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华灯初上。
学生街上，不知是哪家店铺正播放本地新闻：
“近日，我市发生多起恶犬伤人事件, 已有多位市民受伤。请广大市民朋友出行注意安全, 若有发现伤人犬的行踪, 及时拨打举报电话……”
听到新闻的路人们不由驻足，纷纷讨论起近来频发的流浪狗伤人事件。
“我们小区就有人被咬了, 伤口血|淋淋的，还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真可怕。”
“我侄女小学发通知, 让家长尽量接送孩子上下学，就怕学生路上出意外。”
沸沸扬扬的恶犬伤人事件搞得人心惶惶, 就连原本热闹喧嚣的学生街也比以往萧条了不少。
见店里已经没剩多少客人，玄初干脆宣布提前打烊。
“大家路上注意安全, 尽量结伴一起走。”玄初严肃交代，“万一出事, 立刻报警或是给我打电话。”
“老板，没必要搞这么紧张吧？”孙朗有些不以为然，抬起手臂秀了把肌肉, “再凶的狗也怕人，如果真遇上流浪狗, 我就把它打跑。”
“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玄初不赞同地摇摇头，委婉提醒, “那些可不是普通的狗。”
他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那些所谓伤人的流浪狗很有可能是妖。
蜪犬袭击女高中生并非个例, 从那时起, “恶犬”伤人事件频发，人族察觉不到，自己的城市已被妖气笼罩。
情况很不对劲。
这一情况玄初已上报天庭，但目前还在调查中。
“知道啦。”孙朗笑嘻嘻地对他挥手，“老板明天见。”
“记得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啊。”玄初在他身后强调。
出了水果店，一阵疾风迎面吹来，孙朗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最近天气真怪，白天温度那么高，到了晚上就妖风阵阵。”他自言自语，忙裹紧外套。
他家住在老城区，弯弯绕绕的小巷比较多，他贪图便利，遂从主路拐入一条小道。
今晚天气不大好，乌云蔽月，风声萧萧，偏僻的小道，路灯发出惨淡的光亮。
这条小路是孙朗日常走惯的，照理说对周围的一切应该很熟悉，但不知为何，走着走着，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身后有什么在跟着他。
呼哧呼哧……
幽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阵有节奏的轻响。
他倏然停住脚步，猛地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
应该只是风声吧？
他自我安慰着，正准备转身继续赶路，一声凄厉的嚎叫却传入耳中。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只道有什么东西朝他面门扑来，与此同时，闻到了一股腥臭的气味。
他大惊，下意识后退，脚下却被废弃易拉罐绊住，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后脑勺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闷响。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一只似狗又似狼的动物朝他扑来，昏暗的路灯下，两排锋利的獠牙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
“救命！”孙朗猛地睁开眼，梦中的怪物被明亮而温暖的灯光取代，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莫非只是做了场噩梦？
他正疑惑着，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老板，你怎么会在我家？”他呆呆地盯着领导的脸，懵逼道。
玄初好笑道：“你看清楚，这里是你家吗？”
孙朗懵懵地朝四周张望。
整齐的货架，漂亮的果酱墙，还有空气中浮动着好闻的水果清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可他分明记得自己明明下班回家，怎么又出现在水果店？
玄初为他答疑：“你下班回家的路上碰上了流浪犬，摔了一跤，正好乌澜经过，赶跑了狗，顺便把你带了回来。”
孙朗对他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此前乌澜有来过水果店为长逍做身体检查，孙朗认得他，只道是老板的朋友，好像还是个兽医。
兽医制服流浪犬，很合理不是？
“老板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为图省事抄小路。”孙朗既感激又羞愧。
他原以为凭自己的体格，即便碰上流浪犬也能轻松应对，是他太过托大，幸好遇上了九凤，不然铁定受伤。
一想到恶犬那口锐利的尖牙，他就头皮发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来，喝点红枣茶，定定神。”玄初递来水杯。
红枣具有安神的功效，热热的茶水捧在手中，透过掌心传递来一丝令人心安的温暖。
“明天给你放假，在家好好休息休息。”作为领导，玄初对下属实在没话说，大手一挥，批准孙朗带薪休假。
孙朗今晚是真的被吓到，也不敢再独自走夜路，干脆打了辆车回家。
等他离开后，玄初脸上的微笑一点点消失。
“乌澜道友，你亲自来人界，是不是事情有进展了？”他忙问。
上回抓到蜪犬后，他试图审问蜪犬的来历。但很快发现，此妖竟理智全失，压根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无奈之下，只好把它送到天庭异兽部，想着术业有专攻，或许乌澜这些见多识广的医官们能让它恢复神智。
乌澜摇摇头，又点点头，严肃道：“蜪犬的神智依然没能恢复正常，不过我们从它体内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我们在它的胃里发现了某种奇怪的食物残渣，正是这种食物导致它陷入见人就攻击的疯癫状态。”
玄初一愣，喃喃自语：“这个描述听起来好耳熟啊……”
乌澜提醒：“鲜享公司水果基地，还记得吗？这个基地实际上是被妖族把控，对方一直在暗中培育蕴含有妖力的果实，目的是加剧妖族或是普通动物的妖化。”
“难道那头蜪犬是从水果基地逃脱的漏网之鱼？”玄初大吃一惊。
“八|九不离十。”乌澜点点头，补充道，“不仅如此，最近袭击人族的那些‘流浪犬’，我怀疑也与水果基地有关。先前我们查到，该基地通过果实强行改造妖族，但变异后的妖族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至今仍下落不明，很有可能还留在人界，而且正好躲在天海市附近。”
玄初突然想起一件事：几个月前，金吒师兄突然现身水果店，据说是因为御妖所突然监测到人界闪现大妖气息，怀疑有厉害的妖族未经允许擅入人界，这才请得他亲自出马调查此事。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联系？
***
乌澜此行是奉天庭之命捕捉作乱恶妖，完成任务后，便匆匆离开，说是要继深扒这些妖族与水果基地之间的联系，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线索。
天海市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至少从表面看是这样。
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流浪狗伤人事件很快就被新的热点取代，人们不知道，他们曾距离危险仅有一步之遥。
气温逐渐转凉，奇妙水果店的生意愈发红火。
转眼就到了年底。
圣诞节即将到来，对于华夏的水果店而言，这可是个大日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平安夜这天互赠“平安果”成为这个洋节的传统。
所谓平安果其实就是苹果，这种一年四季随处可见的水果在商家的巧妙营销下，在这一天身价倍长。
嗯，可见谐音梗也不一定扣分。
让苹果华丽转身为平安果的诀窍在于精美的包装。当前市面上常见的平安果包装有透明玻璃纸、手拎礼品盒、布袋等，佐之以彩带、风铃甚至小灯泡等装饰，满满的圣诞气氛。
“这卖的哪里是苹果，分明就是礼盒。”被员工们科普了一耳朵包装常识的玄初忍不住感慨，“你们可真会玩。”
再普通的苹果，经过这样一包装，身家起码得翻五六倍不止。
话虽这么说，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提前准备了礼盒饰物不说，还专门培育了一批印花苹果。
“哇！”看到实物的刹那，全体店员的惊呼声能把屋顶掀翻。
只见一颗颗饱满滚圆大红苹果上，印着颜色稍浅的文字，诸如“圣诞快乐”、“岁岁平安”之类的祝福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是经过PS处理过。
“这是怎么做到的？”小秦小心拿起一颗苹果翻来覆去地看，“好自然，跟天生的一样。”
玄初笑着解释：“其实很简单，苹果的颜色与日照有关，只要在苹果成熟前，把不透明的字模贴在它表面，等它成熟变红后揭下字模，未经阳光照晒的部分就会呈现它原本的颜色。”
“有这些字，苹果的价钱肯定能卖得更高。”孙朗啧啧称赞，“再加上包装，无敌了简直！”
果不其然，等这批高颜值“平安果”上市，很快就卖疯了。尽管三位数的价格并不便宜，还是有不少人争着购买，脱销了好几回。
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玄初乐得见牙不见眼，恨不得天天都能过节，今天卖苹果明天就卖香蕉，你收获快乐，我收获金钱，皆大欢喜。
“别做梦了。”小长逍“呵”了一声，打破他的幻想，“若是日日过节，那节日又有什么稀罕。”
玄初愣了愣，点点头：“有道理，如果当真日日过节，恐怕也没人愿意花钱购置礼物，却是我犯浑了。道君，你想得真通透。”
小长逍猝不及防被夸了一嘴，两颊不自觉地发烫。
“那、那当然，本君一向英明神武。”他不自然地别过脸，结巴道。
“那么英明神武的道君，能不能发挥你的能力，帮我个小忙？”玄初问。
小长逍扬起下巴，傲然道：“看在你恳求本君的份上，帮你一回也不是不行。”
玄初抱来一堆包装盒，笑眯眯说：“那包装的事就拜托道君你啦。”
小长逍：“……？”
***
度过繁忙而充实的圣诞，马上又将迎来另一个更热闹的节日，元旦。
天海市有一传统，每年元旦前后，都会举办为期一周的跨年系列活动，届时几乎全市市民都会参与，就连周边城市也有人慕名前来，俨然成了天海市的一块招牌。
由于圣诞前那些天实在忙碌，店员们每天都在加班赶包装，玄初答应跨年那天提早打烊，晚上的时间由大家自行安排。
大家伙一合计，干脆策划当晚一起去六合广场逛元旦夜市，顺便观看在那里举办的露天晚会，一道跨年。
众人盛邀玄初参加，他也很愿意和店员们增进感情，遂欣然答应。
想了想，他又去询问小长逍的意见，毕竟让道君一人待着，他实在不放心。
后者还在为他套路自己的行为耿耿于怀，双臂抱胸，哼哼道：“我很忙的。”
“……”玄初看了眼他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界面，嘴角抽了抽，挤出微笑，“晚会很热闹的哦，听说最后还有烟花秀。”
小长逍斜睨他：“可游戏官方出了通告，元旦期间通关将有双倍金币——”
“我帮你充值金币，给你充双倍。”玄初忙道。
“五倍。”小长逍张开手掌。
玄初：“……三倍，不能再多了。”
小长逍扬眉，曲起一根手指：“四倍，不同意就拉倒。”
“……成交。”
看着他悄悄翘起的嘴角，玄初猛地回过神：且慢，自己该不会是被这臭小子套路了吧？
“道君，你——”
他才刚开口，就被小长逍挥着手打断：“你别站这，挡到我信号了。”
“……”
等玄初讪讪走开，貌似全神贯注盯着手机屏幕的小长逍悄然抬眸，黢黑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
旧年的最后一天，下午五点，奇妙水果店便关门打烊，店主玄初领着员工，打了两辆车，浩浩荡荡前往跨年晚会的举办地六合广场。
在距离广场还有将近1公里处，道路已被车流堵得水泄不通，大家干脆下车步行前往。
“这也太多人了吧。”这还是米子一第一次参加元旦活动，被眼前的人山人海吓了一跳。
“这还不算什么，等晚点人更多。”张潮很有经验，提醒说，“大家都互相注意着点，免得走散。”
玄初下意识看了小长逍一眼。
“……看我作甚？”后者一脸冷漠。
玄初也不好明说怕他乱跑惹事，便伸出手。
“干嘛？”小长逍不明所以。
玄初语气诚恳：“牵好了，万一你有什么东西想买，走散了没人付钱怎么办？”
其实真实原因是，怕他乱跑惹出事端。
小长逍想想还挺有道理，遂主动握住他的手：“起驾。”
夕阳一点点朝地平线滑落，正如张潮所言，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店员几人不知何时已被人潮冲散，好在玄初一直紧紧拉着小长逍的手，两人被人|流推搡着往前走。
路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最多的是卖各种小玩意儿，吆喝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小长逍沉睡那么多年，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虽然面上故作镇定，余光却忍不住往摊子上瞟。
然而……
“小朋友，过来看看呀。”一个卖面具的小贩热情招呼他，“你喜欢什么样的面具？奥特曼？喜羊羊？孙悟空？”
小长逍僵住，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自以为隐蔽的行为，居然被区区一个人族识破了？
玄初见了心里好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主动上前一步，指着其中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具，转移话题：“请问这是什么的面具？小怪兽吗？”
他寻思着，奥特曼都有了，有小怪兽也不奇怪？
小贩见他有兴趣，更加热情答道：“四大神兽听说过吧？这是麒麟。”
小长逍：“？！！”
玄初也是一愣，下意识看了眼面具，眼神凶猛，獠牙锋利，着实谈不上有多美观。
“你确定，这是麒麟？”他犹豫着问。
“对，就是麒麟。”小贩用力点了下头，指着面具大声说，“你看这尖角，这眼睛，这獠牙，凶不凶？猛不猛？神兽不神兽？”
玄初表示，猛不猛不好说，但他觉得有人要发飙。
他连忙按住小长逍的肩膀，打圆场：“啊，我懂你的意思。麒麟能辟邪，辟邪的都长得比较凶猛，否则怎么镇得住邪物？”
他震声：“这叫什么？这叫正气凛然啊！”
小长逍闻言，眉间怒意渐缓，“哼”了一声，嘀咕说：“这还差不多。”
玄初暗自松了口气，为了彻底转移他的注意力，又指着摊子上一副红白相间的半脸面具，问：“那是什么面具？”
小贩：“哦，这是狐狸面具，卖得特别好。”
小长逍震惊：“为什么狐狸面具就这么漂亮？”
与面目狰狞的麒麟面具相比，狐狸面具精致得不是一点半点儿。半遮面的结构，用丹红在素白的面具上勾勒出繁复而神秘的花纹。最勾人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尽显风流之意。
“狐狸精听说过没有？妲己知道吧，九条尾巴的狐狸，狐狸中的王者！她变成人后多美啊，要不然人商纣王能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吗？”小贩理直气壮道。
玄初：“……”敢情这面具还是写实派画风？
小长逍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目光似笑非笑地朝他飞来，灼灼打量，似乎想研究研究，他究竟哪里比较美。
玄初只道面上发烫，好在现在是晚上，灯影朦胧，看不仔细他神情的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晚会马上开始了，咱们快走吧。”
小长逍却摆手：“不急，这两个面具我要了。”
转而又斜眼看向玄初，勾了勾手指：“付钱吧，美人儿。”
玄初：“……”
作者有话要说：
玄初：幼稚鬼
长逍：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