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群尖叫着乱成一团,几名负责护送灵柩的礼兵也不禁有些发慌。

  他们的礼兵枪中没有装填弹药,毫无杀伤力可言。

  一旦交火,只能做肉盾。

  “将军,您快走……”

  两人咬牙挡在莫辛身前,希望文森能快速护卫他离开现场。

  然而,文森没动,莫辛也没动,莫启甚至还有闲心低骂了一句:“妈的,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吗?吓我一跳。”

  只见那个半路杀出的连帽衫又朝天开了一枪,跑到离莫辛大约十米远的时候,几名警卫左右包抄把他按倒在地。

  在场拍摄葬礼的两名记者快速调转镜头,总觉得这一幕场景似曾相识。

  而当那人的帽子被扯下,露出完整的脸庞时,在场的人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曾经在竞职演说现场刺杀莫正宏的凶手!

  他不是被联邦逮捕了吗?!

  怎么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莫正宏的葬礼?!

  他出现是为了刺杀莫辛和莫启吗?那他刚才高呼的“雷尼斯总统万岁”又是什么情况?!

  ……

  万察的脸被按在泥土里,口鼻被糊住,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他挣扎着“吱吾”两声,几名警卫将他按得更紧。

  莫辛扫了文森一眼,文森立刻会意,命人将已拍摄到素材的两家媒体及其他闲杂人等请离现场。

  很快,整片墓园就被肃清干净,周围也被拉上黑色帐幔屏蔽掉外面探究的视线。

  莫辛手撑黑伞走到万察面前,命警卫撤手。

  万察双手已被拷在背后,他艰难地拱起上半身,满脸都是泥巴。

  他狼狈地想站起来,却被莫辛踩住肩膀,硬生生地再度跪了下去。

  万察愤恨地抬头瞪向他,咬牙道:“姓莫的,你别太过分!”

  莫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脚上加大力气,冷声道:“磕头。”

  万察感觉肩膀的骨头都要被那只皮鞋碾碎了,他咬紧后槽牙,沉声说:“我今天来这里配合你们演戏,是听梁哥的话,还你救我一命的人情,不是来他妈送葬的!”

  莫辛直接一脚将他踩趴在地,赶在万察起身之前,重重踩住他的脸。

  “我今天不杀你,也是因为你的梁哥。”

  莫辛移开脚,矮下身揪住万察沾满泥土的短发,用力地强迫他朝自己父亲的墓碑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鲜血瞬间流了一脸。

  万察的头皮也快被扯掉了似的,疼得他嗷嗷直叫。

  “行了,”莫启走过来,将面色阴冷的莫辛拽到身后,他垂下眼皮对万察说:“等这事了结,我会放你走,算还你今天的这个人情。不过那之后你是死是活,梁秋驰护不住你。杀人偿命,你自求多福。”

  莫启招招手,文森立刻带两个人过来将头破血流的万察拖走了。

  万察再次被捕的画面,率先被丹加州的媒体曝光,随即引得联邦各州媒体的疯狂转发。

  当时联邦新上任的总统正在驻守在南际边境线的部队做检阅慰问,秘书快步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以手掩唇对他低语几句,雷尼斯当场变了脸色。

  随后的公开采访环节中,有人临时变更问题,提及万察再次被捕时高呼“雷尼斯万岁”的口号一事,质疑雷尼斯与万察之间的关系,雷尼斯总统更是拒绝回答,拂袖而去。

  他的反应,落在民众眼中,众说纷纭。

  甚至有微表情专家都出动了,将镜头一帧帧放大分析。

  但无论如何,联邦在一系列事件中的无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尤其是万察悄无声息地越狱,联邦政府追捕多日无果也就算了,结果还让这人跑到受害者的葬礼上叫嚣,性质实在恶劣不堪。

  这导致莫正宏的支持者和雷尼斯的反对者们,再次爆发了新一轮的抗议,要求新任总统政府一定要就此事负责,出具明确的事件调查责任报告。

  雷尼斯本就一路下跌的口碑,在这件事发生之后,更是如山体滑坡般崩坏。

  “这场舆论战,算是开了个好头。”莫启关掉电视的新闻画面,转身冲梁秋驰举了举酒杯,“多亏你这些天的筹谋安排,辛苦了。”

  梁秋驰摇摇头,对于利用莫正宏的葬礼制造冲突的事仍感到有几分愧疚。

  他自己的父亲当年含冤枉死,葬礼冷清而潦草,还被罗伊·雷尼斯的血弄脏了墓碑。

  这件事一直梗在他心头,想起便觉得自责懊悔。

  而如今时移世易,他不想让莫辛也跟他经历同样的遭遇。

  莫启见他面色沉郁,不禁发笑:“那是我爸的葬礼,我和莫辛都不介意,你也不用内疚。”

  梁秋驰轻声“嗯”了一下。

  莫启又说:“既然第一枪已经打枪,眼下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只是一味制造舆论,而不跟进后续行动,等时间一长,再多质疑也会偃旗息鼓,对雷尼斯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或许,还会让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梁秋驰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看向莫启,沉声说:“我有个计划,不知道你这边能否配合。”

  莫启站在窗边,闻言看过来,对上视线的一瞬,他笑着眯起眼睛,“这么巧,我也有个计划想请你配合。”

  他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梁秋驰先别说话,“我看看咱们有没有默契。”

  莫启手拿酒杯,缓步走向梁秋驰,“你正在被通缉,自然不合适出面,而你又一直迟迟不回卢戈,想来是不想借他们的手。放眼全局,只有我才是最适合站出来的人选,也是最有可能帮你的人。”

  “没错。”梁秋驰坦然点头。

  回到丹加的这几天,莫启一直泡在丹加的州政府办公厅,和各路官员开会论事。显然,他在州政府这边不仅人脉广,对某些事务还拥有决策权。

  如果请莫启以丹加州政府的名义,向联邦方面施压,要求联邦议会监督总统行使权力,再进一步要求进行总统弹劾投票,不仅名正言顺,还能保证他多年搜集到的雷尼斯犯罪铁证不会再一次石沉大海。

  毕竟,现在雷尼斯也是莫启和莫辛的杀父仇人。

  梁秋驰问:“那你愿意出面吗?”

  莫启说:“那得看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

  梁秋驰没有丝毫犹豫:“接受。”

  “你不问是什么条件?”莫启挑眉,目光戏谑地扫了眼楼上,莫辛正在书房开视频会议。

  他压低声音问梁秋驰,“如果事关你们两个,你也愿意?”

  梁秋驰说:“我手里能够指控雷尼斯的罪证,基本都是他和卢戈方面做的非法交易,你如果出面递交这些证据,很容易被雷尼斯倒泼脏水,说丹加和卢戈联手污蔑他。”

  莫启挑挑眉:“他已经这么做了。”

  雷尼斯为了挽回不断下跌的支持率,连日来想尽办法,试图转移公众的注意力。于是他便拿莫辛与梁秋驰的关系大做文章。

  莫辛背后是丹加,梁秋驰背后是卢戈,雷尼斯既可以将莫正宏遇刺案说成是双方暗中勾结不成而酿出的内讧惨剧,自然也可以把自己塑造成双方进行利益交换下的受害者。

  毕竟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唯有利益至上。

  雷尼斯想翻转舆论,虽然会花费一些力气,但并非没有可能。

  “如果想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就必须先让雷尼斯对你和莫辛的指控全部失效,否则就是给他留下转圜的余地。”莫启眼神黑亮地看着梁秋驰,“而想达到这种效果,最有说服力的一招就是你们两个划清界限,站到彼此的对立面上去。”

  “同意,”梁秋驰声音很平静,“过两天莫辛要回圣洛里安处理安全局积压的事务,我会跟他一起走,那就是最佳时机。”

  “是吗?那咱俩还真是默契,想到一块去了。”莫启依旧是笑,语气明显带着怀疑。

  梁秋驰点头:“这点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莫启耸耸肩,无奈道:“我不担心你,我担心的是莫辛。他肯定不会同意。”

  梁秋驰说:“我等下亲自和他解释,他会接受的。”

  “既然如此,”莫启走到他面前,语气郑重道:“我们会竭力保障你的人身安全,绝对不让悲剧重演,这是我个人还有整个丹加州政府对你做出的承诺。”

  梁秋驰淡然道:“我只是个引子,后续就拜托你了。”

  “那是自然,梁先生静候佳音就好,不过……”莫启话音稍顿,“在这之前,还要另外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我想请你先带我去卢戈见裴吉一面。”莫启苦笑道,“他退居二线后,想联系他实在太难,有你这个熟人帮忙做中间人,会让我省很多事。”

  梁秋驰沉吟道:“你找他做什么?”

  “这就不关梁先生的事了。”莫启笑着说。

  梁秋驰直觉此事不简单,他试探道:“我可以把联系方式给你。”

  莫启并不买账:“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才有诚意。”

  梁秋驰不卑不亢:“既然要合作,难道不是开诚布公比较好吗?”

  莫启思索片刻,说:“事关重大,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决议,现在开口乱说实在没什么意思,”他朝梁秋驰举起酒杯,“等事情有眉目了,我自然对你知无不言,怎么样?”

  梁秋驰没说话。

  犀利的目光似乎能洞穿一切。

  莫启笑笑:“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何必什么话都说开呢?你只需要相信,我们的一致目标是把雷尼斯搞进监狱就行了。”

  见梁秋驰眉宇松动,他径直将酒杯伸过去,和梁秋驰手中的高脚杯轻轻一碰。

  “叮”的一声清响,莫启愉快地向梁秋驰举杯致意,“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