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人记得自罚三杯。”秦诤坐在包间最里头, 视线越过众人调侃他。
关绥大步走向场中唯一的空位,也就是江琞和秦诤中间的那个位置,大大方方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将茶杯举起, 对几人的方向敬了一下:“开车来的, 就以茶代酒了。”
男人身材高大、修长且匀称,动作利索地连喝了三杯。
“想必这就是唐老师了,久仰。”关绥视线越过小粉毛,对上江奶奶的目光, 微微俯身行了个绅士礼。
从他进门起,这道视线就一直在。
又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江奶奶笑眯眯地点点头:“这就是秦家外孙了, 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真好啊。”
秦立抓着这点继续和老太太扯叨:“是啊, 这小子就是长了张脸, 没什么大能耐, 不像你们家的小孩。”
视线往江琞那边瞥过去, 发现对方同样长了张精致脸蛋的秦老爷子:“………”
其实也彼此彼此了。
将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关绥拉开椅子坐在了空位上。他坐下来的一瞬间, 江琞闻到空气中好似有薄荷清香。
“好久不见。”
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跟自己搭话,江琞先是一怔, 接着才想起来接话:“好久不见,关总。”
关总将他面前的水倒满, 说:“叫哥就行。”
江琞踟蹰着握着水杯, 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客气。”
明明已经是第三次见面, 这人却依旧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但印象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刷新。
关绥稳稳当当地坐着, 他身材高大, 但骨骼匀称, 平时看起来不觉得,但一旦对比起来就非常显眼了。
日料屋的灯光偏冷调,偏暗。关绥坐下来能把他旁边那位的视线遮住一半。
许是注意到不便,关绥贴心的往旁边侧了侧,只是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更近了些。
关绥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出于私心还是什么。
注意到两人这边的动静,秦立琢磨着问:“你俩这是认识啊?”
关绥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淡淡地说:“嗯,见过几次。”
茶水有点烫,刚握着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不算熟悉。”
此时,秦诤突然开口:“真的吗,怎样的算不熟悉?”
关绥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后者没被他眼神唬住,反而慢条斯理地越过他将菜单递过去,对江琞和他奶奶说:“老师,你们来点餐。”
关绥有那么一瞬间是想砍掉那只手的。
“我在关总的公司上班,我是他签约的主播。”
江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屋里的人都怔住了,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什么,反而只有当事人在慢慢地翻着菜单。
视线里突然闯入一只手,这双手实在生得赏心悦目,跟他看过千百遍的那只手一样。
关绥低沉磁性的嗓音传入耳里,他修长的手指在菜单上点了点:“这家的鳗鱼饭比较好吃。”
江奶奶在最开始的震惊中很快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孙子的衣角,笑着说:“原来如此啊,有时候这缘分真是奇妙呢,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是啊,乐乐他是个很棒的主播。”关绥道。
“近几年直播行业方兴未艾,能做出名堂的少之又少,做出点名堂的都已经很厉害了。”
江奶奶笑眯眯说:“我其实也不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就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
秦诤:“是这样的,每个行业都有他自己出彩的地方。”
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把这个话题掀了过去,只有秦老爷子干坐着一言不发,脸色甚至还越来越难看。
先前听秦诤说江琞的才华如何出众,又是A大计算机系这样的好专业,他听了难免不心动,甚至在心中默默将他同自己家的两个小孩对比。
秦立一向喜欢优秀的人,由于对他的初印象非常不错,以至于见到他那头不拘一格的粉发都觉得没什么。
但现在知道真是看得哪哪都不顺眼。
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总是不务正业。
就不能踏踏实实的工作过日子,干什么要浪费自己大好年华和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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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点好了。”江琞将菜单合上,双手拿着递给秦老爷子。
秦立心里正不大痛快呢,这菜单他还没打算好接还是不接。
他不接,江琞也不好收回,只能这么举着。
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一只大手从江琞身旁越过,江琞只觉眼前一黑,那股薄荷清香愈浓,紧接着那本让他进退维谷的菜单就被拿走了。
“外公不是不喜欢吃日料?那就不让您点了,我们点啥您吃啥吧。”
关绥本身气场强大,翻阅菜单的时候竟也没人敢打断他。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画了几下,随后便合上叫来了服务员。
“我点了几道这家有名的菜,有点多,小舅就不用点了。到时候不够再加。”
前一秒刚想伸手接的秦立:“…………”
莫名其妙被剥夺点菜权力的秦诤:“…………”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出去。
关绥很快另起了个话题,几人就着这个话题侃侃而谈,反倒是秦立自己坐立不安。
这算什么。
他本来还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的,谁知这家伙一点机会都不给,搞得我好像是在针对一个小辈一样。
但要让他拉下面子主动再提起那件事,是绝无可能的。
菜品很快上桌,每人一份。
最后一道寿司上完后,服务员恭敬退下:“请慢用。”
“各位开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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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江琞找了个由头去洗手间。
温凉的水流过手心,他随意的搓了两下,从旁边抽了张纸。
洗手间门被打开,江琞从镜子里对上来人视线。他率先开口打招呼:“关总。”
“嗯。”
“吃得还习惯?”
江琞往旁边一挪,腾出地方给他:“还行。”
对方比他高,弯下腰洗手的时候才能看见后脑勺。
男人微微躬身,西装妥帖的包住肉 | 体。一双长腿笔直而修长,江琞快速的收回目光,没再继续看。
“今天谢谢您。”
关绥抽了张纸随意的擦着:“不用谢,你是我的员工,护着你是应该的。”
纸巾落入垃圾桶,他继续说:“我外公脾气有点怪,也不是真看不上你,别多想。”
他本就没在意这些,江琞笑着摆了摆手。
自己本就是陪奶奶赴约罢了,没有奶奶,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跟秦老爷子扯上关系。
关绥对着西装镜整理着装,他今天穿了套黑色西服,里面套一件黑色衬衫。
纽扣一颗颗被香香证里打开,他伸手理了理领带。
从镜子里看过去,江琞敏锐地注意到男人整理领带的这个动作他似乎在哪见过。
这个场景有一点熟悉。
修长而白的手指捏在灰色和黑色这样浓重的色彩上,鲜明对比下的视觉冲击让江琞心脏猛跳。
像是被烫到一般光速收回视线,江琞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他懵了一下,愕然道:“那什么,关总,我先过去了。”
刚迈出一步不到,就被人从后面喊住。
“等等。”
江琞脚步一顿,却没立刻回头,只留了一个粉乎乎的后脑勺。
从进洗手间起,小朋友的一些小动作就被他尽收眼底,包括他那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关绥低头将花纹那一面拨到表面,走到他旁边:“一起。”
“………好的。”
洗手间离包间有足足两道走廊,说长不长的路程中没人开口说话。
江琞走在前面,关绥在后面不远不近的缀着。走廊不是很宽阔,遇上人多的时候,关绥会主动的跟上去,默默地将人护住,然后再默默地退后一步。
每当这个时候,江琞就会垂下眼皮,不知在想着什么。
到了包间,关绥先一步上前拧开门,江琞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关绥微微颔首。
门被打开,里头的光线溢出,江琞越过关绥进入包间的时候被一道折射出来的光闪了一下。
下意识看过去,才发现始作俑者是那条领带。
原来这条领带不是纯灰色的,上面精心点缀着几条暗纹,金色和黑色相交织。
刚才闪到他的就是这条金色的花纹。
这条领带的花纹……
江琞震惊的抬头,对上了男人黑如点漆的眸子。
男人眼底平静无波,似乎还有点疑惑他为什么不进去。
“今年好不容易退役,想他干点其他事呢,谁晓得退役了也放不下游戏,非要去……哎你俩站在门口做什么?”
关绥率先移开视线,说道:“进去吧。”
恍然进了屋,江琞一瞬间想了一万种可能,又迅速衍生出了一万种理由反驳。
不可能的,那个牌子那么火,相似的肯定有很多,一定不是他送给KING的那条。
………可问题是,当时他买这个的时候可是辗转了很多次,卖家说了这是最后一条,现在怎么会出现一条一模一样的?
江奶奶从果盘上拿了块西瓜递到江琞手中,偏着头继续和秦老爷子说话:“刚说到哪了?退役了……那然后呢?”
江琞敏锐的捕捉到“退役”的字眼,身体在不知觉间坐直。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正处于这么紧绷和紧张的状态。
“然后啊………”
秦诤适时打断两位老人的谈话,“时候不早了,不是说好要去听剧的吗,路上说吧。”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刚进门的两人一眼。
他们一个低着头发呆,一个看着另一个发呆。
在感受到秦诤的视线后,关绥淡淡地瞥了过去。
秦诤朝他微微点头,关绥不置可否地掀了下嘴皮。
秦老爷子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哦对,这都马上六点半了,话剧快开始了吧。”
江奶奶:“那咱们走吧?不然怕赶不上。”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两位老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然都约着去看话剧了。
想起刚才没能听到的“退役”后续,江琞有些失望戳了戳西瓜皮。
或许是他想多了吧,秦爷爷是在说997也不是没可能。
“琞儿,奶奶跟秦爷爷去看话剧,你去不?”
江琞心思正乱着呢,哪里有心思搞这些:“不了,我还是回去吧,要准备直播了。”
“好,那奶奶就去了,回去的路上记得给毛毛带点吃的。”
秦诤从位子上站起来:“我送您二老去吧,顺路。”
江奶奶点头应下:“那琞儿要不也搭一程,剧院跟咱家一个方向,到了路口再下车少走点路。”
这太麻烦了。
他刚想说不用我打车就行,却见一旁久未说话的关绥一口将茶喝尽,从大衣里摸出车钥匙:“我送你。”
啪。
西瓜皮掉在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