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杉瞥了一眼沈绛阴沉的表情, 忍住笑意，“我想想，驯养员叫什么来着？咝……太久远了我给忘了。反正是岑星流浪时期的亲密伙伴，被捡回联邦的时候, 亲生手足都没他俩亲密。”说到这儿, 雪杉刻意停顿了一 下, 观察沈绛脸色丰富多彩的脸色，继续添油加醋道, “我退出实验前, 他们两个关系都情同手足, 几乎形影不离, 岑星被沈橪带去了沈家的时候还哭着请求沈橪把驯养员也带上, 说不想和驯养员分开, 死也要死在一起……”
“啪嗒”一声。
沈绛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把手边不知道哪根医疗管给捏碎了。
“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 岑星被泡在培养舱里的时候，驯养员寸步不离的守着。哪怕实验室里食物无限量供应，岑星每次吃饭都会刻意给驯养员留一个面包——”
“真的？”沈绛这次没等雪杉说完，咬牙切齿的打断。
雪杉见沈绛的反应, 笑着摊了摊手：“编的。”
沈绛愣了三秒。
瞬间，也不顾身上重伤，还带着医疗仪器, 红着眼猛地暴起扑向雪杉, “我******！”腰间的布料瞬间染红，沈绛还没走两步, 无力的倒在地上, 咬着牙, 再也骂不出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信了！”雪杉再也忍不住，笑的几乎扶不住墙，“笑死我了，你居然真的信了。”
沈绛咬牙切齿：“雪杉！”
雪杉收住笑意，把地上的沈绛连同那些医疗仪器一起扶回了担架上，推了推眼镜，开始调试止血仪，“别激动别激动，不逗你了。”
沈绛用鼻子出了口气，仰面看着天花板。
脑海里不争气的自动浮现出雪杉刚从说的那些场景。
“真的是编的？”想了一会儿，沈绛咬着后槽牙问道。
“当然编的，在联邦实验室的时候我很忙的好不好，天天不是面对实验数据就是面对上级的训斥，哪有那么多功夫看小孩子之间的友情进度。”雪杉说道。
沈绛没吭声。
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一点。
他想起来了林校长的日记。
上面记录过更改驯养员的方法。
和巨兽之间，建立比原有驯养员，更加亲密的关系。
标记和被标记是目前已知的最高级亲密关系。
“对了雪杉，当时驺吾和虫洞还有帝国战舰同归于尽的时候，他们都说，肯定是巨兽的驯养员在附近进行指挥。你知道驺吾，也就是林佑之的驯养员是谁吗？”
听到这个问题，雪杉收敛起了笑意，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可能是林佑之的丈夫吧。也有传闻说是一个他标记过的omega仿生人，那个仿生人是帝国傀儡。总之，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军部高层军官严禁私下揣测。”说完，雪杉又低头调试着仪器，“你的身体情况有所好转，佩戴医疗仪器的情况下，可以进行会议，切记别再乱动，更不能捏爆仪器管道。”
沈绛打量着雪杉的侧脸。
雪杉这种没有规则感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军部规则而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雪杉收拾医疗器械的手有点发抖。
目送雪杉快步走出隔间，沈绛摸出来贴身携带的那本日记。
日记虽然是贴身存放，可经过战火的洗礼，难免有亿点点损伤。
沈绛看着日记本被灼黑的一角，叹了口气。
翻开，里面的书页也有所残缺，很多地方已经看不清原本的笔迹，非常影响阅读。
翻了一会儿，沈绛便放弃了。
只能回到第一星域再找人修复了，他记得地下城区有专门修复书页的店铺。
【即将着陆第一星域，请各位舰员做好准备。医疗人员和伤员优先离舰。】
头顶冰冷的提示音响起，沈绛躺回担架里。
悬浮车漂浮在蜿蜒的公共轨道上，透过窗子，沈绛朝下看。
天色阴沉，空中飘散着雨滴，层峦叠嶂的公路轨道挡住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列车、行人、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行，完全看不到地下城区的脏乱。
熟悉的第一星域，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沈绛缩回了脑袋。
迷雾微雨之中，军部大楼渐渐映入眼帘。
茧型的大楼高耸入云，外层的防护甲像鳞片一样，可以开合，以抵御攻击。
悬浮车渐渐停下。
“沈绛先生，目的地已抵达，祝您一路顺风。”驾驶位上的仿生人司机生硬的说道。
看着车门滑开，沈绛操控自己的悬浮担架，朝着大楼内部移动。
抵达最高层的会议室时，圆桌前的军官已经围坐好，为了凸显中央的虚拟荧屏和军官的全息投影，环境光十分昏暗，给原就严肃的气氛更添了一丝紧迫感。
借着多面柱体荧屏幽蓝色的光线，沈绛看了看他们，实体坐在这儿的军官，几乎身上都不同程度负伤，但没有像他一样带着比自己体型还大的医疗仪器的。
沈绛自觉的没靠近，停在离人群数步之远的地方。
反正他只有旁听权和投票权，没有参与权。
“很遗憾，妮卡她……”
“她当时去支援003号战舰，正好遇见失控的巨兽。”
“这是她临死之前，上交的资料，好像是关于这次战役某个参战人员身份的。”
沈绛听到这句话，差点没从担架里直接支棱起来。
妮卡死前，道出他不是人类的身份。
他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件事先搁置，先解决战争的问题，首先我们要解决的是这头巨兽。”
“雪杉，有没有更换驯养员的方法？那个少年的不稳定性太强，让他忠于联邦的难度太大了，如果巨兽再次倒戈，后果不堪设想。”
“理论上是有，但执行起来会非常困难。众所周知，巨兽认驯养员是按照亲密顺序来的，标记与被标记是最高程度的亲密关系，岑星也是alpha。可以参考当初帝国控制驺吾的办法，让他也标记一个仿生人傀儡，只要我们操控着傀儡……”雪杉一五一十的讲着巨兽和驯养员之间的逻辑关系。
“……什么叫理论上可行？”
“因为我没试验过，而且当年驺吾不是也失控了吗？”
“……”
“图克医生，都什么时候了？您能不能把满嘴跑火车的习惯收一收？”
沈绛没再听他们争辩，自顾自的打了个哈欠。
会议中场休息。
大多数军官都在整理资料，继续寻找对自己立场有力的证据。
只有雪杉离席，悠闲的倒了一杯咖啡。
沈绛追出去，会议厅里的气氛过于凝重，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
“差不多。接下来就是投票环节了，不出意外，应该会让岑星去标记仿生人傀儡。联邦现在很需要巨兽的力量，往后修复虫洞也好，再次抵御敌人也好，他是最好的武器，谁也舍不得销毁他。”
沈绛又问道：“岑星现在在什么地方？”
“实验室，和驯养员在一起。中场休息还有一会儿时间，你要去看看他吗？”
沈绛思考了一会儿。
实话说，他不太想看见岑星和驯养员并肩站在一起的场景。
岑星是他养了快十年的孩子，从小洗澡做饭哄睡都是他来的，几乎相当于半个妈，结果到头来还不如小时候的玩伴亲密，光是想想那副场景，血压一下子就能飙上来。
“不了，医疗仪器挺贵的，我怕它们出意外怠工。”
“今天是岑星的18岁生日吧，你真不去看看？”
“是今天吗？”沈绛愣了一下。
混沌太空中持续作战，他早就没了时间概念。
“你怎么记得岑星的生日？”
雪杉耸了耸肩，“听见他的驯养员祝他成年快乐才知道的，我哪儿记得这些东西。”
沈绛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岑星的驯养员记得……
驯养员记得。
和岑星分道扬镳的驯养员记得岑星的生日。
【会议即将开始，请各位士官返回会场……】
……
……
【决议通过，决议正式生效。】
经过讨论，最终，军部决定使用仿生人傀儡让岑星进行标记，以此更改驯养员的身份。
沈绛对此无异议，决议全票通过。
投过票后，还要拟定具体的执行方案。
“除了给仿生人体准备好最强烈的人工omega信息素来刺激他，还要给他注射一定剂量的药物，确保他在标记活动过程中有充沛的能力，能进行长时间运动。”
雪杉有点犹豫，“可是长官，这种药剂用在巨兽身上，会大幅度扩大效果，我们要考虑omega方的承受能力。”
“剂量宁多勿少，仿生人的身体素质不同于人类omega那么脆弱，完全可以承受。”
“……雪杉，除了驯养员，还有谁和巨兽的关系亲近？最好是年长者，比如他在军校的师长一类的。”
“……”
“……我们需要一个人在巨兽标记过程中近距离观察，必要时候进行安抚和指导，以及事后确认是否标记成功。如果是巨兽不熟悉的人，会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