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柏走了。
莫南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觉得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刚刚那样的环境着实令他压力倍增，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提醒着他的格格不入。
或许如路柏所说，他就是太过在意了，他本可以更从容一些。
可想做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他根本无法去忽视这些东西。
差距就摆在那里，那些负面情绪他一时半会儿也克服不了。
过了几分钟，路柏还没有回来，倒是有一名服务生敲门进来，给他送了一杯果汁。
“先生，路总让我转告您，他遇到了一些急需处理的事情，大约二十分钟才能回来。”
服务生放下了果汁，顺便放下了一朵漂亮的还带着水滴的白玫瑰。
“这是路总让我送您的，说是赔礼。”
“谢谢，麻烦你了。”
“不客气，祝您愉快。”服务生笑着说完，安静的退下离开。
莫南看着桌子上的果汁和那朵玫瑰，心软了一瞬。
他拿起那只白玫瑰看了一会儿，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alpha这样的好，他也不该自怨自艾。
将玫瑰小心的放下，莫南长舒了一口气，按了按有些发涨的额头，不意外的摸到了一手的黏腻。
刚刚出了不少汗，这会儿静下来了，让他格外不舒服。
环顾了下周围的环境，好在这个偏厅配备完善，莫南很快在右前方看到了洗手间。
用水龙头里的凉水扑了几把脸，不仅将汗意带走，还让莫南清醒了不少，他看着镜子中那张还带着水汽的脸，给自己打了打气。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可以更努力一点。
记得刚来A城上大学的时候，他也因为出身小城，跟不上大城市的繁华，有一段时间自卑。
可后面他做的都很好，努力学习，参加活动，拿下国奖……
以前可以，现在一样也可以，他只需要多一点的时间。
门外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莫南以为是路柏回来，正要出去，就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累死了，姑妈你快看看我妆花了没？”一个娇嗔的男声，听声音是个年轻的Omega。
“补一点口红。”一名有些上了年纪的声音道。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那名年轻的Omega继续埋怨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看人脸色我都看够了。”
“回去？回去有钱的alpha吗？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弄到了宋家的邀请函吗？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那姑妈指责道。
莫南放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眼下的情况他也不好出去，只能祈祷对方赶紧离开。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莫南本不想听，奈何距离太近，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传来。
两人拌了嘴几句嘴后，莫南听到了熟悉名字。
“今天你看见那位路总了吧。”那位姑妈说：“你倒是学学他身边那位的本事。”
“看到了啊。”说着那名Omega语气不屑：“长得也就一般吧，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大概是路总口味特殊。”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个眼高于顶的模样？”
那位姑妈冷笑一声：“人家一般，人家还结过婚呢，照样都能路家这位在一起，你再看看你，哪样条件不比他好？就不能争气点吗？”
年轻的o却明显闻到了八卦的气息，立刻追问道：“结过婚？姑妈你怎么知道的？”
躲在卫生间的莫南的心突然提了起来，他不知道接下来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但他直觉那不是他想听到的。
可外面的声音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让他想躲也躲不掉。
“……我刚刚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打听到的，有一名太太说是之前在路阳荣那位续弦的生日宴上见过他，叫什么什么南来着，那会他还是路阳荣继子的妻子，说是在别人面前低眉顺眼的，敢怒不敢言的。”
“后来听说不知道怎么就离婚了，谁知道今天在这里见到了，那位太太惊讶的不行，说没想到不声不响的真是好手段，傍上了个更厉害的。”
说着姑妈语气全是恨铁不成钢：“你倒是跟着人家学学。”
“学学学，我怎么学？！”
顿了下，那名年轻Omega像是想到什么般问道：“……可我记得路阳荣那一支也是路家人啊。”
“谁说不是呢。”姑妈语气鄙夷：“认真算起来的话，这个Omega算是那位路总的侄媳。”
“啊？”年轻的Omega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侄媳？这么这么……”
“那位太太还说了，那次的宴会上，这个路总谁都没理，就单单和这个Omega打招呼，依我看，说不定那会儿两个人就勾搭上了……”
“我看那个路总看起来挺正人君子的，没想到能干出夺人妻子这种事，人不可貌相啊……”
……
接下来的话莫南便听不清了，他手撑着洗手台上，脸色惨白，几乎要站立不住。
原来，在外人眼里，是这么看待他和路柏的吗？
乱L、悖德、夺妻、……
这些世人皆鄙夷的词汇，因为他的关系，全挂在了路柏身上。
可路柏是那样好的一个人，本应该是高山白雪，令人敬仰的存在，现在因为和他在一起。
高山倾塌，白雪染泥……
还要被人在暗地里这样诋毁。
他想走出去，大声反驳那两人，告可脚下却像是千斤重，身上也像是突然失了力气，连一小步都迈不动。
直到外面的声音停了下来，周围的环境也彻底的归于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莫南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脸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布满了泪水，看起来滑稽可笑。
确实可笑。
这一段时间还妄想着努力，想尽量让自己变的好一点，好能站在离路柏近一点的地方。
可是他全错了。
这根本不是他努不努力的问题，而是他的身份……
从一开始就是原罪。
-
路柏却是被事情绊住了脚，这次宋家的宴会请了许多人，自然也会有ZF的人，路柏刚出偏厅便撞上了被簇拥着的其中一位。
那位见到路柏，格外热情，对方的身份特殊，年纪资历也在，路柏不好推脱，只能叫住了一旁的服务员，交代了两句，余光瞄见了桌上摆着的花束，路柏又加了一句。
“麻烦去折一只新鲜的白玫瑰，送给他，告诉他是我的赔礼。”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路柏置身其中，他面上不显，陪着聊了一会，随后将话题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在对众人举了举杯便安然退场。
这会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他心里记挂着还在偏厅的莫南，想到对方一个人在那儿，路柏大步往回走去，路上看到了宋思景的伴侣江彦，想着刚刚Omega面色不太好，路柏便喊住了江彦。
“江彦。”
江彦停下脚步：“路总。”
“宋老爷子还在楼上？”路柏询问道。
“嗯，宋思景刚刚去看了，说睡着了。”江彦点头，随后问道：“您要上去看看？”
“不了。”略微沉思了下，路柏对江彦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就先离开了，宋老爷子要是问起，就说我改天找时间登门赔罪。”
江彦微微讶然，不过也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道：“好，我会告诉宋思景。”
处理完宴会厅的事情，路柏回到了偏厅。
打开门之后，里面很安静，他视线扫过，并没看到本应坐在沙发上的莫南。
茶几上的果汁不像有人动过，旁边好好的摆放着一只白玫瑰。
“莫莫？”路柏走了进去。
洗手间那边传来了一点动静，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露出Omega那双略圆的眼睛。
“柏先生。”声音有气无力。
“怎么躲在这里？”路柏走过去，语气带着担心：“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莫南视线越过路柏的肩膀，见偏厅的门好好关着，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才稍微放下了些紧张，他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有。”
“那怎么脸色这样差？”
路柏伸出手，想去探一下莫南额头的温度，刚碰上一点，对方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后仰着躲开了。
路柏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他动作僵了一下，莫南眼神闪躲。
空气凝结。
片刻后，莫南勉力撤出一丝笑容，无力的解释：“抱歉，您突然……我吓到了，对不起柏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也没有发烧……”
“没事，你没有不舒服就好。”
路柏收回手，声音依旧温和，可视线却落在莫南的脸上，不放过Omega任何一个神情的变化，他问道。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莫南否认，随即像是怕路柏继续问下去般说道：“我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路柏看着他，静了一会，莫南有些担心的闪躲着目光，还好，对方并没有再追问，只点了点头，温和的说：“好，那我们回家休息。”
“回家？”反应了一会儿，莫南问：“不是还要给宋思景的祖父祝寿吗？我们这样提前走会不会不太好，您不用为了我……”
“没有，和你没关系，老爷子年纪大了，精力也有限，江彦说这会已经睡下了，我们就不打扰了。”路柏解释道。
听到这句话的莫南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这样吗？那我们回去？”
“嗯。”
路柏伸手，将莫南从洗手间里拉了出来，这次Omega并没躲开，乖顺的任由他牵着。
刚往偏厅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
莫南像是想到什么般猛地止住了步子，声音都拔高了些。
“别、别走正厅！”
路柏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明显不对劲的Omega，眉毛微蹙：“莫莫，你到底怎么了？”
像是也觉察到自己语气的过激，莫南扯了扯嘴角，放低了声音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想正厅人太多了，我怕您去了就又走不开了，我们走后面吧，我想早点回去。”
“莫莫，你知道这些话我是不会信的。”路柏声音严肃了起来，他看着莫南的眼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柏先生，求您别问了。”莫南低垂着头，几乎快要哭了出来，他小声哀求道。
“我、我想回去，带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