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枫的神色不变, 他坐到关少东身旁，平静问道：“吃什么？”
那表情几乎是全然无视了坐在对面的两人。
赵文君本以为江以枫至少会表现出客气，然而当江以枫收敛目光的时候, 赵文君才意识到江以枫压根没有客气的意思。
他好记仇的。
赵文君咳嗽着缓解尴尬, 在两人商量好了菜谱后，他才开口解释：“之前的情况实在是对不起，但是网上的谣言传得那么厉害, 我们也不敢出面。”
毕竟都是要在娱乐圈继续混的，如果沾上了诈骗犯朋友的名声, 恐怕当场就要被愤怒的网友撕碎。
“理解。”江以枫点点头。
关少东头也不抬的补充道：“所以我当时也没开口, 只是让我哥私下里帮帮忙。”
江以枫能理解他的朋友们暂避锋芒——谁都不想在舆论烧得正旺的时候引火烧身。
“理解就好, 理解就好。”朱阔阳搓搓手笑起来：“那拍摄的事情……”
“不是说要换人吗？”江以枫的脸上露出略微诧异的表情：“换人不是挺好的。”
朱阔阳的神情僵住了。
旁边的关少东低头笑起来。
他把手搭在江以枫的肩上，然后挑眉笑道：“还不服气？”
他和赵文君是几年的好友，然而并不意味着关少东一定会站在赵文君的角度考虑。
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连关少东这种资源咖都知道特意腾出档期为了一部不确定的电视剧需要多大的勇气，更何况江以枫正在上升期。
偏偏朱阔阳事后告诉他解约换人的事情，气得关少东差点甩脸色。
“别搭理他, 他道歉应该的。”关少东哼着：“现在应该不少剧组找你拍戏吧？我听说徐导的新剧剪辑好了, 等上映了，你可就是参演过好几亿电影的演员了。”
江以枫听着关少东的形容都笑了：“你说得我还以为我是主担票房的男主……”
“我当时是真的没办法, 网上骂得那么难听, 我难不成要跟网友对着干吗？”朱阔阳语气焦急：“而且消息都已经放出来了……我……”
当初宣传江以枫参演电视剧的消息虽然给剧招惹了不少骂声，可事后却全变成了期待的声音, 夸他慧眼识人, 夸他顶住了舆论的压力。
在江以枫成为全网舆论新的宠儿的时候，朱阔阳若是宣布男主换人, 非得被唾沫淹死。
可是这已经不是江以枫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您和我打电话的时候说, 你信我, 但是舆论不信我，所以必须换人。”江以枫的语调很平静，他甚至还带着点笑，模样比平时相处的时候更柔和，然而开口的话语却刺骨：“您既然不在意我会怎么样，那我好像也不需要在意您的剧换人以后会怎么样。”
“不过您也可以选择拖几个月时间，等人们忘记您的宣传，也忘记了今天的事情以后，就不用担心舆论的影响了。”
江以枫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他的语调平和，眼神温柔。
然而朱阔阳的手掌已经开始发抖。
他们已经组好了剧组，拖延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场地租金、人员开销，等等等等几乎是在烧钱，投资人不可能答应。
江以枫的话听着轻巧，却是一道死题。
武侠剧的受众本来就少，如果在开拍时就爆出落井下石江以枫的丑闻，他最初宣传的一切好名声都会化为泡影——不仅仅如此，后续的投资和招商都会变得更困难，朱阔阳仍然会面临投资人跑路、电视剧停拍的风险。
“你别，你别这么搞……”朱阔阳的眼神纠结：“之前误会我们可以说清楚。”
“我只是觉得之前不存在误会，我的对与错和您的决定无关，那您的剧组是在换人后选择停拍延期还是找人顶替，也都和我无关。”江以枫的语调很沉。
朱阔阳不开口了。
赵文君试探着想要缓和气氛，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江以枫看着很柔软很漂亮，那张脸上永远都带着笑。
然而却像是朵蔷薇花似的，开得越艳丽，根茎上的刺就越多，人稍不注意就被扎得满手鲜血，花却还是漂亮的迎着光。
关少东靠着墙注视着江以枫，等江以枫说完了，他才笑道：“怪不得我哥说让我注意点，小心点和你相处，别惹了你。”
“嗯？”江以枫好奇的偏过头。
他的神色看着有点呆，可可爱爱的。
“心挺硬啊，小朋友。”关少东哈哈笑起来，却半点没有帮赵文君说话的意思。
赵文君和朱阔阳的脸色难看，等菜上来的时候，两个人几乎都已经坐不住了。
关少东的手肘在桌下抵着江以枫的手臂碰了碰，示意江以枫看手机。
江以枫翻开手机，安静看着消息，然后偏头对关少东露出个笑。
关少东点点头，他的一只手搭在桌上，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我哥和我说，怎么营销、怎么澄清、怎么运作，都是你想的法子……”
“用了你哥的人脉，还是得请你吃顿饭的。”江以枫眯着眼睛笑着给关少东倒了杯柠檬水。
他的余光看到对面两人瞬间安静下来，连赵文君都收敛了那烦躁不安的神情。
“之前要换人真的是很抱歉。”赵文君混了那么久的娱乐圈，比朱阔阳一个小新人更镇得住场面，他和蔼的笑着：“我们的请求可能有点唐突，但是……能不能帮我们做下后续的处理，我手里还有几个资源可以置换。”
“嗯？”江以枫很感兴趣的点点头：“好啊。”
他说完，又补充道：“看在您当初能选择我的份上，我可以帮您看看后续要要怎么宣传。”
赵文君的神色更和缓了。
而关少东在旁边趁热打铁道：“之前赵导你们说换人就换人，现在没事了，又说不换了，多伤人啊。”
“是，我们考虑不周到。”
“至少要等盖棺定论了再说，况且当时还没有官宣他，怎么就不能等等呢。”
“我，我有点着急了。”朱阔阳也红着脸道歉。
毕竟谁都没想到最后舆论的反转竟然是如此刺激而强烈的，一天内的反转让娱乐圈许多明星都懵了，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以枫几乎已经成了互联网的顶端政治正确。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既然要换人，也得聚在一起说清楚，道个歉，再商量商量后面怎么办。”
关少东和江以枫一唱一和，朱阔阳和赵文君只能道歉，然后又虚心请教江以枫要怎么处理后续。
江以枫不合适说的话，全让关少东开口。
江以枫的方案一出，朱阔阳还会对江以枫的不计前嫌感恩戴德，连赵文君也不得不献出几个资源当做赔礼。
一顿饭从剑拔弩张吃到其乐融融，等出门的时候，喝醉的朱阔阳还在拍着江以枫的肩膀道谢。
江以枫的眉眼弯弯，看着很温和。
他点点头，跟着一块走到停车场。
被热风一吹，江以枫恍然意识到，他好像喝酒了。
——喝酒了骑电动车算不算酒驾？
“你的车呢？”关少东没喝酒，他左右一看，只看到两辆车。
江以枫的手遥遥一指，落在了那辆电动车上。
关少东沉默了片刻，他拍拍江以枫的肩膀，然后拉开了自己的车门：“上车，送你回去。”
等两人都坐到车上，关少东一边开车一边笑：“娱乐圈可忌讳闹翻脸，你要是真和赵导闹翻了，赵文君当面不说什么，可以后就惨了。”
“你要是不帮忙，不闹翻也得闹翻。”江以枫仰头靠在副驾驶座位上，眼睛弯弯的。
“你不是因为他们误会你，才生气的？”
“嗯。”江以枫点点头。
如果真是因为误会才误解他、要解约，情有可原。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有人需要为了一个娱乐圈的表面朋友搭上几千万，他们又不是什么亲密无间的关系，江以枫也压根不指望对方会相信他。
然而对方明知道他没做的情况下，却依旧选择背刺。
“我很不喜欢那个说法。”江以枫垂着眼：“我最讨厌那个感受了。”
明知道他没做，却依旧选择随大流，甚至没有选择沉默。
江以枫没那么大度量。
他下车的时候脚步还是轻的。
飘忽不定的脚步缓缓朝着楼上走去。
江以枫在想，别人都误会他，他不生气。
毕竟人心隔肚皮，哪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然而当他数着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去的时候，江以枫又想到——如果是谢景深误会他的话，他不愿意，他会很生气。
因为谢景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江以枫打开房门抵着床单，趴了会儿后他又起身，抓着本子，拿着铅笔一笔笔画着。
谢景深的世界和他的世界隔离，就算是正坐在他眼前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不会被别人看到。
摄像头拍不到谢景深，录音机也录不到他的话。
笔尖在纸上描摹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江以枫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想象着谢景深的样子，把五官、头发都勾勒出来。
“谢景深……”江以枫叫着谢景深的名字。
酒精上头的时候，他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能凭借着本能想把谢景深留在他的世界里。
人物渐渐成型。
江以枫最后才给这张画像点上眼睛。
他丢下铅笔，将画纸抱进怀里，脸颊贴着脏兮兮的画纸，睫毛上的泪珠都染到了画上。
江以枫承受不住困意，沉沉的睡了过去，而他怀中的画像神色温柔，和头顶白框框里的人神色逐渐重合。
作者有话要说：
谢总：我老婆连睡觉都要抱着我的大型手办，真可爱。
谢总：所以垃圾游戏什么时候出我老婆的大型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