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弹劾决案通过后的当天下午,联邦当局签发了对前任总统的逮捕令。
这个轰动的消息一出,圣洛里安的大小媒体倾巢出动,齐聚在中央军事医院的大门口,准备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就连不沾边的做养生专栏的记者,都跟风去了现场凑热闹。
医院门口人满为患,联邦警局不得不加派人手维持道路秩序。
莫辛的座驾直接走特殊通道,开进地下车场,文森停车熄火后,担忧地扫了眼后排座位上的梁秋驰。
梁秋驰虽已被释放,但正式的撤销通告还没发,他若在此时露面,怕是有点不妥。
梁秋驰收紧了下与莫辛相扣的手指,“你等下注意安全,我找机会再上楼。”
莫辛“嗯”了一声,打开车门,立刻有几名身穿制服的人从电梯口快步迎上来。
看肩章,职位都不低。
莫辛穿上文森递来的防弹衣,宽肩窄腰长腿,边检查武器,边听官员的简报大步走进电梯,意气风发,气场迫人。
雷尼斯的特护病房在三楼C区,在他入院之时,这层楼就已清空无关人员,只留几名医护人员和安保。
莫辛跨出电梯,往几步之外的楼梯口扫了一眼。
几家媒体记者堵在那,还在不停试探往前挤,希望能抢拍到第一手资料。
莫辛给了文森一个眼神,文森立刻会意,叫上两名警官去楼梯口驱散媒体。
莫辛在另两名官员的陪同下,来到C区。
走廊本还算宽敞明亮,但此刻被一支全副武装的特勤小分队占据了大半空间,拥挤又压抑。
小队长扛枪过来,冲莫辛敬礼打报告:“目标拒捕,现在正躲在C4病房,房门门锁已被破拆,下一步还请长官指示!”
毕竟逮捕对象是前任总统,他们不敢贸然行事。
莫辛问:“他手里有枪吗?”
“报告长官,枪支情况不清楚,但他手里有柄水果刀。”
莫辛戴好全黑的战术手套,一脸淡定地朝C4病房走去,“我先进去,你们在门外听指令。”
他没敲门,也没打招呼,只透过敞开的门缝看了一眼,便推门而入。
天色欲晚,雷尼斯坐在病床床尾,上半身没入昏暗的阴影中,背微微弓着,显露出一丝苍老的颓疲之态。
“怎么就你自己?”雷尼斯看向莫辛身后半敞的房门,“他呢?”
莫辛明知故问:“你说谁?”
“还跟我装什么?”雷尼斯把玩着手里的水果刀,“你跟梁秋驰早就串通一气,可恨我一直没能找到证据早早把你搞下去。”
莫辛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病房三米开外的地方。
俨然一副要与他长谈的架势。
不过他一向话少,雷尼斯也不想和他交流。
只是憋在胸口的那股不甘与愤懑,需要发泄。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吧?”雷尼斯盯着莫辛,“丹加、卢戈还有那些宣布暂停纳税的州县……都是你们的阴谋。”
安排紧锣密鼓,证据曝光也极具节奏。
既给了媒体舆论发酵的时间,又不容他这边做出任何反击,便抛出下一条罪行指控。
最致命的是,雷尼斯的长子突然被捕,亲信接连反水,他的左膀右臂一夕之间被扭断,他想做反击,也束手无策。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雷尼斯沉声质问。
莫辛冷着脸,只给出了四个字的答案。
“无可奉告。”
这也算变相承认了。
雷尼斯咬牙道:“你们到底怎么说服那些人敢站出来做污点证人,指控我的?”
他不信那些人只是因为舆论风向对他不利,就纷纷调转枪口来瞄准自己。
若非背后有人操控,他们的反应不可能这么默契齐整。
就算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莫辛目光忽然越过病床,投向雷尼斯身后的窗户。
被黑色战术手套包裹的右手轻轻抬起,食指朝窗外勾了一下。
雷尼斯猛然回头,就见一个穿着作战服头戴防爆头盔的高大黑影,抓着绳索悬在窗外。
他一个愣神的功夫,那名特种兵已踹开窗户,荡进病房。
雷尼斯下意识想挥刀,对方长腿扫来,一记绝情脚直接踹歪了他的老脸,水果刀连带两颗镶金的假牙相继掉落在地。
紧接着,雷尼斯被擒拿在地。
“放开我!放开!”
雷尼斯怒吼,鲜血顺着嘴角流满了下巴。
特种兵麻利地给他铐上右手,另一头则锁在病床尾部的栏杆上。
随后,他摘下了头上全黑的防爆头盔和遮脸面罩。
雷尼斯在看清他的样子后,瞬间被抽干力气般瘫坐在地,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莫辛也有一瞬的惊讶。
他起身,先去关门,才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起梁秋驰,“这身装备哪来的?”
“文森找的,这样不太惹眼,”梁秋驰向后抹了把微微汗湿的头发,“就是太热了,闷。”
他冲莫辛招招手,“快点坐着,你刚才是不是还没睡够?”
莫辛点下头,重新坐回椅子里。
雷尼斯见他们对话时神态亲昵,便知自己的猜测与事实相比,怕还是保守了些。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下。
梁秋驰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久不见。”
雷尼斯吐出一口沾血的唾沫,恨恨道:“当初就该把你一块杀了。”
“很可惜,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梁秋驰说,“我猜你应该在罗伊·雷尼斯死的那天,就开始后悔了。”
想起惨死在他枪下的小儿子,老雷尼斯目眦欲裂:“你这种杀人犯,居然还能堂而皇之地出狱!谁放你出来的?”
梁秋驰冷笑道:“我是为民除害,当然可以出来。但你这次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是不是害怕,所以拒捕?”
老雷尼斯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凭那些证据,就能把我扳倒?我会请最好的律师……”
“然后把你犯下的罪,一股脑推给谁?你的亲信,还是你的大儿子?”梁秋驰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蝼蚁。
雷尼斯沉默了许久,拳头握紧又松开,又把盘亘在他胸口的疑问说了一遍。
“你到底怎么劝服那些人做污点证人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秋驰如实道:“我私下接触他们已经五六年了,你以为你一直把他们牢牢控制在手里,可以肆无忌惮的打压排挤和摆布,但谁又甘心自己的家人长期受人威胁?”
“可我给了他们足够多的钱!”
雷尼斯愤懑地挣了下手,手铐撞击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得门外走廊上等候命令的特勤小队都是神经一紧。
一直在分神打量梁秋驰身材的莫辛,冷不丁插嘴问:“多少钱算足够?”
雷尼斯再度陷入了沉默。
梁秋驰也不想跟他多说废话,他拿起头盔,打算让莫辛叫门外人进来把人带走时,雷尼斯又忽然认命般低声感慨了一句:“梁毅生了个好儿子。”
梁秋驰再次看向他,眼里多了丝肃杀之意。
“但你跟你爸同样天真,”雷尼斯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勉强挤出的笑容里充满鄙夷与不解,“这个联邦有什么值得你们效忠的?豁出命也要搞死我?信仰能值几个钱?”
梁秋驰下颌绷紧,拼尽毕生意志力才压下挥拳的冲动。
莫辛起身,按住梁秋驰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后带了一把。
“别废话了,”他垂眼扫了下雷尼斯,“省点力气等着去军事法庭辩护吧。”
他转身去开门,手搭上门把时,又忽然回头。
“对了,有个消息忘记告诉你。”
莫辛罕见地弯起嘴角,微笑的样子却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小时前,威尔·雷尼斯在狱中留下一封指控书后,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