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 在会客厅里的女孩期期艾艾说出“未婚妻”时, 伊莱是听得一愣。

  他和艾伦一样, 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词汇指代着谁,倒是霍尔在此种问题上总反应奇快,前辈很快就开始拿促狭眼神扫他, 表情变得别有深意。

  所以当听到霍尔特意压低了嗓音, 笑眯眯地重复了遍“未婚妻”时,伊莱倏地领会了这个词是在指他,他心情当即难以言喻起来, 像在心底打翻了一整个颜料盘,各种情绪都争抢着要添上一抹颜色,让他想笑无奈又想窘, 五官都不知道该按着哪套情绪摆表情了,才让进屋的黑发青年看见了张“异彩纷呈”的脸。

  而还没等伊莱调整好神色,让自己表情尽量别那么纠结的面对艾伦, 进到里间的黑发青年视线已落到他身上。

  他下意识与对方对视,便见对方扶住门框, 神色淡淡的脸依旧看不出多少情绪, 在看了他几秒后问道:“下午想一起出门吗?”

  伊莱一句怕给艾伦添麻烦的担忧还卡在喉咙里, 就又被紧跟在询问后的“未婚妻”给怼了回去。

  伊莱:“……”

  这世上就总有些话,从不熟悉的人口中听来是得发愣,从相对熟悉的人口中听来会心情十分复杂……而从关系尤为特殊的人口中听来, 就如同被架上了实验台, 身体上贴满了细小的电极片, 那瞬间一麻的过电感能从头顶流窜到脚底,让整个人都恍惚上一阵,并缓过劲后脊椎某处依旧酥酥痒痒,像被电出了后遗症。

  “去,去,去哪里走走?”

  好一会后,伊莱才开口,接话接的还有点结巴。

  然后他三魂六魄也跟在这句话后归了体,觉出不对。

  不管是自己竟然直接收下了“未婚妻”的头衔,连一点异议都没表现出来,还是压根忘了自己现今出门会给艾伦添麻烦,就这么贸然问了对方想去去哪里走走,这两件事都足够让伊莱手足无措,怀疑他自己这时候脑袋仍不清醒。

  艾伦却像没觉得伊莱坦然接受了“未婚妻”有什么不好,也没把带对方出门当做件麻烦事。

  听完伊莱连忙追加的担心提问,他松开撑着门框的手,让开房间通道:“没事,你只要换个打扮就好。”

  伊莱并不赞同他这个观点,边往外走边皱眉:“但这样做还是有风险。”

  走到会客厅的伊莱有理有据地向艾伦提出异议:“温德镇隔深渊森林太近了,距离事情发生其实也还没过去多久,难保他们不会留下专门盯着周围动向的人。”

  而这样专门负责盯梢的人,务必会十分熟悉伊莱的五官,没准还手握有他一众旧识的资料,艾伦和他一起露面,会很快成为对方着重注意的目标。

  “那就把打扮换得更彻底一点。”艾伦轻描淡写地说,他抬手在伊莱眉间按了一下,仿佛是看不得对方皱眉,金发青年眉心里的小褶皱被他给手动捋平了。

  伊莱在带了薄茧的指腹刚压上眉心时就条件反射闭了眼,他对于乔装打扮没什么经验,听出艾伦是打定主意要带他出去,只好先“战略性妥协”,顺着对方的话问:“可什么样的打扮才算是‘换得彻底’?”

  艾伦就不知怎么忽然一迟疑:“这个么……”

  伊莱疑惑:“‘这个’?”

  女孩米娜送来的一袋熟食问候礼,变成了艾伦和伊莱的午餐,简单填饱过肚子后,两人午后临出门前,伊莱终于发觉,他可能是不慎掉进了一个坑里。

  并且更糟糕的是,即使意识到了这是个坑,他难为情到了极致,却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除了把面前平摊着摆放的衣服穿上身。

  艾伦所能想出的“换得彻底”的主意,就是让伊莱姑且连性别也一并伪装,真的就成为他“货真价实”的未婚妻,用女性的形象陪他出门,一起去镇上一趟。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拿起衬衫往身上套时,为了缓解尴尬,伊莱没话找话地问着。

  “离开瓦尔家之前,你首次恢复成人身之后。”

  艾伦声音听起来还是挺坦然地答了。

  他看着金发青年将手伸进带由蕾丝边和塔克褶的衬衫袖筒,忍不住微微别过了眼,但只过了片刻,他就又把视线转了回来。

  由于面朝着艾伦穿女装这事太挑战羞耻极限,伊莱是背对着艾伦穿的衣服,他此刻扣纽扣的手都在发僵,更别说去留神后面的人是不是在瞧他。

  “那,那么早吗?”伊莱干巴巴地接着话。

  “因为那时候我就考虑过之后带你回希欧多尔的事情。”艾伦视线继续有一眼没一眼地在伊莱身上扫过,他看出了对方的手忙脚乱,自己的手在身侧蜷起又舒展,“追击队当时是带着人类亡灵两幅画像一路追赶,我看过小镇的公告栏,只要我们离开卡尔比,就不可能一直绕开人类聚居地行动,总会有和人打交道的时候,我也不敢确定追击队那头就真的没有留后手,没有增派眼线提防你的再次出现,所以我自那会起便思考过该如何带你混进人类活动区,至少得争取到短时间的安全,协助我们顺利经过城镇。”

  伊莱听完,都不知道他是该先为艾伦替自己考虑之早而感动,还是该为对方早就“有所图谋”,做好了让他穿女装的打算而哭笑不得。

  他终于也将衬衫扣子扣到最顶一颗,第一次体会到穿衬衫竟是件这么不容易的事情,摇摇头叹气:“而那会我还在为自己的心意感到苦恼,每天至少要纠结上一回你究竟有没有喜欢我,你却已经悄悄给我准备了这么一份……唔,礼物?”

  艾伦没接这句单听内容貌似没多大问题,可听语气便能听出紧张的调侃。

  他看着金发青年穿好衬衫,接着背对着他抓起一只长耳朵蝴蝶结,对方像没弄懂这个蝴蝶结到底是该系在哪的,先拎着两头的软绸缎带看了几秒,然后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又在腰上比划一下,觉得系在两边位置都不太对,最后才迟疑着举到脖子附近。

  “不对。”

  制止了伊莱将蝴蝶结直接往脖子上绑的行为时,艾伦垂在身侧的手也终于抬了起来。

  他几次三番想上手去帮对方一把,这会好不容易有了理直气壮的机会。

  “这是个领结。”艾伦的手穿过了伊莱披散在身后的发丝,将用生长咒延长的金发捋成一束,拨到一旁。

  他自伊莱手中接管过蝴蝶结的系带,让两条绸带都服帖地压到了衬衫翻领下,再在背后将带子系紧,“它不能直接系到脖子上,是衬衫上的配件——觉得紧吗?”

  伊莱只有摇头的份。

  在艾伦的气息和体温忽然一同从背后靠近,对方从自己这里取走服装配件时,伊莱脑子里就像轻轻“嗡”了一声,他窘迫地把自己交给了对方打理,并发现他在羞窘之余,心底其实还潜藏着一点神奇的小高兴。

  有了艾伦帮忙做的细节调整,带着长耳朵飘带的蝴蝶结顺利点缀在胸前,正好修饰了男性相对平坦的胸部线条。

  真正穿好衬衫之后,接下来就是穿外面的长裙。

  那长裙是背心裙,半托胸款,留空的前襟与衬衫领结互不干扰,柔和的灰蓝色调十分衬伊莱的金发和眼睛,裙子款式在女装中不算复杂,仅在弧度极大的裙摆底端有两圈蕾丝装饰,其他地方则一水净色,最大程度的呈现了衣料本身的光泽及垂顺感。

  长裙腰部还配有一根浆果红的腰带,正好将伊莱紧窄的腰线勾勒出来,也无形中强调了腰跨比例,让他这个新鲜出炉的未婚妻看上去更“真材实料”了点。

  当腰带在身后扣拢时,伊莱发现他已本能地开始吸气。

  然后他后腰就被正在调节对扣格数的艾伦拍了拍,整个人霎时一歪。

  “放松。”艾伦在背后指点道,“你这会越紧张,所有系带都是按着你紧张时的围度绑的,这身装扮待会便会让你越难受,你放松下来,我们才能确保这些带子不会系得太紧,找到一个让你舒适的区间。”

  伊莱闻言努力放松起自己,不过效果似乎不太好,他耳尖以肉眼可及的速度红了起来,两个红彤彤的耳背掩映在金发底下。

  看得艾伦就非常想上手摸上一把。

  总之,尽管这番穿着打扮期间大小波折不断,除了当事人太过紧张,协助人仅是看起来没那么紧张,偶尔也会面色镇定地出错外,他们还面临了诸如“头发不慎绞进拉链”、“当事人一个用力就捏碎了要戴到头上的小发卡”及“当事人一脚踩到裙摆险些摔成一团”等问题。

  但最终,两人正式出门时,伊莱的衣服好歹是换好了。

  变装的效果好到为了避嫌,一开始就飘了出去的霍尔回来时都没认出伊莱。

  “我的……”

  也不知道前辈后面原本是想说什么,反正他把那几个字吞了回去,只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的人。

  短发被生长咒延长后,似乎还做了点快捷保养,正柔顺披在身后,微微泛出光。

  额前的碎发也稍稍增长了一点,发梢将将过眉,一下便削减了眉眼带给人的英气感,让五官柔和了好几分。

  那宽羊腿袖的衬衫恰到好处的掩盖了手臂线条,蝴蝶结修饰胸口,长裙裙沿一直垂落到脚踝上方一点,下面是双带着软跟的皮鞋。

  活脱脱就是一个温婉安静的金发美人。

  “我敢打包票,除非是对你和艾伦都熟的不能再熟,并且知道你们俩最近是一起行动的人,不然绝对没有人能猜到伊莱的身份,前面的条件缺任何一个都不行!”

  送艾伦和伊莱下小山坡前,霍尔前辈就如此向两人做了保证。

  他信誓旦旦。

  可能就因为前辈的保证做的过分圆满了,信心太过充足,这大陆上就有位神明冥冥之中想打他的脸。

  约一小时后,当艾伦在镇集上遇见专程来找到他的艾维斯时,一身白袍的圣子先是为携“女伴”亮相的艾伦一怔,他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了点不可思议神色,视线反复滑过两人自然交握的手,又在疑似颇为眼熟的“女士”脸上停了停。

  片刻之后,艾维斯眼睛倏地睁大。

  艾伦确信,假如他们这会是在一个二维平面世界里,他肯定能看见艾维斯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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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自己设定好了定时发布,吃完螃蟹回来一看,发现我设定在了2019年的10月15号定时发布……

  伊莱的裙子和衬衫都是作者翻着衣柜对着写的,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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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一下基友的文:《王爷他有病》by半盏茗香

  字数已经2w7啦!

  文案——

  生死蛊: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生死蛊乃子母蛊,携带子蛊者可替携带母蛊者替命一次。

  一朝作死,谢家小少爷谢彦误种生死蛊子蛊,而母蛊,种在京中恶名在外的诚王萧承洲身上。

  一时间,满京的人都觉得风向突然不对了,一向中立的谢家人,不论男女老少,怎么都开始对诚王嘘寒问暖了?

  *

  有种饿,叫谢彦觉得你饿——“王爷你一定要多吃饭,饿着容易生病,你生病万一死了,叫我怎么办呀?”

  有种冷,叫谢彦觉得你冷——“王爷你要多穿衣啊,冷着容易生病,你生病万一死了,叫我怎么办呀?”

  而有种误会,叫王爷以为我喜欢他。

  有刺客刺杀王爷,谢彦英勇挡刀,王爷扶着倒在他怀里的小少爷,满是震惊:“他竟爱我至此!”

  最后,王爷将谢彦堵在床角,深情郑重地许下诺言:“你以真心相托,我必以此生回报。”

  被亲住的谢彦一脸懵逼:“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