头，他在百墨身旁的位置坐下，“看来诺尔向圣子说了不少东西。”
没有被背叛的愤怒，右江反而温柔地一笑，“既然圣子已经知道系统核心的事，那我也不再隐瞒。
【夏娃】系统对于马尔蒂星系意义重大，如圣子所知，我们的子民一直受精神力问题的困扰，但我们却又极其依赖精神力的使用，【夏娃】系统能够将祖石中的精神力转换到人类身上，对本来缺乏精神力的人进行充能，这将是一个造福整个文明，影响千秋万代的系统。
只是系统一直缺乏一个在祖石与人类之间充当媒介的核心，而圣子的出现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绝境中的希望曙光，您的出现将改变我们整个文明的现状。”
而这便是右江一开始所感慨的奇迹。
这个系统的发明者都已经放弃找到合适的系统核心，就这么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是天命所归。
然而百墨却完全没有被右江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给打动，他无动于衷地问道：“夏娃？”
“是，古地球某一宗教之中给予人类生命的存在，如果能够让没有精神力的人拥有精神力，那无异于赋予他们第二次的生命。”
迷信真是要不得。
一群人都神神叨叨的。
百墨在心中冷嗤一声，他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沙发椅背上，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他目光冷冷地看着右江那分辨不出虚实的脸，他一针见血地问道：“成为系统核心，那我会怎么样？”
“放心，你不会死。”右江温柔地回答道：“相反，你将会永远摆脱生死病痛，摆脱□□的限制。你会永远存在，你会脱离现有的维度，成为高于这个宇宙维度的生物，成为神明。”
紧紧地盯着那脸上的表情，百墨却没有发现出一丝破绽。
有些人的温和儒雅一看便知道是装出来的。
但是右江不一样，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情绪都是发自内心，毫无欺瞒。
就像此刻他的向往以及荣耀，也是真实的。
他是真的觉得，与系统融为一体对于百墨来说，是一件至高无比的荣耀。
百墨彻底明白一件事，他之前的预感没有错。
这个右江的的确确是一个疯子。
洗脑洗的自己都信了可还行？
安野是所有人之中第一个醒来的人。
当他看见身边的医护人员时，他的意识还有些迷蒙，但当医护人员对外面的人喊道：“有人清醒了。”他的意识猛地回笼。
安野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因为那一瞬间身上涌来的疼痛给痛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是百墨，没办法在身上支离破碎的时候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医护人员衣服上的标志令他明白自己已经被救，被卷入虫洞是不幸，能够平安得救真的是祖上积德。
安野气息微弱地问道：“其他人呢？”
“安野教授您不用担心，船上的其余人也都得救……不过，有一名人员失踪，目前元帅他们正在想办法寻找下落，教授您现在感觉如何？”
一名人员失踪？
安野躺在床上，他没有管医护人员的询问，而是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在飞船离开虫洞之后，其实他的意识稍微清醒过一阵子，迷迷蒙蒙之间，他听见了百墨与那教会军领导者之间的对话，是后来那只灰白色的大狗叼着他把他甩在地上时，他才又撑不住地晕过去。
现在看来百墨是被教会军带走了。
花费了一点时间将之前零零散散听到的对话补充完整，安野想起百墨说的那句‘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那时百墨是在保护他们。
只怕如果当时百墨没那么说，他们就会当做人质一起带走。
只不过，教会军的人为什么要带走百墨？而且听话里的意思，似乎连被卷入虫洞这事都是刻意谋划，只为了抓人。
如此大费周章，莫非他们也察觉到百墨的特殊了？
想到马尔蒂星系在精神力上的研究，安野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想。
那这样问题就很严重了。
安野因为身体不能动弹，只能用嘶哑的声音叫住医护人员，“元帅呢？”
而此时禹群正在与韦蓝等人在情报室，他们正密切关注着出去寻找船队踪迹的小组传回来的数据，偌大的房间此刻几乎要被各种各样星域的数据堆满。
根据前线传来的情报，守在伽马星河那边的教会军开始有回撤的意思，这愈发证实禹群之前的猜想。
右江是故意以大军压境，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好趁机劫持百墨。
他并没有真的想开战。
而现在他们抓到人，自然就会开始回撤兵力。
“这群人真的太阴险了。”韦蓝生气道。
“不过是战场策略。”禹群靠着桌子半坐着，盯着那三维的作战图，看着两边的兵力数据，眸色深幽。
“那元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做？”第四队队长吴琪琪问道：“至今也没有发现右江他们的行踪，只怕已经走远，以及前线那边的军队是否也要撤离？”
韦蓝闻言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他们这次是真的被狠狠地耍了一道。
要按他的脾气，他就冲到马尔蒂星系去把教会军揪住打一顿。
然而元帅却和他不一样，元帅一向谨慎——
紧接着，他就听见禹群说道：“第四队，第七队与第九队以及联合军兵分三路进行追击。”
韦蓝点点头，对，以元帅的性格肯定不会贸然出击……嗯？？
他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看向那姿势不变的禹群，而此时房间内不仅他一人露出了惊诧之色。
吴琪琪更是直接出声确认道：“追击……追击教会军的大军吗？”
禹群朝她淡淡地投去一瞥，“不然？”
在一阵沉默之后，韦蓝猛地大声一喊，他面露兴奋之色地赞同道：“让他们敢耍我们，看我这次不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耍了人还想跑，没那么便宜的事！
只是没想到元帅这次居然也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是马上，禹群就证明韦蓝想错了。
因为禹群一边在作战图上模拟出到时候军队的攻击路线，一边说道：“但是有一件事，不用速战速决。”
韦蓝一愣，然后多年的行军经验令他立刻反应过来，“元帅是要我们把人拖住？”
“对。”
三条进攻路线包围着教会军的撤退路线，禹群目光冷郁，“没有必要不用正面交锋，只要拖住不让他们回撤。但如果敌军反抗厉害，那就联合相邻队伍，以最快速度进行歼灭！”
然后，他画出另外一条路线，那条路线绕过伽马星河，从陨石带进入马尔蒂星系，目标直指教会军大本营，赛克曼德教总会位置。
吴琪琪问道：“元帅，这是？”
禹群声音中带着剑锋出鞘的凛然锐意，“这是我的路线，我会带着一队人直接进攻总教会。”
“不可，太危险了，元帅您怎么可以深入敌人大本营？那里离我军驻扎地太过遥远，如果您出了不测……”第六队队长不赞同道。
那样他们连营救都难以做到。
他劝说道：“不如让其余人带队，元帅您不必以身犯险。”
然而禹群却没有一丝动摇的意思，他轻轻一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说。
韦蓝知道元帅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念头，如今百墨被抓，元帅一定会去救人，谁劝都没用。
而且，说实话，没有一个人能像元帅那样，有自信带着一队人直捣黄龙。
所以他果断放弃之前那个带兵去‘复仇’的想法，毛遂自荐道：“元帅，我跟你一起去！”
禹群略一顿，然后点点头，表示应允。
他们走的路线很曲折，陨石带极其危险，并且因为路线绕了一个大弯，需要极快的飞行速度，才能不耽误营救百墨。
先头的精锐部队必定是由机甲战斗员组成。
而就在此时，禹群得到安野苏醒并要求见他的事情，一思量，禹群站直身体，“计划已定，详细的我们之后再讨论，部分队长现在即刻返回伽马星河前线，然后整顿军队，准备进攻。”
“是，元帅。”
禹群离开情报室，外面的闪电此时正站在超狼的面前，超狼趴在地上，不像平时那么活泼，而闪电则在那里与超狼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
【离开本体太远，不太舒服。】
闪电一如既往意简言赅地解释道。
禹群皱起眉。
必须得尽快动身，超狼这边状况不好，百墨只怕会更糟糕。
让闪电留在这里看着超狼，禹群大步朝医疗室走去。
一进入医疗室，禹群便看见安野在旁边医护人员的帮助下缓缓起身。
安野作为重要的科研人员，禹群也认识，尤其是安野与夏因还有私交。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怎么交谈过，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他去视察研究所的时候。
但禹群知道，他之前组织的针对祖石内部精神力的研究就是安野在主导。
禹群等安野坐稳之后，便将旁边的医护人员屏退，让他们独处，然后走到安野的床边，问道：“安野教授，听说你想见我？”
安野轻轻地点头，“是为了百墨被捕一事。”
然后他便将自己在朦胧之间听到的内容以及自己的猜测告知给禹群听，“……马尔蒂星系抓走百墨这一件事并不简单……”
“他们想让他做系统核心。”禹群开门见山地说道。
安野一怔，他讶异于禹群那似乎早就知道一切的表情，也讶异于禹群所提到的内容。
他问道：“什么系统？”
在百墨他们一行人出事之后的那段时间内，夏因便将之前他与安野的沟通告知给禹群，毕竟有一个人已经知道百墨精神力的秘密一事，夏因不可能瞒着。
只是禹群现在无法确认，安野到底已经知道什么程度。
现在没有时间再互相试探，所以禹群果断地问道：“你对百墨的事，现在了解多少？”
安野一丝不苟地回答道：“他的精神力很特殊，身边还有一只别人看不见的大狗。”
禹群扬了扬眉，“你能看见猎龙？”
虽然不合时宜，但安野还是秉着自己严谨的态度问道：“不是叫超狼？”
“……这不重要。”禹群曾经看过安野的个人信息，联想到对方的基因等级，他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只要是S级，无所谓Alpha还是Omega都能看见精神体一事。
也是，能看见精神体本质上是因为S级基因资质的人较与常人更强大的精神力，和性别自然没有关系。
想到安野在精神力上的研究，禹群做出决定，他将当初诺尔跟他们所说的有关系统的情报告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需要有人去研究这个系统的事。
听完禹群说的事，安野那因为伤情而憔悴的脸色明亮了些许，“居然已经研发出了这样的系统，马尔蒂星系在精神力上的研究果然比我们先进许多……”完全无视了现在的状况，安野发自内心地赞叹着敌方的成就。
不过他也不是在旁边光鼓掌看戏，在禹群面色不善之前，他已经开始分析起来，“据我们目前已有的数据来看，祖石内部的确储存着精神力，只是我们无法进行提取，听描述来看，那个系统应该就是负责将精神力从祖石内部进行提纯，然后再转输送到人体内部。
之前百墨精神力突破一事证明了人的确可以在高强度的精神压迫之下激发体内的精神力，那么这个系统的原理应该差不多，它将精神力输送到人体内部，改变人内部精神力环境，从而激发人体自身的精神力潜能。”
“并且根据元帅所说，你现在也已经觉醒了精神体，那应该就是在百墨经历精神力突破时，你经历了百墨身上爆发的精神力的洗礼，所以激发了潜能。”
虽然目前缺乏数据，但是安野一向是大胆设想，小心求证，他已经在脑子中建立了一套激发精神力的模型，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只怕他已经能就此提出一篇研究计划，去募集资金准备开展研究。
而安野所说也验证了禹群之前的一些猜想，他点点头，赞同着安野的想法。
安野此时几乎忘记身上的疼痛，他出神的说道：“他们要百墨去做系统核心，说明他们这个系统是有缺陷的，要么是无法高功率提取祖石内部能量，要么是提取之后无法使用，所以需要一个精神力极强的人来弥补系统缺陷……”
禹群皱起眉，“那如果百墨真的成为系统核心，百墨会怎么样？”
“系统核心，说到底只是需要一个有意识的强大精神力，如果百墨与系统融合，大概率会逐渐失去自己的意识，被植入程序，成为类似于智能管家那样的中枢。”安野说道：“以‘百墨’这个存在来说，那就算死了。”
“……”
安野从自己的狂热之中回过神来，“那不行，百墨可不能死，他死了实验数据就没了。”他立刻看向旁边面色冷淡的禹群，“元帅，你得赶紧去救人，一旦让那右江回到总教会，让百墨与系统融合，那就来不及了。”
“嗯，我知道。”
禹群当然知道，他即刻便组织好潜入的队伍，以他为首，加上韦蓝，以及二十名上校级别以上的机甲战斗员为先锋队，其中二名战斗员为一组，这样可以保证两人轮换之下能够不休不眠的赶路，然后还有一艘带着一百陆战单兵，一百战斗机驾驶员，一班医疗队，以及武器库的小型军舰殿后。
然后立刻按照设定好的路线出发。
同时，吴琪琪等小队队长也加紧赶回伽马星河前线，按照计划拖出教会军，不让他们回撤。
一天后，禹群他们在日夜兼程之下已经抵达陨星带，只要穿过陨星带，他们就能进入马尔蒂星系。
两天后，吴琪琪他们带领的军队按照原计划，在伽马星河的三点坐标对教会军进行堵截。三支部队分别从上左右的位置对教会军进行不同程度的骚扰，逼迫他们必须停下来进行回攻。
“元帅说了，”吴琪琪豪气地对自己的部队说道：“这是一场最好的军事演练，机甲班，战机班，轰炸班，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就拿对面做实战目标，我们就在远处24小时练习射击精准度！不必吝啬弹药，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财大气粗！但他们一旦回击，立刻回撤，不必死磕！只要缠住他们，我们就是胜利！”
在这种“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方针下，两军虽然没有出现激烈碰撞，但教会军却的确被拦在了伽马星河，一时之间只能应付阿丽丝星座大军的追击，无法离开。
四天后，以禹群的黑星为首的机甲部队离目标地只剩下了一天的行程。
而百墨他们则是在这一天抵达赛克曼德教会的总部，位于紫皓星球南边临海的圣都之内。而在那犹如宫殿群一般的总部地下，是几乎要将整个城市挖空一般的巨大空间，里面堆放着如山一般的祖石，而在祖石之中，放着一个银白色的装置，那便是右江一直说的，夏娃系统。
116. 抵达 难道，百墨出事了？
这些天在高科技的医疗手段之下, 百墨身上的伤愣是恢复的七七八八，就连断裂的肋骨都被接上。每次到这种时候，百墨就十分感慨这个世界医疗的便利。
只不过虽然身体的状况变好, 但百墨的精神状态却一直不好。
先不说自己的精神体与自己相隔那么遥远，还分别了那么多天，在这四天之中，有极长的一段时间百墨都在昏睡。
医生们对于百墨的状态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迷迷糊糊地总结出，是精神力受损, 但为什么受损就不得而知。
别的右江可以不在意，但是精神力受损对于大计来说却至关重要。于是这四天内右江毫不吝啬地大量使用马尔蒂星系研发的精神力补充剂，来修补百墨那受损的精神力, 那一管就能卖出高昂价格的药剂如流水一般注入百墨的体内。
而这也阴差阳错的替百墨维系着自己与超狼的联系，否则，他恐怕就坚持不下去，只能承受精神体与本体分离的痛苦。
在他们抵达圣都时, 百墨的精神稍稍好了些，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右江以为是这几天的治疗有效果, 但百墨却很清楚，他精神力负担减小，是因为他的精神体在接近自己。
在房间内, 百墨透过窗户看向天空, 即便是已经身处于另一个星系, 天空却还是一样的，只不过圣都此时正是夏天，与亚安帝国此时的季节不同。
这些天他虽然无法像平时那样与超狼对话, 但是超狼所感受到的东西却也能传达给他，他能感觉到禹群的存在。
只是……他们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
百墨皱着眉，按他的感觉来看，禹群他们应该离这边不远，难道右江他们没有发现吗？
在那以白色和绿植为主调的精致房间内，比CG还漂亮的人站在窗户边，冷清的表情上带着几分躁郁，更令人在意的是在他的双手和双脚上都带着沉重的镣铐，四条比手臂还粗的链子被钉在房间中心的地板之上。因为镣铐过于沉重，不过半天，那纤细的手腕和脚腕上就已经出现了破皮和红肿，甚至还有鲜血从破开的皮肤中流出。
并且房间的四处都布满着监控器，一刻不停地监视着屋内人的动向。
右江对百墨的战斗力有所耳闻，他甚至通过情报收集亲眼看见了百墨与人战斗的画面，这些镣铐是他对于百墨实力的认可。
而且不仅屋内戒备森严，屋子外站着十名战斗力高强的士兵，力图万无一失。
不过最万无一失的办法，还是尽快让百墨与系统进行融合。
“大主教阁下，我们的大军屡屡遭到敌方大军的骚扰，现在一时被困在伽马星河，无法顺利进行撤退。”
右江看着监控画面之中的百墨，对于这个消息，他并没有露出太担忧的神色，“战神用兵谨慎，不会只是为了发泄怒气而无端动武，他们拖住大军，无非是不想我们有军力来保护圣都。”
“那大主教的意思是，他们准备偷袭？”属下在惊诧之后，觉得这个想法过于荒唐，“但是这里远离前线，如果大军来袭，我们一定会提前发现，不可能没有防备。”
“不是大军。”右江说道：“战神出马，何必动用大军。”
身边的人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战神出马？意思是那帝国元帅亲自来了吗？而且听大主教的意思，难道还是单枪匹马？这，这也太天方夜谭。
就算他们的大军都在前线，但圣都毕竟是马尔蒂星系的核心，仍然驻扎着不少的军力，那帝国元帅这么冲过来，是来送死吗？
右江回过头，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的不可置信，他轻声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己爱人被俘，即便是战神，在这种时候也无法冷静了。”
所有人的脸色一变，“……圣子是帝国元帅的爱人？”
这里的不少人知道百墨对于系统的重要性，但是却没多少人知道百墨与禹群之间的关系，毕竟倘若知道，恐怕有不少人在一开始就会打退堂鼓，毕竟谁会不害怕战神的报复？也因此，右江早在一开始便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没错。”
有人慌了，“大主教阁下，这事您怎么不事先说明……”
右江温和地说道：“事先说明又如何？圣子于我们至关重要，不论他是谁，我们都一定要得到。事先告诉你们，不过是让你们多担心而已。”
“可是，如今帝国元帅已经要找上门。”
“那又如何？”主教纪德轩说道：“这正给了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他既然来了，我们就让他回不去。”
他目光阴恻恻的，“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怕什么？”
右江点点头，“那警戒工作就由纪德轩主教领导。”
“是，大主教阁下。”
“不过，除了要警戒禹群的偷袭，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让圣子立刻与系统融合，以免夜长梦多。”有人说道。
“没错。”这也正是右江所想，本来百墨最近精神力不佳，右江有意让百墨休养一阵子，达到精神力最饱满的情况下再进行融合，但是现在看来没有时间让百墨休息了。
虽然他也认为禹群来营救百墨的举动十分莽撞，但是他不允许有任何变数存在的可能性。
右江目光中透着坚定决绝的色彩，他说道：“我已让人准备系统融合，明天早上七点便可正式进行融合。”
夏娃系统需要一定时间来彻底开启，明天早上七点已经是最快的时间。
他看向窗外，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只要再过一个夜晚，等明日晨光乍现，便是夏娃系统彻底完成的时候。
马尔蒂星系不愧是在精神力方面有很深研究的文明，百墨也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但是这个房间的墙壁等等似乎能够隔绝精神力，以至于他即便用精神力强化自己的五感后，他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也感受不到在走廊时能感受到的精神力波动。
这样的安静令他想起以前在塔里的时候，塔的墙壁也是做了特殊处理，所以哨兵和向导都能够享受到难得的宁静。
不过这里的安静却并不会让百墨觉得舒服。
链子因为他的动作晃动着发出声响，百墨坐到床上，他已经将整个房间都逛过一圈，实在没有什么事干，便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然而一打开，那奇怪的语言就让百墨迷茫了。
马尔蒂星系的语言和阿丽丝星座的语言虽然属于同宗，但在漫长的时间中早已发展出十分不一样的使用方式，每一个读音他听起来都很熟悉，但是结合起来百墨却无法明白，只能连蒙带猜地听懂几个字。
因为右江一直和他说的阿丽丝星座的语言，所以他都产生了这里的人语言和他一样的错觉。
不过有几个词百墨还听懂了，因为和阿丽丝星座的语言大差不差。
那就是【神明】，【祈祷】，【教堂】。
他仔细看着画面，上面的男男女女穿着正式地一起走向一个宏伟的建筑，欢声笑语，画面阳光明媚，简直恨不得打上‘圣光’。
似乎是教会的宣传广告。
百墨啧啧称奇地换了一个频道，然后这个频道也与赛克曼德教会有关，虽然内容看上去很普通，但是右上角却放着明晃晃的赛克曼德教会的徽章。
看来这个星系的宗教气氛比他想的还要浓厚，不过也是，最大型的正规军都是教会军，政府都得受赛克曼德教掌控，那可不是人人信仰。
又看了几个疑似精神力药品相关的广告，百墨觉得十分无聊地将这听不懂的电视关上。
手一扬，把锁链晃到旁边，然后百墨干脆躺了下来，安静的房间中摄像头内部的机械音就变得极其清晰，百墨闭上眼睛，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脱身。
虽然禹群他们好像有什么计划，但是他却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坐以待毙。
问题在于这锁链，手上的锁拷可以把手卸了，但是脚上的却没办法。
右江每次也很提防他，从他恢复之后，右江就不会贸然接近他，身边每次还带着很多人，让他连想抓住对方做人质都没办法。
他本来想放点火什么之类的引起骚动，但房间内别说打火机，剪刀，任何可能造成威胁的东西都没有。
右江这个人真的不是一般的令人恶心。
想着想着，百墨便不自觉地陷入了睡眠。
朦朦胧胧之间，他觉得自己的头上好像有东西，便伸出了自己的‘手’去挠一挠，然后就摸到了一‘手’的毛。
百墨觉得不太对劲，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此刻正是趴着的姿势，而且还不在床上，而是在地上。
百墨：？？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睡觉能有这么大动静？
而且，他手脚都有镣铐，他摔下来居然自己没有发现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百墨彻底清醒，然后准备起身，结果他一站起身，发现自己眼前的视野也并没有高多少。
看着前面的桌子脚，百墨陷入沉默。
百墨：……
这感觉，有点熟悉。
下一秒，他的预感被证实，因为旁边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
“猎龙，你现在能感受到百墨吗？”
百墨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Alpha那笔直修长的腿，但禹群很快就蹲下来，让他们能够平视着。
看见对方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百墨微微晃神。
禹群是个就算熬夜了也看不太出来的人，他体内像是有着无限精力，即便是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也看不出一丝疲态。
但是现在那双眼中却透着焦灼的憔悴。
这是得熬了多久，才会是这个样子？
百墨当然不知道，虽然有第二个机甲手能够替换，但禹群却嫌弃别人太慢，这四天为了赶路，日夜兼程，一天下来基本没合眼过太久。
操作机甲本来就极其消耗人的体力和精神力，更遑论这么不要命的做法。
若非是明天就要到达目的地，需要养足精神准备战斗，只怕禹群现在都还在机甲中。
禹群见超狼定定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还带着在它身上从未见过的情绪。
眉头猛然一皱，禹群心中不安起来，他问道：“难道，百墨出事了？”
然后在他眼中，‘猎龙’表情凝肃挣扎，然后抬起手，将手放到了他的膝盖上。
猎龙有这样的表情，还把手给他……难道……
禹群的心一跳，血液顿时凝固，那凌厉的下颌线更加紧绷，他嗫嚅着，艰难地开口问道：“他，他出什么事了？”
百墨：……我是在安慰你，蠢货。
117. 挣扎 难道真的是神之子？
看着禹群那一副像是火山即将爆发的模样, 汹涌的怒火和杀意压在沉重的岩石之下，习惯的克制却让担忧与慌乱在湖面惊起波涛汹涌。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百墨内心荡漾开，百墨烦躁起来。
只是可惜他现在是超狼的模样, 无法说话，一开口便是‘汪’的一声，百墨觉得他被锁拷铐着的时候，都没这么令人着急。
他没办法, 只能又将另外一个爪子放到禹群的膝盖上，然后扒拉着他的裤子, ‘嗷嗷’的叫了两声。
他可没说自己出事了，能不能不要在那里瞎脑补。
而且说好与自己心意相通呢，这个蠢货怎么现在就意识不到现在他就是超狼吗？
然而正常人都不可能往这个方向想。
除了另外一只精神体。
闪电本来是站在超狼狗脑袋上的, 在百墨附身超狼之后，它便因为百墨的动作而飞上了旁边的床。
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狗子，听到叫声，它脑袋一歪, 然后看向了自己的主人。
【不是二货，是它主人。】
闪电波澜不惊的声音出现在禹群的脑海之中，即将爆发的火山一下哑火, 禹群下意识捏住了那肉垫。
他沉吟片刻，才不可置信地开口，“……百墨？”
百墨不知道是闪电翻译的, 他猛地瞪大眼睛, 耳朵一下竖起, 就像是正常狗子听见自己名字一样的反应。
虽然他之前在埋怨禹群太蠢没发现自己是谁，但是现在突然发现也有点怪吓人的。
“你……”禹群此时内心思绪凌乱，想问百墨为什么会变成猎龙, 又想问现在百墨如何，又想问百墨这个样子能保持多久，又想说自己很担心……
就像是所有的颜料被打翻，五颜六色的混合在一起，最后只剩下了黑色一样。
禹群一句话也没说出。
他只是皱着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狗子，手里也紧紧地抓着那爪子。
半响，他才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马上就到。”
百墨点点头，他下意识开口想回答说，他现在正在教会总部的房间内，结果一开口，两句‘汪汪’。
百墨：……
却不想，禹群直接接着话说道：“你有多少把握能离开那个房间？”
百墨：……？
半个月不见，禹群怎么连狗叫声都听得懂了？
“是闪电翻译给我听的。”
百墨扭过头，看见了那盯着自己的雪游隼。
行吧。
在闪电的翻译下，百墨将自己的处境，尤其是教会的人对于他精神力的提防告诉给禹群听，只是他并没有提起自己被锁拷锁住的事情，反正也不重要。
禹群听完，眉头紧锁，他大概说了一下他们这边的情况之后，然后将之前安野与他分析的内容告诉给百墨，包括系统与祖石的关系，以及百墨被融合后可能发生的事。
“一旦与系统融合，你便会失去自己的意识。”禹群语气凝重地说道：“所以你绝对不能靠近系统，明白吗？”
百墨点了点头，之前右江说的天花乱坠，但他也大致听出来，一旦与系统融合，他就是个死。
“我们会尽快赶过去，明天就能到，但我怕右江会得知我们进攻后狗急跳墙，直接逼你与系统融合，所以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说完，禹群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你也不可以乱来。”
“……”如果是自己的身体，百墨的脸上大概就会写着‘无语’两个字。
他的信誉是有多不好？禹群每次都这么叮嘱他。
紧接着，百墨就又听见禹群说道：“一定要等我。”他声音放缓许多，沉沉的声音里带着缱绻的柔和，那低垂着看自己的眼睛噙着令人心跳加速的深切。
“知道吗？”
百墨微微一默。
——知道了。
然而令百墨没想到的是，当他从自己的体内一睁开时，天才蒙蒙亮，他的房门就被人敲响。
而敲房门的人显然只是通知有人要进来，因为紧接着，房门的锁就被打开，然后一群人乌拉拉地蜂拥进来。
百墨从床上一下坐起身，他看着这群人中一个穿着奇异的女人，她身上罩着一个白色的斗篷，脸上还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
而在开门的这一瞬间，百墨感觉到之前白天所感受到的那股精神力波动变得更加强烈，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发电机正在运转般，甚至在空气中发出了轰鸣的声音。
这个女人用着马尔蒂星系的话说了一串话，然后那些士兵拿着钥匙将那固定着百墨的锁链的地板处的锁给打开，然后他们拉着那四根锁链，但并没有扯动。
此时，那个女人对着百墨说道：“圣子阁下，请随我们来。”
她用的是阿丽丝语言，虽然有些口音，不过并不妨碍沟通。
百墨没有动，他看着那铐住自己手脚的四条锁链此刻被士兵攥在手里，问道：“去哪？”
“去见大主教阁下。”
门外那强烈的精神力波动喧嚣着，就像是外面有一头猛兽在狂啸般。
百墨想起禹群跟自己所说的，系统是调动祖石内部的精神力这一件事。
他们既然要利用祖石，那这里一定有大量的祖石资源，他昨天感受到的精神力波动一定就是来自祖石。
而现在，精神力波动如此暴动，一定也是祖石内的精神力。
是系统。
百墨忽然意识到，禹群之前说的没有错，他们的确打着尽快融合的主意。
现在肯定也是要带着他去进行融合。
绝对不能去。
百墨懒懒地一抬眉，然后打了个呵欠，散漫地说道：“我还没睡醒，等我睡醒了再去。”
“圣子阁下，还请配合我们。”那个女人没有一丝动摇地说道。
百墨干脆往床头上一靠，语气十分不好，“我说了，等我睡醒，你们都滚出去。”
“……”
看出百墨打定主意不配合，那个女人摆了摆手，然后从门外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人手上拿着针管。
百墨目光一凛，不用猜他都知道，里面肯定是什么能让他无法动弹的药。
眼见着那人逐渐靠近自己，百墨眉头如乌云摧城一般紧压下来，那双深色的眸子中显露出凶光，百墨眼睛一眯，然后他手脚同时发力，向后猛地一扯——
沉重的链铐在瞬间划破那刚刚结痂的伤口，鲜血迸裂，但同时那四根小臂粗细的锁链因为突然袭击，被猛地从那四个士兵手中拉回去。
然后在所有人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那一瞬间，百墨两手拉住自己的锁链，无视着手腕和脚腕上传来的痛楚，他直接以锁链为武器，左手的链子挥出去，朝那靠近的人攻击，右手的链子也转动起来，阻止着反应过来的士兵们的进攻。
“快！抓住他！”那个女人急切地用马尔蒂语言喊道。
谁也没想到百墨会反抗到如此程度，那四条正常人都需要两手才能托起的锁链在他的舞动之上犹如蟒蛇一般。
百墨从床上翻下来，双手撑地的时候，双脚带动着锁链在空中舞起旋风，屋子中的东西都被砸落在地上，天花板的灯，实木做的桌子……
而几个试图接近的士兵被锁链狠狠抽中，直接飞到墙上，然后身体一软晕死过去。
手拿着锁链，缠绕着人的脖子一勒，百墨的动作狠厉的没有一丝犹豫。
以前他与人打斗的时候总是收着自己的手，要顾及着不下死手，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对面的——是敌人！
“你们都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控制住他！”那个女人一边惊恐地喊道，一边迅速向后退去。
然而不论她怎么喊，那些人根本就无法接近，他们看着那逐渐突破防线的青年，惊诧的目光之中带着恐惧，明明手脚都戴着那么沉重的锁链，然而面前的这个看似脆弱的青年却像是罗刹附身，残忍地收割着性命。
这，这是人吗？
然而百墨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链子牵动着链铐，几乎要将百墨的手脚勒断。
但是现在却顾不上许多。
百墨此刻已经冲出房间，走廊并不宽，对百墨的动作有了一些限制，这让百墨的进攻变得吃力起来。
并且就是这个时候，他的背后传来一声他不懂的话，“大主教有令，瞄准腿部开枪！”
百墨听不懂，但是他却听得懂开枪的声音，转头的一瞬间，精神力强化五感，那在普通人眼中根本无法捕捉到弹药轨迹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在别人的眼中，百墨就如同鬼魅一般，头轻轻一偏，子弹从他的发丝间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在后面的墙上爆发出一朵裂纹的花，锁链一甩，将另外几枚子弹的轨迹打歪，弹射出去的子弹迅猛地没入旁边士兵的身体之中……
开枪的士兵们在震惊之下动作都不禁迟疑起来。
这，这真的是人吗？
大主教他们说他是圣子，难道真的是神之子？不然怎么会无法伤他分毫？
在这样的怀疑之下，竟然有人不敢再开枪。
这里的人们都信仰着宇宙中有更高纬度的生物，那就是神。
他们从小被教导着要尊崇神的旨意，要虔诚，而此时眼前有一个疑似神之子的人，他们如何敢冒犯？
万一，万一有报应怎么办？
眼见着开枪的频率减弱，那个女人愤怒起来，“你们——”
然而就是此时，突然走廊的两端，以及这一截走廊上的房间门都降下了重重的金属门，这样的巨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百墨。
而这个穿戴奇怪的女人显然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她脸色一变，想要离开这里，却因为门口被堵，连她也被困在这里。
下一秒，从天花板处发散出细密的雾气，然后是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的声音。
百墨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然而却已经迟了一步。
那无色无味的气体已经通过鼻腔进入他的体内，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起来。
眼前的世界变得晕眩，百墨扶住墙，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血液的味道在口腔内散开，那一瞬间的疼痛令他短暂地清醒了几秒，但是却只是杯水车薪。
不行……他答应过禹群，要等他来……
百墨靠着墙，晃动的目光挣扎着，但却还是撑不住地慢慢滑下了身体。
此时，透过那重重屏障，百墨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极其刺耳的警报声，以及空中传来的交火声音。
是——
下一秒，百墨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118. 神说要有光 就像【神】一样。
在紫皓星球外的稠密大气层外, 七架天狼军团的机甲以及90架战斗飞船已经与驻守紫皓星球的部队正面迎上。
这是一场以少对多的战斗。
即便如今教会的主力军被他们拖在了伽马星河，但驻留在这圣都之内的教会军仍然有二十万。
从数量上看，这已经是一场以卵击石的战争。
在那势单力薄的天狼军团小队面前, 是规模比他们大成千上万倍的教会军。
为首的机甲之中是第九队队长安妮丝，面对这样的敌人，她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畏惧之色，透过对讲机, 她说道：“敌众我寡，在这种局面下, 我们要最大限度的利用好所有的能源，不能轻易浪费一颗弹药一个士兵！记住，我们的第一任务就是拖住敌方, 坚持到元帅成功侵入，我们就是胜利！”
她的声音铿将有力，掷地有声。
“让他们见识见识天狼军团精锐部队的实力！展开队形，进攻！”
“是！”每一个单位之中响起意志坚定的回答。
每一架机甲身后跟随着12-13架战斗飞船, 以七个小队的结构迅速四散开来，七个小队的坐标各自远离着，但又左右能够互相支援, 在关键时刻可以三个小队汇聚成一个大队，这是一个灵活性很强的兵阵。
的确，按照兵力来讲, 他们的确处于劣势。
但是能够参与到这次突入任务的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即便是一个战斗飞船的副驾驶员都是带领千人团的团长, 是平日能以一当十的战斗强者。
而领导者第九队队长安妮丝也是队长之中战斗力最高的一位，剿灭星际海盗无数，当日也是她带领着队伍去救援十字星号。
此时聚集在这里的, 都是代表天狼军团最高战力的一群人。
而此时，黑色机甲【黑星】带着韦蓝以及第四队副队长路伟，10架战斗飞船上装载着100名陆战兵。
主教纪德轩早有预料的守在圣都之中，看着那逼近的人，他冷笑一声，“敌人来了，瞄准——发射！”
地面之上炮弹口黑洞洞的，从上空看去就如同蜂巢一般的密集。
随着一声令下，火焰弹爆裂弹与激光弹在空中拉出的弹道几乎将天空切割成方格。
已经提前接到通知躲在避难所中的民众听着外面的炮弹声，惊恐的闭上了眼睛。而那些没来得及避难的群众躲在家中，一个被女人抱着的小孩不知道畏惧，他睁着明亮的眼睛，远远地看见窗户外的天空，他指着那些弹道说道：“妈妈，是棋盘，好大的棋盘。”
女人连忙将孩子的头紧紧埋在自己的怀中，然后用手遮住了他的耳朵。
下一秒，惊雷一般的响声几乎要将天地撕裂，楼房都因为这响声而晃动起来。硝烟引起的浓雾将天空遮蔽起来，蔚蓝的天空一下子变得阴沉，简直就像是白昼一下到了夜晚。
在这团浓雾之中，从天空坠下一排身影，穿着装甲的陆战兵从天降落，像是石块一下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地面龟裂开。这些陆战兵在精钢装甲之下犹如巨人一般，在落地的瞬间，他们脚下弹出移动装置，在火力的推动之下飞速地朝那炮台冲去。
甚至有一些陆战兵直接降落在炮台区，在落下的瞬间便将发射台击毁。
主教纪德轩皱起眉，“信息处确认敌人剩余单位！”
“探测到113个战斗单位。”
“什么？！”刚才的攻击居然完全没有击中吗？
纪德轩抬头看去，从那一团烟雾之中冲出三个巨大的身影，那是天狼军团的机甲，中间的那架黑色机甲手上抓着一枚爆裂弹，然后向旁边的山区一扔，山上轰然炸开，燃起了熊熊火焰。
而另外两名机甲的手上都拿着能量汇聚而成的长剑。
黑星之中，禹群冷静的声音传达到所有的人耳中，“不要伤及民众，尽量远离居民区战斗，针对敌方部队精准打击。”
若非情势所逼，他也不会对非战区动武。
同时，他命令道：“救援小队与【乌云】迅速汇合，按照原有计划行动。”
【乌云】是他们埋伏在圣都中的卧底，若非必要却不动用，但现在却已经不用不可。
下达完命令，禹群盯着那与自己处于一条直线上的大教堂，教堂之后是一个城池般的宫殿区，那里就是赛克曼德教会的总部，也是百墨此时所在的地方。
他分心地看向自己的驾驶舱内，超狼站直着身体，与他看着同一个方向。
并且龇牙咧嘴，露出了攻击的架势。
这是……
不等禹群多加思考，突然在一瞬间，以那大教堂为中心，忽然爆发开一阵剧烈的精神力波动。
这道精神力波动连韦蓝以及纪德轩等普通人都感受到了。
那是一阵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强烈气压，自大教堂为中心极其霸道地瞬间冲荡开，就连那天空中的一团烟雾也都被一震冲散开。
禹群脸色一沉，心口猛地紧缩起来，难道说？
黑色机甲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大教堂，那气压中心冲去，无数人想上前去阻挡，然而他们的阻挡在这机甲面前就如薄纸一般，脆弱不堪。
教会军的战斗飞船在它面前就像是玩具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摧毁。
而纪德轩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的那些炮弹没有击中对方——面对炮弹的攻击，黑色机甲旋身，长剑从手臂之上一闪而出，然后精准地将那些炮弹切割开，并且在同时，从另外一只手上弹出发射口，将那掩藏发射台的遮蔽物直接轰炸开。
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而此时，禹群他紧盯着那大教堂，那双雁灰色的眼中满是冷冷的杀意。
一边向那教堂冲去，机甲的中控系统一边说道：“粒子炮已准备就绪，目标已瞄准，请下令——”
禹群声音凛冽，“发射。”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在大教堂的地下空间，那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空间的地方之中，那五彩斑斓的石头堆积出来的‘山’让这里变得像是一个小天地。
而外面的炮轰声只能远远地传到这里，被淡化成了虫鸣一般的细弱。
百墨是被那躁动的精神力波动给吵醒的，或许是因为危机意识，百墨迅速清醒过来，晕倒前的记忆回到脑海之中，他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圆柱形的装置之中，透过面前透明的墙面，百墨清晰地看见那惊人储量的祖石。
果然，他之前感受到的强大的精神力波动果然就是祖石。
这个圆柱形的装置十分逼仄，只能让百墨堪堪转身，他用力地撞了撞，却发现撞不开。
而且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脚上的锁拷已经被解除。
就在此时，隔着这透明的墙壁，一道声音有些朦胧地传过来。
“不愧是你，居然这么快就清醒了。”
百墨贴上那墙，往旁边看去，这才看见右江穿着一身主教的白金色礼袍，他此刻也笑脸盈盈地与百墨对视着。
“不过清醒了也好，意识清醒着，对于融合也更有帮助。”
融合？
难道说——
百墨此时才发现，从困着自己的这个‘监牢’底部延伸出许多像是触.手一般的管道，它们与那些祖石堆下的装置相连着，还有不少蔓延向了‘天空’，探入到墙身内处，不知去向何处。
因为视角原因，百墨看不见其实这个圆柱形的装置只是冰山一角，整个夏娃装置就像是一颗大树，那些管道是它的根系，而百墨所处的则是树干的底部。
“快放我出去！”百墨怒吼道。
“那可不行哦。”右江笑着回答道，他身后还跟着几十个人，他们都像之前那个女人一般穿着白色的斗篷，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
“本来是不想这么仓促地进行这么重大的仪式，”右江语气带上几分遗憾，“这能记入史册的仪式本该是细细筹划，盛大地举办，但很可惜。”
此时百墨根本没心情去听他的鬼话，他仰着头仔细地看着这圆柱体的构造，面前这个墙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怎么撞都纹丝不动。
并且，他感觉到，右江所说的‘融合’并不是骗人的，他盯着顶部的那像灯，又像是炮口一样的东西，里面的东西从黯淡在逐渐变亮，他能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就像是烟雾一般，正在被那里吸走。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等那里彻底亮起来的时候，他就会与系统彻底融合。
“只能怪战神，他不愿意给我们更多一点时间。”
这个称呼顿时将百墨的注意力吸引而去，他低下头，紧紧地盯着右江。
“禹群来了？”
果然，他刚才晕倒前听到的震响和警报声，就是禹群他们。
“对，他来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右江此刻十分大方地说道：“带着不到两百人，冲到这里来营救你，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来，这对你来讲也是件好事，脱离目前的维度成为神明，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他们现在似乎把外面弄得天翻地覆，不过没关系，等到系统融合成功，夏娃将赐予我们战士强大的精神力，即便是战神，也将成为异国亡魂。”
那在融合器中的青年冷笑了一声，如黑曜石一般的眼中满是鄙夷，“就你们？大白天呢，做什么梦？”
右江微微一默，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改变，只是笑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圣子倒是对那位元帅很有信心，没关系，在与系统融合之后，圣子也可以亲眼看见那位元帅落败的一幕。”右江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数值面板，“差不多圣子也能感受到了。”
右江话音一落，一股虚无感突然涌上百墨的身体，就像是身体中忽然空了一块般，他的情绪忽然冷却下来，面前的世界明明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在他看来却像是老旧照片一样的灰白。
这是思维在消散的征兆。
一切属于‘百墨’这个存在的思维会如风中云烟一般消弭。
右江并没有骗人，在与系统融合之后，百墨的确会成为更高维度的生物，他只会剩下一团精神力，或者说是灵魂，但他将忘记过去与未来以及自我。因为精神力所到之处就是百墨所能看见之处——他将会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却又哪里也找不到他；他会看见整个宇宙，但他眼中将毫无一物。
就像【神】一样。
右江看着那数值表正在急速上涨，系统的功率也已经涨到最高，很快，这个仪式就将完成。
他第一次虔诚地鞠躬垂下头，他的手尊敬地放在自己的心脏之前，右江身后的人随着他一起鞠躬，一起恭迎着即将到来的伟大时刻。
而就在此时，这空旷的空间之中忽然响起回音，如泣如诉，就像是有数以万计的鬼魂在游荡。
这奇怪的动静让所有人都在犹豫下，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在那银色面具之下，许多人脸上露出疑惑与惊慌之色。
“大主教阁下，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右江皱起眉，他看向空中，然而空中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祖石突然闪耀着比平时更为明亮的光芒——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突然一股强烈的波动以堪比原子弹爆炸一般的气势猛烈又霸道地爆发开——
并且那股波动似乎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之中爆炸，所有人的头像是被人活生生撬开一样的疼痛到几乎麻木，奇怪的噪音在他们脑中激荡，他们一下子像是坠入了深海，被万千的鱼群撕咬，一下子像是被抛入火山之中，被烈焰灼烧。
他们看见了无数的画面，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记忆，也有完全陌生的记忆画面，然后他们看见了自己死亡的画面。
有人在山谷之中被巨石压死了，有人被所爱之人亲手刺死，有人被数以万计的人活活踩死……
死了之后，他们又突然重生，重生在陌生的地方，然后再次经历一遍死亡。
接着，他们来到了一个落后又贫穷的街道，空气中恶臭的味道令人作呕，然后他们看着这个街道上那些穿着褴褛的人互相残杀，血液汇聚成新的河流，然后从那一具一具倒下的尸体中诞生出一个又一个怪物。
有的怪物满脑袋肿瘤，每个肿瘤上有一只贪婪的眼睛。
有的怪物开膛破肚地将自己内部一切展露在他们面前……
“啊——！！”
在现实之中，许多人惨叫起来，那精致的银色面具早已在挣扎之下歪七扭八，面具下露出的脸狰狞又痛苦，他们翻着白眼，终于彻底精神失常地开始大哭大笑，他们跪在地上，不停地撞着头，不知道是在寻求死亡，还是在希望能将梦境敲碎。
一身衣裳如同从水中拎出来的一般，右江凭借着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勉强挣扎着恢复了一些意识，只是他同样也经历了那恐怖的一切，他捂着自己的心脏，瞳孔剧烈地震动着，尚分不清楚何为现实何为梦境。
在这蛛网一般的迷惘与恐惧之中，右江意识到什么，他转头看去，显示屏上的时间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他抬头看向那融合舱，只见那用宇宙级材料做的防护罩上面已经有了丝丝裂纹，然后他与里面的人对上视线。
那俊美的青年站在其中，低垂着眼，用着极冷的目光睥睨着他，如看着蝼蚁一般。
然后就在这时候，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地动山摇一般的动静令右江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巨大的石块如雨一般落下，只有那些此刻发着极其耀眼的光芒的祖石以及这如大树一般的系统还完好着。
紧接着。
天亮了——
就像启示录之中，神明说，要有光，于是天光乍亮一般——
119. 造神 他从不说谎，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
在世界变得灰白, 灵魂即将超脱于这个次元的瞬间，临别时禹群的一句话如清亮的钟声回响在脑海之中——
“一定要等我。”
百墨心神一荡，本来飘飘然的意识猛然收拢, 就像他的身体内有引力一样，牢牢地攥紧着百墨。
浓黑的睫羽一掀，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中重新汇聚起耀眼的光芒，怒气成了源源不断的燃料, 让那眼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他从不说谎，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谁也不能阻止。
无数的信息在这一瞬间沸腾起来, 在高精神力的驱使之下，百墨的大脑就像是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就连那些完全不存在意识之中, 是无意识之下听见的内容也在此刻被回忆起来，并被迅速自动解析。
就像是图书馆的书页在同时被翻阅，那是数以亿记的知识与信息。
于是在那一堆繁杂庞大的信息之中，有一句话闪闪发亮, 如砂砾之中的钻石。
那是禹群对他说的一句话，是在他们的对话之中被轻描淡写给带过的一个内容——
“根据安野分析，完善的系统能够大功率抽取祖石内部的精神力能量, 而你就是这个能力的关键。”
是的，就是这个。
他是抽取祖石内部精神力能源的关键，那么换句话说, 他自己本身就应该具备这样的能力。
百墨从未尝试过这样的事, 但在此刻他却不假思索地忽然放开自己对精神力的凝聚, 甚至将它们主动推散，让那些精神力蔓延开，有不少的精神力被装置吸走, 但更多的却是漂浮在空气之中。
倘若精神力有形状，能被人看见，那么就会有人看见从百墨自身延伸出无数的精神触角，它们张牙舞爪地在空气中捕捉着自己的猎物。
而祖石堆内的精神力波动就是散发着绝佳美味的食物，百墨的精神触角深深扎入那些祖石反应堆之中——
极大体量的精神力能量在此刻同时被激活，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并且那些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到百墨体内。
而这些发生的过程不过短短一分钟。
体内的能量像一头庞然巨兽，再也不甘心被困于牢笼之中，而百墨也无意让它冷静下来。
于是，带着百墨的杀意，精神力排山倒海地冲刷了整个空间，并急速膨胀爆炸，一直在延伸——
而离得近的这些人则是被直接拉进百墨的精神图景，经历着比地狱更可怖的恶意。
天花板的石块裂开落下，天地动摇起来，随着这地下空间被摧毁，一丝光芒从缝隙之中倾泻而入，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整个蓝天被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之中，而这大树一般的装置以及那可观的石山也展露在世人面前。
但这却不是百墨精神力所致，这是禹群机甲发出的两发粒子炮。
黑色机甲停留在坍塌的大教堂空中，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它的身上忽然飞出一只灰白色的身影，而且那道身影在空中不断成长，渐渐地，所有人也看清了它的模样。
那是一只灰白色的巨犬，它踏着空气在空中飞奔，灰白色的毛发飒爽似云彩，一双银蓝色的眼睛更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妈妈，是狗，好大的狗。”那躲在屋子中的小孩指着空中的身影说道。
下一秒，那道身影仰起头，傲然而立，然后嘹亮地发出狼嚎一般的长啸，贯穿长空，紧接着它的身形一下又消散，化为精神力猛地爆发开。
普通人能想象到的精神力延伸范围是多远？
一个房间？
一栋楼？
一个城市？
亦或是一个国家？
然而此刻属于百墨的精神力却是急速覆盖了整颗紫皓星球，甚至在那稠密大气层外正在作战的部队，不分敌我，都神志被极力撼动，就像是有人朝着他们的脑袋发出猛然一击。
一拳击碎面前已经有了缝隙的防护罩，百墨从融合舱中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右江，男人此刻脸色苍白，瞳孔剧烈地摇晃着。
百墨一抬眉，嘴边噙着一个冷冷的笑，“这么震惊做什么？你不是要神吗？恭喜你，神在你面前了。”随着他的开口，他的口中泛起一股铁锈的血腥味，但他毫不在乎，百墨只是很恶劣地说道：“不磕头吗？”
这句话从百墨的口中说出，却在这一刻同步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之中，不受距离的限制，也不受语言的限制，在百墨精神力的覆盖区域内的所有生物都听到了这一句话。
那在避难所内的民众面面相觑，在彼此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看见了惊慌。
“是谁在说话？”有人茫然地寻找着说话的对象，然而却没人出来回答。
在那稠密大气层外，天狼军团以及教会军的士兵们也都听见了这一句话。
和在避难所中的民众不一样，他们没有怀疑对象，对于这突然出现在他们脑海中的声音，他们一时之间都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什么？
神？
是谁在恶作剧？
虽然百墨是当着右江的面说的，但是右江也同样感受到了那股奇异的感觉，明明声音就在自己的面前，但是话内的意义却不需要大脑进行再加工，而直接出现在脑海之中。
身后还是延绵不断的惨叫声和哭泣声，宛若炼狱一般。
被罩在了对方的阴影之下，右江仰头看着眼前的青年，目光怔忪，“你……”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猛地一脚踹飞出去，其力道之大，直接让他撞断一块石板才停下来。
五脏六腑像是化作了碎片，右江猛地吐出一口带着肉沫的鲜血。
晕眩与疼痛尚未褪去，百墨的身影已经再次冲到面前，上勾拳，左踢腿，头槌接上，鲜血溢出，手肘狠狠捶入腹部——
这还没完。
百墨一手捏住右江的咽喉，压着他不断前冲，直到无路可退，压着人狠狠地撞入墙中！
“哗——”的一声，右江狠狠吐出一滩血来，鲜血将他纯白的教袍胸前的那块布料染得鲜红。
“大主教，你的神就在你面前，”愤怒令那双眼眸熠熠生辉，像是聚集了世界上所有光华一般，百墨掐着右江的咽喉，声音狂妄，“你怎么不睁眼好好看看？”同时，他的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但他依然没有在乎。
右江勉强地睁开眼睛，但他却没有看向百墨，而是往百墨的身后看着。
百墨眯了眯眼，右手捏成拳头举起，不准备再废话，然而就当他瞄准右江准备解决他的时候，突然他的动作在空中凝滞住。
并且下一秒，他的身体忽然失去力气，晃了晃，他连忙后退了好几步，但却还是没稳住自己的身体，只能虚软地往下倒去，百墨勉强撑在了地面上，才让自己没有完全栽倒。
这……是怎么回事？
百墨看着自己的手，瞳孔晃动。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不仅如此，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就像……就像之前在融合舱里融合开始时的感觉一样。
意识到什么，百墨狠狠地再次咬住自己的唇瓣，直到出血——
然而此刻，□□的疼痛也变得麻木起来。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满含急切的担忧——
“百墨！”
百墨艰难地扭头，禹群不知如何来到这地下，正朝自己跑来，平日里整齐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但却也依然遮不住他深刻的眉眼。
“禹……”
百墨刚一开口，他的身体彻底失去力气，眼睛灰暗下去，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高空之中，有一道嘹亮的犬类嘶吼声，像是悲鸣一般——
与此同时，那完好的大树模样的系统在此刻忽然亮起耀眼的白光，就像是树木到了春天，重新焕发了生命力一般。
右江此时胸腔和喉咙中满是鲜血，但是却也无法阻止他疯狂地大笑起来。
那笑声像是破掉的风箱，嘶哑空洞。
“哈哈哈哈哈哈，系统已经认主，即便不在融合舱中也阻止不了融合，”他因为无力撑不住身体，只能靠着墙壁滑落下来，然后他向那树冠举起双手，一副拥抱的姿态，“现在才是神真正降临的时刻，我赢了，我造就了一位神！”
在百墨全力发动精神力的那一刻，系统已经收集齐足够的精神力，那进度条已经加载完毕，装置全力发动，将百墨的精神力彻底吸收进去。
系统已经融合完毕，夏娃真的活过来了！
鲜血涌上，几乎像是泉水一般从他的口中不停涌出，他迅速弯腰，扶在地上，将鲜血呕出。
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右江脸上的狂喜。
如今的他，死而无憾！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高亢的鹰唳声，那声音几乎响彻云霄。
右江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他看见那战神已经去到百墨身边，而在他的身边有一只巨型鹰隼展开翅膀，然后朝那发光的融合舱内迅猛地冲去。
为……为什么战神也有和圣子一样的精神生物？
但是不重要了，到了这个地步，谁也无法阻止系统——
依然是那一片破旧的街道，两三层楼高的老式民房拥挤地聚集在一起，从未有人清理过的泛着恶臭味的下水道在那街道两旁流淌着。
潮湿的空气与阴沉的从不见太阳的天空……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有些却也已经变了。
在这精神图景的街道之中，没有那些可怖的怪物行走，空旷的街道看起来就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鬼城，透着一股静谧。
一阵风萧瑟地吹过，卷起一张残破的报纸飞往空中，禹群跟着风吹的方向走去，他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那面危墙之下。
危墙已经倒塌，而那瓦砾之中也没有人。
犹如人去楼空。
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那已坍塌的瓦砾之前，仿佛能撑起天地一般的背脊在此刻却显得有些萧索，那被拉长的影子更是静默地要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但有个影子挡住了。
那道影子站在黑暗之前，抢先一步与禹群的影子交汇上。
在现实世界中永远也不可能出现两道影子一左一右互相奔去，但是这里是虚幻，是只听一个人的世界。
禹群那紧绷的肌肉一僵，他若有所感地转过身，那雁灰色的瞳眸缓缓与一双清亮的黑色瞳眸对上。
精神图景中的百墨一直是他本来的模样，身形颀长，眉眼清隽俊美，人似如秋月春华。
他皱着眉看着禹群，语气不爽，“你怎么又随便闯进来？这是我的精神图景，你当旅游景点观光呢？”
话音刚落，百墨被紧紧地搂在怀中。
明明是在精神世界中，但是百墨还是感受到了对方那紧紧拥抱下的颤抖。
不过或许正因为是这样，所以他才能感受到。
精神上所传达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恨意，愤怒，开心，喜悦，害怕……
百墨愣了一秒，他垂下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闯进来的事了。
反正，他也在等他。
另一道强势的精神力的入侵让夏娃系统发出了哀鸣，百墨一人强大的精神力已经超过它的容纳上限，但还能勉强进行运转，并准备开始自我学习修复，然而这一道陌生的强大精神力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般，彻底压垮系统。
于是在右江的亲眼目睹之下，那棵大树闪耀的亮光忽明忽暗，就像是失控的灯泡，他意识到什么，吃力地伸出手，想要去挽救，“不，不……”
然而此时做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先是第一声爆炸在树冠上从内部响起，然后就是争先恐后的爆炸声几乎贯穿了整个系统。
在一道最终的爆炸声之后，亮光彻底黯淡下来，大树彻底失去其生命力，一瞬间枯萎。
“不！！！！”
右江惨叫出声，一大泊鲜血再次涌出，他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他执着且绝望地盯着那棵大树，血咕噜咕噜的从口中冒出，就像是在岸上的鱼一般。
少年那段精神力没有觉醒的日子中所受到的谩骂指责与无视成为他的梦魇，他只是不想任何人再经历那样的时光，他只是想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都尊敬仰望的人。
他想成为英雄。
但如今，他一生的信仰，他为自己生命所赋予的意义，全部烟消云散。
保持着那向前伸手想要抓住某样东西的姿势，右江彻底断了气。
阳光落下，这片废墟之中如百墨的精神图景一样呈现出一种别样的静谧，只有尘埃在光束之中放肆着。
胸腔一呛，那双黑色的眼睛轻轻睁开，然后第一眼，他便看见了抱着自己的禹群。
百墨怔忪一瞬，然后蹙起眉尖，说道：“打个商量，以后别动不动跑我精神图景里去。”
还让不让人有点隐私了？
与百墨不同，禹群却是将那几乎打成死结的眉头舒展开，之前的担忧与焦急在此刻被掩饰得天衣无缝。
他将百墨扶起，然后轻轻地拍落百墨身上的灰尘，看见百墨手腕和脚腕上的伤时，他动作略有滞涩，但他却没对此说什么。
禹群只是在站直身体之后，让自己眼中镌刻着这独一无二的身影，然后长长一声叹息，不是叹谁，只是叹自己。
他曾经欣赏的那染血后更加璀璨的眸光，此时却成为触之即痛的死穴。
在此时此刻，禹群极其痛恨当初让百墨进军部的自己。
但——
看着百墨那双执拗的眼睛，禹群又突然释怀。
百墨又如何是能安于平庸的人？
他轻轻一笑，小心地避开手腕的伤，牵起百墨的手，然后他说道：“回家了，百墨。”
硝烟迷眼，但没关系，在最后他一定会带他回家。
“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