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八月里的春天>第054章 还有多少个黎明

  不得不说独立除妖师是个很赚钱的行当,头一年我们接连做了许多委托,赚到了极为充足的旅费,第二年便用赚来的钱在各地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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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看过黄龙的水,那水像极了他的眼睛,黄中泛碧,翠中见黄。

  他站在湖边安静地看水,而我在他身旁悄悄地看他。

  “好美啊。”我看着他的眼睛感叹。

  他以为我在说水,认同地轻轻颔首,“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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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非洲草原看了波澜壮阔的日出日落,野生动物肆意地展览奔跑跳跃,自然有着自己的作息和规律,那一刻我清晰地认知到了自己的渺小、个人生命的微不足道。

  我活着还是死了,这个世界并不在意,会在意的只有我身边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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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来到了NYC,在曼哈顿的街头手牵手漫步。临近时代广场,他怕我被人流挤到,将我护在怀里,走两步就垂头轻轻叫我,“页子,还好吗?”

  走到中央公园,他松了口气似的放开我,发现我一直在不错眼地看他。他跟我对视片刻,忽然挨近了啄吻我的嘴唇,轻声道:“现在不行,晚上回去再说。”

  我气得推他,“我又没要做。你当我是狗吗,随时随地发情?”

  白岂只是温柔地看着我,等我推够了,抬手将我抱住左右轻晃着,直到我在他怀里放松下来他才软软地亲我的耳尖,低声问我,“消气没有?”

  我又推他。

  白起顺着我的力道退开些,等我收手了再回来拥着我,浅吻我的额角,“那再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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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去了世界之巅,在西藏的雪峰上,他将我以层层衣物包裹,抱在怀里捂着,微微仰头凝望压得极近的透蓝天空。

  他看得很专注,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不再是忧伤,也不再是粉饰太平的无澜,而终于有了蓝天白云;而那一刻我在想,我对他而言,究竟是礼物还是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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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们来到了芬兰,牵着手走进了市政厅。

  出来时手中多了两张结婚证。

  白岂没有给我保存其中一张的权利,离开市政厅的时候就从我手中拿走收了起来。

  我问他放到哪去了。

  他说安全的地方。

  我说是小午身上吗?

  他就生气了,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条街,忽然停下当街吻住我。

  他在我推他之前放开了我,看着我的眼睛道:“现在在我身上,以后会放进泉眼里,那是我的眼睛,也是我的心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把纸放在眼睛和心脏里,会疼吗?”

  他注视着我,轻轻道:“不疼,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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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旅行在欧洲画上了句号。

  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长时间的走路了,走久了就会气喘,而白岂就会脸色苍白地盯着我看。等到我呼吸恢复正常后,他就将我背起来走,一路沉默极了,动作轻得像是下一秒我就要碎裂了。

  他这样实在令我心里不好受,所以去过捷克后我就提议回去。

  白岂看着我的眼睛确认地问道,“玩够了?还有哪里想去吗?”

  我摇头说都去过了,想家了。

  他垂首轻轻亲吻了我,接纳了我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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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年开春,我们终于回到了这座时光悠远的村庄。

  白杨树绿了,花椒树绿了,大片的田野丰盈,无论从哪个方向走来都会碰到枝头搁不下的绿,那绿意轻快了我的步伐。

  到家时,我在信箱里找到了一叠信,都是班里同学写的,还有一张齐枫的。

  大多信都是一两年前的。

  齐枫问我怎么消失了,像是从之前被白岂惊吓的事情中走出来了,对逃避我的行为感到了抱歉。

  同学们则主要是问我身体怎么样了。

  李孟说他交了女朋友,哪天等我们回来了带我们去见。

  他在信里写周禾慧也交了男友,他像个妹控一样数落着那个男生的种种缺点,最后写白岂和小慧真的没可能了吗?

  我把信拿给白岂看,白岂立刻冷了脸,把信折起来扔了。

  我学着李孟的口吻逗他道:“你跟小慧真的没可能了吗?”

  白岂眉头蹙起,一点开不起玩笑地严肃道:“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立刻噤声,惹不起他,拿着剩下的信跑去院子里看,跑了没两步就喘起来。怕白岂发现,我喘得很轻,动作也很小,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院子里已经开满了花,许多芳香都打开了,我坐在廊前深深嗅了下才继续拆信。

  只有岚云的信日期很近,很简短,“页子,你院子周围的阵法有些破损,我修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看完他的信的这一刻,我忽然就有点想见他了。

  白岂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正跪坐着也在看我手里的信,忽然冷不丁道:“一共只有两句话,要看这么久?”

  我立刻把信纸收起来,刚要放回信封就被他拿了过去,问我道:“你要留着吗?”

  我赶紧摇头,“扔了吧,没用了!”

  白岂瞥了我一眼,把信纸还给了我,“你自己处理吧。”

  他起身走了,我也没心情细细看信了,迅速翻了一遍,在最下面找到了周禾慧的信,不是给我的,是给白岂的。

  我起身走进屋内,把信递给了白岂,“小慧写给你的。”

  白岂垂眸看了眼,抬手接了过去。

  我见他接了就准备走,他却忽然道:“你去哪,不一起看吗?”

  我愣了下,“我可以一起看?”

  他又蹙了眉,像是我哪里有问题一样盯着我看。

  我于是走了回去,若无其事道:“拆吧,看看。”

  白岂的视线又在我身上停了两秒才收回去,把信拆开了。

  小慧的信很长,东拉西扯地说了些日常,最后写:“……其实我是有件事想告诉你,有一种叫赤鱬的鱼,人面鱼身,声音像鸳鸯,又像小孩的叫声,吃了可以治病。我有一个妖的朋友在距离这里东边八百里的海里见过这种鱼,我查了一下,他大概说的是东来湖,希望对页子的病情有所帮助。”

  我的病情在白岂这里是绝对的禁忌,两年间他从来没提过半个字,就连喂我吃药都是将药磨碎了融在菜和饮料里,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他以为我尝不出来。

  他想让我蒙在鼓里,我也就装不知道,好像我身体没有一点病,还能活好多年。

  现在这样直接我跟他一起看到“病情”这个话题,我沉默了,不知道该装没看见还是怎么办。

  白岂静了下,把信收了起来,直接换了话题,“一会想吃什么?”

  我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提了几个菜。

  白岂应声道:“我去买菜,你在家等我。”

  我附和道:“那我收拾一下房间,我刚才看了下,好多灰啊。”

  白起闻言拉住了我的手,放轻了声音阻止道:“你去院子里看花吧,我回来收拾就好。”

  我沉默地看向地面,片刻后抬眼冲他笑了笑,“好吧。”

  白岂却像心疼了似的,将我抱住了,垂首亲了亲我的眼睛,轻轻哄道:“我只是不想你累着,不是觉得你做不了。”

  我弯着唇角,“我知道,我才不想干活呢。”

  白岂紧绷的神色也放松了点,垂首吻了我一下,“去看花吧,喜欢就摘一些插在花瓶里。”

  他取出一把剪子递给我,目送着我去了庭院,看着我开始挑拣地剪花枝,这才终于找出购物袋出了门。

  他走后我就回到屋里放下剪子,坐在他之前清理干净的椅子上发起了呆。

  我应该跟他一起去超市的,他走了我就一点活力也没了。

  身体里的暮色慢慢浮上来,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像是在苟延残喘。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黎明,但我希望能多一些,至少等到杜午被复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