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晔放下手时,灵气止住,走过去,裴言跟随其后,就看到……
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扒拉着浴池石壁惨兮兮的哭着。
那脑后小撮发丝被红线缠绕,除去这个,全身未着寸缕。
“抱……抱……”小崽崽艰难的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眼巴巴的看着裴言。
“我?”裴言怀疑着,小崽崽再度张口,“抱抱……”
“抱就抱吧。”裴言没感觉到危险什么的,过去一只手将小崽崽捞起来让其靠坐在臂上。
小崽崽扬着双手死死抱住裴言的脖子,跟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裴言指着小崽崽同样无可奈何的看着宁晔,“这是……”
“成精了。”宁晔一言点出。
裴言嘴角抽了抽,他这是多走运,买个海珠还能买到成精的。
“不过……”宁晔看着那藕粉团子欲言又止。
“嗯?”裴言顾不得自己身上湿透,从旁取了一件外衫将小崽崽包裹住。
“他得是有五百年以上的灵气。”
这话……是真的让裴言吓到。
五百年?比他岁数还大,默默看了眼枕在自己身上的小崽崽,他咽了咽口水,长得还挺好看的。
宁晔瞧着这一大一小皆是衣衫不整,跟两朵出水芙蓉一样。
“方才他灵气外泄,怕是会引得不少异心觊觎。”
裴言拍拍小崽崽软绵绵的背似哄睡,他张口,“那怎么办?”
“送到他母亲身边。”宁晔淡淡开口。
“他还有母亲?”裴言不大相信的样子。
宁晔认真点头,“他出自鲛人的眼泪,机缘如此令他成精,按理说那位鲛人便是他的母亲。”
“可是……鲛人不是早在千年前就灭族了吗?”裴言听过许多关于鲛人的故事。
但故事最后都是鲛人灭族结束。
所以上次长舌鬼卖那副鲛人图的时候,他只觉是谎话。
但宁晔说这话他却是不会怀疑的。
宁晔缓缓摇首,“隐世也未可知。”
“是不是不及时送回去,他就会有危险。”这会儿小崽崽已经睡着了,只是死死扒拉着裴言不放手。
宁晔点头。
原先是海珠时就是个宝贝,而方才他成精之后,那灵气更显,方才灵气泄露,估摸着……这会儿不少人都盯上了。
“或许……你可以问问卖他的那个鬼魂。”
裴言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是我打扰你休息了。”裴言抱着崽崽颇为不好意思道。
宁晔移开眼刻意不去看他的笑眼,“无妨,这事你明日再去吧。”说完便轻轻颔首转身而去。
只是在快要走出这屋子的时候,宁晔施了层结界。
裴言摸摸那撮小揪揪,崽崽睡得香,两眼睛的睫羽很长,上面还挂着细小泪珠,裴言那心儿一下都化了。
小心抱着他躺在床榻上,侧躺着伸手搓搓崽崽哭得红红的鼻尖。
“但愿能顺利寻到你母亲。”
……
翌日一早,裴言便迫不及待的跑到鬼市去,这会儿没开门,他记得长舌鬼的住处,在酆都打听一二,总算是在个鸡角旮瘩的地方找到个矮屋。
“咚咚咚”
“谁啊?”
“裴言。”裴言话音一落,里面安静了一阵子。
半响,门扇打开,露出长舌鬼的模样,“嘿嘿嘿,裴大人这么早可是有事?”他把着门,眼里的精光可是没有逃过裴言的法眼。
裴言直接挥手,走进去,后面传来长舌鬼着急的声音,“诶,裴大人你这是……”
屋子黑漆漆的,唯有桌上一盏幽冥灯,其余的便是数不清的木柜暗格,“你这地儿可真真无处落脚。”
长舌鬼关好门,摩挲着手过来,“这不是……不是东西多嘛,小本生意,没办法……”
裴言白他一眼,“废话少说,我问你,昨日我从你这里买回的海珠你从哪儿来的?”他擦擦木桌上,厚厚灰尘,顿时打消要坐的打算。
长舌鬼虚虚一笑,“大人您也知道规矩,这些东西可都是不打听来历的。”他指指周遭暗格意有所指。
“废话,没事儿我会跟你打听这个。还不是出事了!我得找找缘由去?”
长舌鬼惊讶,“敢问大人,那海珠出什么事了?”
“大事!我可没有同虚与委蛇的心情,这事儿若处理不当,莫说你,还有我自己都有危险。予熙”
裴言这话所言非虚,就那孩子身上的灵气,足足可增千年修为,敢问三界谁不动心?
若是没成精,说不准他自己就先笑纳了。
长舌鬼被他的话语吓住,任显犹豫,“可……可,小的得讲规矩呀。”
早知他会这样说,裴言连后话都准备好了,“罢了,我不难为你,你只要去打听这海珠从何处而来便可。”
长舌鬼一直在鬼市做生意,裴言知道长舌鬼也不过是从别人那里买回来再转卖的。
他只要知道这海珠出自何处罢了。
长舌鬼敲着脑袋,“行吧,不过得让大人等上几日。”
“尽快。”裴言呆不住,落下这句便离开。
长舌鬼松口气瘫在地上,摸摸凸出来的大肚肚,“大清早的,吓死鬼了。”
裴言回去时经过望乡台,无意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转移步子往那处而去,孟女在熬汤,在旁还有一女子帮衬,便是……咏裳。
这会儿咏裳也看到他了,尴尬一笑。
“怎么会……”裴言站在奈何桥,咏裳低着头轻轻点点。
“小女子经过孽镜台知晓前世罪孽,便打算留此赎罪,还好孟姐姐可怜我,亏我帮衬。”她温声细语,依旧如那抚乐的女子。
裴言心头五味杂陈,咏裳是可以轮回的,只是命途苦了些,但只要她受过那些惩罚便可重新来过。
可现在留在冥府,每日面对的不过方寸之地……
咏裳看出他的可惜,道:“大人不必怜我,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裴言抿唇,他说不出规劝的话,因为……她就是错了呀。
回到阴律司,静悄悄的。
戍守的鬼差自然不会出声打扰,裴言想起被他闲置了多日的卷宗,该是判一判了。
坐在殿上,握着判官笔,行云流水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