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
每个“龙的传人”心里, 都有一个对龙的幻想。
哪怕，时至今日，绝大多数人已经确信龙并不存在, 只是先人的图腾信仰……但那个关于龙的梦, 从未结束。
谢凛倒是有些不同。
毕竟他向来不会对什么东西产生崇拜信仰, 也一直知道龙真实存在, 严格来说只是一种特殊的妖而已。
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观众们此刻的心情。
不过……
“可能会跟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看着弹幕里一片欢腾，谢凛泼了瓢冷水, “且不说现在龙族情况如何，单说龙宫，就不可能是你们想象中华美宫殿的模样。
“毕竟龙族平常并不会保持人形，体型体态与人类完全不同, 人类的房屋样式，他们住起来不会舒服，海底也很难建成。另外, 龙族的审美也与人类不同……
“更何况, 现在龙宫是不是还存在，还两说。”
【我不管我不管！龙宫必须要漂亮！】
【不是都说龙族爱财嘛, 肯定金碧辉煌】
【那是西方龙族……至于我们东方龙性本……嘿嘿嘿】
【龙性本嘿嘿嘿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谢凛见他们不信, 倒也不再过多解释了。只一点点往下潜去。
周围的鱼类品种随着入海的深度而变化……长得越来越随性。有一些美得超乎想象，但也有的丑得吓人。
好在谢凛昨天便已经下过一次海，吸取了教训，早把直播间的名字改成了【直播深海, 深海恐惧症、巨物恐惧症、密集恐惧症慎入】。
不过弹幕上还是时不时会发出尖叫和哀嚎——
倒不一定真的有多害怕，主要是来构成一些气氛组。
谢凛也了解他的这些观众，并不太担心。
他在意的是，龙族现在的情况, 可能真的不能满足他们的期待。
他这几次化身天道，都有认真去观察龙族的情况。
虽然他化身天道全知全能的时间很短、只有一瞬间而已，退出那种状态后，由于人体的限制，也无法将当时看到的东西全部记住，能留下的，大多只是当时的一个念头而已。
但几次下来，积少成多，他还是对龙族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不太正常。
或者说，很不正常。
一路下潜。和昨天的情况有些不同的是，潜至两三千米深的地方，周围就突然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不管是鱼还是各种浮游生物，全都消失不见。周围一片死寂。
只有暗流缓缓涌动。
要知道，正常的海洋里，深到七八千米的地方依然会有生命存在。这里的空无一物，只有一种可能——
这已经到了龙族的地盘了。
“强大妖兽聚居地的附近，通常不会有其他动物生活。毕竟危险性很大——没有谁愿意生活在天敌身边。
“所以，由于下面是龙族的地盘，这里会比较安静。这也是我昨天带你们下一次海的原因，之前就猜到，今天大概是看不到什么的。”
谢凛解释了几句，心中却有点担忧。
下面还有近五千米深。如果是在浅水中，游泳运动员游五千米或许只需要一个小时。但下潜比那要困难很多。
昨天尝试深海直播的时候谢凛记录过时间：从他入海，到出去，花了六个多小时。还好他下水较早，要不然怕是要在直播间观众面前表演一个当场消失了。
现在还有五千多米，算一算恐怕也得两个多小时。
这么长时间，他为了保持体力又不可能一直说话……现在也没有背景音乐可放。观众会觉得无聊的。
然而，还没等谢凛想到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变故就出现了。
周围的水流速度突然加快起来。如果有人能够看到完整的、这片区域的情况，就会发现，这里的海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谢凛，此刻就处在漩涡边缘。
于是，下行的速度突然加快！
连谢凛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发生什么，速度已经近乎于失控，直播间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漩涡转得晕头转向。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谢凛都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预先设好的法阵陆续失效，谢凛不得不开始直接用灵力维持其存在。
好在这时间很短——由于速度太快，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谢凛就已经来到了海底！
【卧……槽……】
【我人傻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脑子里有水声耶】
【脑子进水了吧……】
【好晕……我先去趟卫生间……】
——这一次弹幕是真的给转晕了。
然而谢凛此刻并没有在意这些。
好不容易脱离了漩涡，他悬在一边，看向那制造了漩涡的……庞大鱼群。
确切地说，不是鱼群。是大量的海中妖族。
一直以来，谢凛都没有在海上遇到半个妖族。原因就是，所有的海妖都被聚集到了这里。
他们挤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用尽全力沿着圆环向前游去。
海水被带动，形成巨大的漩涡。谢凛就是被这个漩涡卷到了这里！
而龙族，也就在这漩涡之下了。
妖群的中心，青龙盘踞在那里。显然，他就是这漩涡的主导者。
而其他的龙族，全部位于妖群下方。
最小的鳞片也有一人多高的巨大龙族，上百条首尾相衔连接在一起，形成绵延几万米的“线”，沿着玄奥的曲线缓缓游动。
上方，漩涡带起的水流狠命冲刷着他们的身体。他们的阵型牢固不变。
谢凛看得分明。
这是一个完全由龙族构成的阵！
怪不得他作为天道的时候，看到的龙族的气场奇怪而模糊。原来他们已经不再是独立的存在，而是共同构成了一个大阵！
——一个直径有近千米的庞大封印阵。
【呜呜呜我们都给转晕了主播都不安慰一下嘛！】
【主播过分！】
【感觉主播好像看什么看出神了……】
【确实，在看什么啊？】
【rwkk！不管是什么rwkk！】
【应该到龙族地盘了吧！kk龙！】
谢凛勉强回过神来。
海水对他的视线几无遮挡，他可以看得见这个方圆几百米的大阵的全貌，但观众们想要看到却有些困难。
周围没有鱼群。大概鱼群也知道这里是禁地，不能过来。那么，把光调亮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谢凛伸手，往罩子里注入灵力。备用阵法一瞬间启动，打光灯的亮度立刻提高，连谢凛都被晃了一下眼。
调整了灯光的方向，光线艰难地照向远方。
远处，海妖妖群构成的回环，和其后的龙族大阵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
“这应该算是两重法阵。”谢凛说道，“后面的龙族构成的是一个困阵、或者叫封印阵。封印的是什么我还不清楚。”
他早就感觉到这里隐约有什么东西被龙族封印住，但是却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天道也无法掌控之物。
——换句话说，那恐怕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谢凛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正在触及某个真相。
“我说过，阵法其实有两种，一种是军阵，人结阵迎敌；另一种则是以灵气流转代替人的行动，也就是我常用的那一种。”谢凛声音有点低沉，“不过这里的……应该算是第三种。”
他叹息道，“在末法的时代，灵气不复存在。如果想要、需要以灵气布阵，除了使用特殊的含有灵气的材料外，还有一种办法——
“人、妖……所有的修行者的身体中蕴含的灵力来布阵。”
“就像这样。”谢凛说道，“衔尾成阵。灵力运转贯通每一个龙族的身体，形成一个完整的灵力线路。只要把大家的身体摆在合适的位置，就能确保灵力在合适的路线上运转……成阵。”
弹幕里一片死寂。
龙……确实是看见了。
身躯，确实像想象中一样庞大威武。
面前的场景，确实比所有的设想中都要震撼人心。
但谁会想要看到这样的场景呢？
谢凛闭了闭眼，继续道，“但就算龙族灵力充沛、首尾相接形成回路几乎没有灵力溢出，阵法本身也是要消耗能量的。而凭借龙族自己，显然无法承受这样的消耗。
“这就是前面这些妖族和漩涡存在的意义了。他们制造漩涡，是为了吸引海水下来，从他们的身体间流过，带着他们身上的灵力进入龙族大阵，为龙族补充灵力。
“换句话说，这座大阵由龙族组成，但消耗却是龙族和所有的这些海中妖族共同承担……它应该是在末法大劫初期就存在了的，至今大概有两百年了。”
他的声音勉强还算是平静。但心中却实在忍不住去想，那封印大阵的下面，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值得龙族和整个海中妖族，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将之封印？
心中踯躅，他一时间几乎是茫然失措的，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好在。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海中妖族的中心，原本闭目仿佛沉睡的青龙，缓缓睁开了眼，朝这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