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撞邪>第5章 离他远点

  “……总之,”白岐玉苦笑,“如果真的有惯偷,请务必逮捕他。”

  小警察震惊的神情卡顿了许久,才磕磕巴巴的找回的声音。

  “一点一点的偷东西,偷了一年之久?!不是,他图什么啊?”

  如此现实版《寄生虫》的事情,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白岐玉也不会信。

  商警官蹙起眉毛,粗壮的手指在茶几上一下一下的敲击。

  “跟踪狂,或者偷窃癖。很多精神变态演变为杀人犯前,会展露一些端倪。例如虐杀小动物,或者抑制不住的偷窃癖。他们作下犯罪行为,不为钱,就为了获得犯罪的快\感。”

  小警察有些激动:“师傅,如果真是这样,杀害李女士的惯偷会不会是同一个人?那他大概率还潜伏在这个小区,情况很危险!”

  在白岐玉焦虑的视线里,商警官起身,做出决断:“增设警力,在老国土局宿舍周围巡逻,监视可疑分子!还有,回去查一下,最近有没有‘虐杀动物’的报案,对比分析。”

  闻言,白岐玉心头巨石落地,浑身紧绷的力气都散了。

  他坚持着起身,给警官们送行:“谢谢……”

  商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放心,我们会彻查此事。也谢谢你提供了非常有用的证词。”

  “不客气。最近我真被弄崩溃了,如果不是方诚说他家也丢东西,我还以为闹鬼呢……”

  “世界上没有鬼,”商警官笑着摇头,“有的,是装神弄鬼的人。好了,我们先走了,还要询问方先生和其他住户的失窃情况,不多聊了!”

  客套后,商警官便急匆匆起身,像是下楼找方诚去了。

  小警察又问了些别的细枝末节的问题,刷刷的做笔录。

  离开前,小警察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扭头。

  不是脖颈柔软转动的“扭”,而是一瞬间后脑勺转换为前脸的“扭”。

  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保持着扭曲的姿势,像是被摆弄的死尸,也像尸体做的蜡像。

  他说——

  “不要……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那嗓音沉而哑,像漆黑海湾传来的回声,仿佛有浑身不满荆棘与伤疮的崎岖之物,正“簌簌”的滑过滩涂,带着臭烘烘的潮气。

  楼道灯突然神经质的闪烁起来,像老式电视花屏,像里表世界扭曲,明灭、明灭……

  白岐玉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怀疑自己是疯了。

  ——人的脖子,能扭转这么大的弧度吗?

  “谢谢……”白岐玉手抖的握上门把手,“我记住了。我先回去……”

  “但警察不是陌生人,”小警察神经质的睁大双眼,“对吗?”

  未等他分辨小警察说这话的意思,万千个女人的尖叫声在耳畔嘈杂吵闹的响起。

  “离他远点,离他远点——!!!”

  “离远点,远点——!!!”

  楼道灯的电压终于稳定了。

  暖黄的光把人影拉的很长,面前,年轻的小警察面颊微红,带着腼腆却故作爽朗的笑,青春而活力。

  白岐玉惊魂未定的看向脚下,小警察换了下站姿,影子也听话的跟着动。

  “怎么了?”小警察不好意思的挠挠脸,“哎,别想歪啦,我要你微信不是私人目的。”

  白岐玉这才回神:“微信,什么微信?”

  “我加你微信啊?过两天,取证人员会来你家痕迹搜证,我需要和你保持联系。”

  “不是,你听到女的尖叫没,说什么‘离他远点’……”

  小警察摇头:“女人尖叫?有吗?”

  他好奇地顿了顿,楼道静悄悄的,只有久年失修的老灯不时发出“噼啪”声。

  “没啊。你是不是加班太多,出现幻听了。”

  白岐玉紧紧闭了闭眼,把微信号给了小警察。

  “我刚才听你说的,妈呀真变\态。要是我遭受这个,我得恶心吐了。”小警察边操作手机,边朝他挤挤眼睛,“如果你又丢了东西,或者发现了线索、感到害怕啥的,随时联系我。”

  “……好。”

  “所以,被人觊觎很有快\感吧?彰显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哈?”

  “别怕,”小警察面不改色的安慰他,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就算不是杀人嫌犯,这种流氓我们也不会不管。”

  “……谢谢。”

  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皮鞋声离去,白岐玉才瘫软的坐到沙发上。

  他真的受够了!

  怪声,怪事儿,丢东西也就罢了,现在变本加厉,死了人!

  不祥……极度的不祥……

  他痛苦的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发着抖。像是哭,也像是恐惧。

  他一年前,到底为什么迷了眼似的住这儿啊?图便宜?图近?符合条件的房子明明周围一抓一大把!

  该死!

  这样漫无目的的恐惧,一直持续到手机铃声响起。

  “谁?”

  “是我,张一贺。”

  白岐玉眼睫一颤。他可没忘记一小时前二人分别的并不愉快。

  “有事?”

  “我是想说声抱歉。”即使在电波处理过的失真下,张一贺的嗓音仍然磁性低沉,“我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你误会我了。”

  “哦,”白岐玉抬抬眼皮,“可能吧。”

  张一贺脾气很好的解释道:“我刚搬来,不认识人,只是觉得你我性格合拍,自然而然把你当朋友了。如果你不喜欢我自来熟,我改。咱们慢慢相处。”

  “……还有别的事吗?”

  “等下!我实话实说……”张一贺急忙说,“我刚才看到警察从你单元里出来了。我很担心你,没事吧?”

  白岐玉的眼睫颤了颤。

  他抱着手机,张了好几次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被人关心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像一只无形的手拂过心口,再多的负面情绪也能被抚平。

  而过去二十几年里,他感受过的太少。

  太少,所以不知道如何面对,所以他通常选择逃避。

  这一次也是。

  白岐玉知道,只要照平常一样,用傲慢无礼的话噎人,他就会很快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再也不见。

  可……

  那人不让他逃避。

  手机对面,张一贺还在继续说道:“到底怎么了?我白天就想问了,你看的房子都挺远的,起码比这里距离公司远……你这么想搬家,是不是有别的隐情啊?”

  “我反思了很久,仔细一想我真的挺混蛋的,不加思索劝你别搬家,根本不懂你在担忧什么,是我不对。”

  “但,你愿意说说吗?”张一贺的声音温柔的像树杈嫩芽上的月光,“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见白岐玉一声不吭,却也没直接挂断,张一贺顿了顿:“抱歉,我又逾越了。”

  白岐玉已经缩到了“角落”里。

  这里是床与墙壁间窄小的交界,勉强能坐下一个人,他的“安全屋”。

  一年前,为了防偷窥,特地按上的厚绒窗帘正环绕着他。

  他想,要不,信任他一次?

  想到出租车面前,张一贺一把把他拉到身后,不容置喙的送走出租车,又给他买冰可乐的模样,他突然觉得,或许张一贺会是特别的。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轻轻的说:“谢谢你,我……”

  白岐玉简单的说了一切。

  丢东西的事情,家里有人存在的痕迹,各种各样的怪事儿……

  还有四楼女人的死,上楼前与女人的一面,与警察的交谈。

  “我肯定,我真的看到她了!”他痛苦地说,“事实上,过去一年里,这种难以为旁人道来的怪事儿,我经历了太多……”

  “因为这个,你选择搬家?”

  “是。”

  长久的沉默后,白岐玉不安的动了动膝盖。

  他想说点什么打破安静。他想问,你也觉得我疯了吗,或者,下午看的那几套房子,你觉得哪一套好点,对面却传来了声音。

  “所以,你真的丢东西了吗?”

  ……

  第三次了。

  “你丢东西了吗”,这句话,像一句诅咒,一次、两次、第三次的砸过来。

  第一次,带给白岐玉的是刺痛。

  第二次,是麻木。

  第三次,是自我怀疑。

  “你……不信我说的话,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隔着电话,听不出张一贺的感情,“我是说,日用品的数量到底是多少,正常情况下很难记住,对吗?”

  “你理智思考一下,不留痕迹的偷东西,成本是非常高的。再者,还是频频失窃后,被盗人高度警惕的情况下。”

  “而你的描述里,这种‘完美’失窃在一年内接连发生,而每次丢的都是日用品,小东西。”

  “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小。”

  “警察都说了!”白岐玉难耐的拔高声音,“可能是变\态!偷窃癖!人都敢杀,偷东西满足自己说不过去吗!”

  “前提是,这两起案件确实有关系。”张一贺说,“目前来看,只是种猜测,不是吗?警察尚未定论。”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站在局外人角度上,理性分析。”

  男人循循劝诱:“知道‘吸引力法则’么,在这里也适用。”

  “当产生目标结论时,人脑潜意识会把所有‘可能沾边’的论证自圆其说的朝其靠拢,试图证明目标结论的正确性……这是一种心理暗示的状态。”

  “你可能最近压力太大,太紧绷了,所以楼里发生谋杀案,就自然而然的把身上的怪事也归进去了。但是仔细想想看,你说,方诚丢了贵重的东西,妻子却不知情,会不会是妻子弄丢了却隐瞒,方诚得知真相后一怒之下杀人呢?有权威分析说,90%以上的凶杀案发生在最亲密关系之间。”

  一连串的分析劈头盖脸的砸过来,白岐玉大脑一片空白。

  一方面,他想怒斥张一贺辜负他的信任,但另一方面,他悲哀的发现,张一贺每一句分析他都无法反驳。

  最后,他虚弱的说:“……我不会听你的,反正,我必须要搬走。”

  “事实就是,今天看了那么多房子,没有合适的,对吗?”

  “才只看了一点儿……”

  “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再决定吧。如果到时候,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是同一个变\态作案,那就太好了,警察抓了他,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白岐玉喉咙干涩:“如果不是呢?”

  男人温柔的说:“那就搬家。到时候,我再陪你去看房,如何?”

  听到声筒传来长长的沉默,张一贺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在中单元二楼,昏暗的、一丝光线也没有的角落,一团庞杂的黑影,正在此起彼伏的呼吸着。

  黑影与阴影自然的融为一体,或者说,本身就是一体,祂懒洋洋的伸展着身体,盘踞在整面墙上、窗上、窗外、还有夜色下大半面的城市阴影。

  祂俨然心情很不错。

  “白先生……”张一贺放柔声音,“今天很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嗯……”

  “晚安,祝你有一个美梦。”

  “你也是。”

  挂断电话后许久,白岐玉都怔愣的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夜深了,地板凉,他整条大腿都麻了,才缓缓从他的“安全角落”起身,躺到床上。

  “理智”与“感性”两条线,正在脑中交锋。

  他一边觉得张一贺说得有道理,另一边又觉得张一贺在放他娘的狗屁。

  最后,睡意涌来,他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窗子关严的缝里,涌入了如海水般的阴影。

  漫过地板,包裹床铺,然后将整个人裹在里面。

  白岐玉感到一丝呼吸不畅,难耐的“哼”了一声。

  漆黑海水在下一瞬溃散。

  它们卷起窗帘,附于黑暗,阴影在厚重的天鹅绒下凝成一只手,轻柔的抚了抚床上之人的眉头。

  昏沉沉的床头灯下洁白昳丽的脸,嘴角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来了。

  又来了……

  在窗帘窸窣扬起的一刻,白岐玉就醒了。

  待“风”消散,屋内回归于静谧,白岐玉才敢睁开眼睛。

  搬家。

  他必须搬家。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一贺:老婆绝对不能搬走,呜呜QxQ我要努力给自己撇清关系!

  然后一番话疗差点成功,却因为半夜忍不住痴汉而失败。

  (姐妹们现实中遇到这种PUA话术的男的一定要跑的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