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江琞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光,床柜亮着一台小台灯。
暖黄温柔的颜色, 像是怕扰了睡眠, 灯座被人调至背对着他。
昨晚他和关绥在胜意待到三四点,后来实在太困关绥便把他带回了公司歇一晚上。
那还是除了每年一次的年会外,头一次出现在公司。
还是凌晨。
关绥拉着他就跟做贼似的从大门摸进来,然后到了顶楼, 也就是高层办公区。
总裁办公室在屋子里相对里头。
进了总裁办公室江琞才知道,原来那么大个办公室里头还能有一个小隔间。
里面放着一张大床、少许衣物和琐碎的生活物件。
因为最近熬夜太狠,从床上爬起来那会儿江琞就感觉头重脚轻。
眼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床的另一边果然没有人了。
那边的被褥叠放得整齐, 和他这边狗窝似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无形之中就跟有个楚河汉界似的。
一想到昨晚他跟关绥睡在一张床上, 江琞心里头就有些不好意思, 也稍微有点尴尬。
不过好在他昨晚实在太困, 倒头就睡的结果倒是没体会到煎熬或者尴尬为何物。
江琞在床边摸索着不知道被他扔哪儿了的手机, 抓起来一看, 彻底无语住:已经十二点了!
怪不得会这么饿。
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出去问关绥中午吃什么, 一拉开门,直接被吓了个半死。
“按您说的, 各大管理组已经做好计划表, 按照schedule来是没问题的, 您就算是一两个月不来我们也可以………”陈飞的声音戛然而止——
关绥此刻脱下了昨天那套休闲装, 西装笔挺地坐在办公桌前听陈飞报备, 听见声音, 他放下手中的笔,和陈飞一同望了过来。
对上这两双眼睛,江琞瞠目结舌。
跟时间静止了似的,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时之间安静无声。
江琞知道外头是关绥的办公室,但他哪里知道对方正在跟员工谈公事。
偏偏站在关绥前头的还是他认识的人。
江琞脸“噌”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这破房间的隔音要不要这么好啊!
在陈飞险些绷不住表情之前,江琞原地转了个圈又缩了回去。
“咔嚓!”
关门的声音倒是比昨天砸厕所门小不少。
关绥转过头继续低头看文件,若无其事道,“你继续。”
陈飞花光了自己28年人生来所有的演技,才堪堪把自己那一脸震撼我妈的表情收回去,尽量语气正常道:“所以我们目前各个组能独立完成作业,遇到拿不准的会相互讨论,但您如果不放心可以每周开一个线上会议…………”
天地良心,陈飞发誓,要不是这些词儿在他心里背的滚瓜烂熟,不然的话自己今天很有可能走不出这个办公室!
约莫两三分钟后,关绥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亮了。
见他似乎是要回消息的样子,陈飞便善解人意地停下。可关绥却只是拿起了手机,朝他一挥手,“别停,继续说。”
【地球西海岸:(」゜ロ゜)」为什么陈经理会在外面!!】
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两条:
【地球西海岸: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具啊,我想收拾收拾自己。】
【地球西海岸:太脏了!】
陈飞还在自顾自讲着,他嘴巴上说的和脑子里想的完全不是一件事儿。
在不小心触及到关总眉眼间那一点堪称是温柔到宠溺之后,目光就跟被扎了似的,吓得他赶紧移开了眼。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却是实打实的有。
唉,被他发现了这么大的事,可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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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琞抱着双腿窝在单人沙发上看手机。
【SUN:在柜底下的抽屉里,你找找。】
手机没电就快关机,江琞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床上,慢吞吞地往柜子旁边挪,脑海里却不断闪过刚才开门遇见的那一幕。
又是想逃离地球的一天。
走到衣柜前,按照关绥说的,他蹲下打开底下抽屉。一柜子的为拆封的新内裤出现在眼前,红晕未尽的脸再次窜上热气,烫手山芋般将抽屉关了回去。
嘴里还不忘念叨,非礼勿视,他不是故意的!
关绥处理完外边的公事,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江琞正躺在床上装死。
见他进来,江琞语气颇为幽怨,“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外面有人!”
关绥压根儿就没在意这点儿小插曲,莫名觉得江琞这样有点好笑,“我叫过你了,你还嗯了好几下呢。”
江琞对此根本没印象,“我怎么不记得?”
关绥走去床边拿遥控器把窗帘打开,屋子里涌进来光线,江琞下意识捂住眼。
“我真叫了,我还说晚点会在外面跟人谈公事,你要是介意就别出来等我回屋叫你一块吃饭呢。”
江琞:“我不信。”
“骗你干什么。”听见他手机的低电量提示,关绥从抽屉里拿出数据线递给他,“我还问你醒了没,你自己迷迷糊糊坐起来跟我说醒了,还问我去哪。”
“你不记得了?”
江琞:“………”
梦里的事哪里会记得,也许,他真的是做了个梦吧。
关绥上午是真见到他坐起来了,尽管眼睛还没睁开。忙着出去开会也没来得及管,叮嘱了几句就出门了。
就连刚才那事儿关绥都以为小朋友是不介意才主动出来的,可后面一看到他反应那么大才回过味儿来。
“大概我今天水逆吧。”床上,江琞懊恼地说,他换了个姿势,将手机充上电,“我一会儿可怎么出去啊。”
来时的路他都记得,要想从这办公大厦出去,必定会经过外头的办公区域。
而办公区的工位那么多,一看就很“人丁兴旺”的样子。一想到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和关绥出去,江琞觉得,还是杀了他比较痛快。
“慌什么,咱们又没干坏事。”关绥人也大咧咧往床上一躺,全然没有刚才严肃冷静的模样,“还是说,你期望干点什么坏事?”
江琞不吭声儿了。
他居然还有闲心来开玩笑,虽然他们昨晚上确实是没干什么坏事吧,但是其他人未必知道啊。眼下他和关绥同进同出,当下不说什么,背后指不定会传些什么谣言呢。
见他焦虑的模样,关绥更忍不住逗他,“你还不知道吧,外边儿那群人都以为你是我对象,咱们这么出去,没人会说什么。”
江琞惊讶,“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会知道。”关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粉丝们怎么传得咱俩,你当真一点风声没听过?”
“…………”江琞一噎,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好在关绥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没听过也没关系,反正我在追你,总有一天这些都会变成真的,然后你想不知道都难。”
他这么一说,倒让江琞想起了昨天的事儿。
想来对方对他表白不过也才过去一天,可他却觉得恍若隔世。
就像一觉醒来全忘光了,若不是关绥特意又说了一遍,江琞可能会觉得那是一场醒来就忘光了的梦。
“好了,等你手机电充的差不多了就带你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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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那么说,为了江琞薄薄的脸皮,关绥还是挑了午休时间大家都去吃饭的时候才带着人出来。
将要路过办公区时,江琞探头见果然没人时才松了口气,从关绥身后冒出来。
关绥一直在看他,自然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平安路过办公区,走到转角处,两人一转身就跟从茶水间回来的周博彦打了个照面。
走廊落针可闻,周博彦视线仅仅是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便收回。
他点头朝关绥打了个招呼,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关总。”
然后又自然地对江琞点了点头。
好似对他在这里并不太惊讶。
关绥淡淡地“嗯”了一声,带着江琞从另一边走了。
路上,江琞还是有点忐忑,“还是被人看到了。”
“我就是出门不顺。”
关绥去摁总裁专属电梯,没太在意,“不用担心,他们俩都不是多嘴的,知道分寸。”
江琞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到了的电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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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午饭,关绥叫来司机把江琞送回家。
江琞坐在后座,把玻璃摇下,对还在跟司机嘱咐的关绥说,“你不上来吗?”
“我下午还有点公务要处理,晚上回去。等今天结束了工作,哥哥带你去个地方。”
地方?
什么地方?
江琞虽然心下疑惑,但没当着外人的面问出来。
总之到时候就知道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是刘叔,家里的老司机了,有什么事儿你跟他说。”关绥冲司机一点头,然后扣了扣车窗,“回家好好休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语气虽然淡然随意,但却夹杂着几份不易察觉的宠溺。就连前头的司机都诧异地转过来头来看了一下,然后发觉有点失礼,忙又转了回去。
可偏偏江琞似是习以为常,笑了笑就让他回去了。
车子上路,本应是安静的车程,但司机看江琞挺年轻一小孩,面貌和善,看起来跟他家少爷又关系匪浅,他一时半会忍不住便开了个话匣子,“这位少爷怎么称呼?”
江琞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少爷。
不过也就惊讶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像他那样的人,身边非富即贵,就连司机也会下意识地这么认为。
“我姓江,刘叔叫我小江就好了。”
刘叔笑了笑,心里头也非常喜欢这个小江同学,他下意识就道,“我也算是看着少爷长大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人这样。”
“你们俩关系一定很好吧。”
不知道刘叔说的关系好是指哪种,江琞没想着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抓住他话里的“第一次”。
江琞问:“刘叔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叔跟关中言是同辈,也做了关绥二十多年司机。今日见到关绥对他的态度,还有点唏嘘,“不瞒你说,我们家少爷打小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也就秦表少爷能刺他两句,不过那也没好到哪去。”
“但你不一样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少爷对一个人这么的有耐心,又温柔。”
对此,江琞保持沉默,不敢苟同。
他是见过他各种样子的,尽管已经熟悉至此,甚至昨天才开口说要追他。
但江琞始终分不清,究竟谁才是关绥。
也分不清,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到底是对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中言就是关绥父亲。
怕大家忘了hhh。
今天有点忙,就先更3k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