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是滩烂泥,头和半个肩头都倚着玻璃,身子晃啊晃的,随时会掉下去,一只手指着容臻,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很明显,喝大了!

  容臻赶紧开门,从门外把人给捞了进来。离近了看,张行客脸色可不好,白的跟纸一样,手上脖子上都爬满了红色的斑点,跟中毒似的,酒气冲天,味道浓的好像再闻两下,容臻也要醉了,他从没见过人喝这么多酒。

  刚才这家伙不是跟胡岚一道走的么?那会儿还很清醒,怎么一眨眼,就喝了这么多?

  赵一龙已经在屋里睡熟了,容臻小心翼翼的把人扛到沙发上。

  张行客醒着是个话痨,喝醉了话更多,动作也多。手脚挥舞着,不肯屈服在沙发上。他仰面看着半蹲着的容臻,黑漆漆的眼睛,好像能认出他来,又好像认不出来。

  “。。我。。我给你说。。胡岚。。胡岚就是。。我哥们。。。”

  他开始自顾自的解释起来,“老子。。才不喜欢她。。你见过。。。喜欢自己哥们的。。。么!”说完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手指在半空中停了一秒。

  半天也没想明白,醉酒的人只好继续说,“。。。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叨叨。。!人活着。。就是为了繁衍么?老子他妈的。。是繁殖机器么?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么。。。”

  那你家可能真的有,容臻憋住,没说。

  “家里要乱了。。我能。。我能有什么办法。萧家牛逼。。也不是。。不是靠生孩子。。啊。。”

  “我不。。喜欢胡岚。。不跟。。不跟她生孩子。。。”

  大家族就是不一样,还没结婚已经把生孩子先安排了。

  “我要。。跟你。。生孩子!”喝醉的男人盯着容臻的脸,仔细说,“我们。。说好了的。。。”

  张行客不愧是纨绔,喝多了,男女都不辨了,逮谁跟谁生孩子。

  容臻鬼迷心窍的想起一句话,酒后吐真言,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简长宁曾评价过容臻,你总在原地,等人朝你走过去,不管这人在路上披荆斩棘,千难万阻,筋疲力尽,你就是看着,定海神针一样,看他能不能走近你,容臻,你这样不行。

  于是在这个微凉的寂静夜晚,万物都已经陷入了沉睡,天地间,似乎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一张一弛,好比两个在跳舞的人,总有一个是处在主导地位上的。

  连喝醉,都是如此。

  沙发上不清醒的张行客,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叨要跟他生孩子,一直被动的容老师,忽然觉得,现在这样,似乎很适合一直胆小的他做个实验。

  容臻小心翼翼的往前迈出了一步,他轻声问,“为什么是我?”

  张行客:“什么?。。”

  “为什么想跟我。。跟我生孩子?”容臻觉得这话说着不是一般的别扭。

  “操!”

  “还能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是个理所应当,符合逻辑的回答,容臻像是考试作弊没被抓的孩子,一丝窃喜涌上心头。

  甜。

  甜的让他顾不上管卷子上写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答案。

  思绪还在远处,容臻不经意勾起的嘴角,突然就被一片炙热覆盖,混杂着强烈的酒精味,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

  半响,容臻瞪着眼睛反应上来。

  这是个吻。

  这个吻很短,却是容臻的初吻。

  容臻转过脸,一双桃花眼瞪的老大,直愣愣的撞进张行客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我喜欢你啊。”男人又说了一遍,眼里的黑好像填满了星光,满得要往外面泼。

  热,周围热的像火山爆发,容臻一把推开了张行客。

  男人跌回沙发里,脑袋撞了一下沙发把手,浑然不觉,酒精模糊了他的感官。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容臻决定落荒而逃,让自己有个喘气的机会,他冲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二十几年的心如死水,一晚上表白加接吻一次搞定了,跟坐火箭似的,不太真实,容臻头有点晕,甜蜜的眩晕。

  洗了把脸,他仔细想想,喝醉了,也不知道算不算。

  洗手池里的毛巾,让水打的发白,容臻浸了浸,准备拿出去给张行客也洗把脸,大家都清醒清醒。

  来去不过几分钟,再回到沙发旁边,这个男人已经仰着脑袋,呼呼大睡了。容臻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半蹲下身子,准备给张行客擦擦手,细长洁白的手指,像是钢企演奏家,唯独食指的骨节突出一点,拉开手掌,自带一股朱砂的味道。

  男人的眼睛闭着,睫毛很长,月光的投影打在上面,拉出一道忧伤的影子,眼底下透着淤青,他是真的很累。张行客平日插科打诨,可他的本事,赵一龙都夸过很多次,是他同辈的佼佼者,他是天生如此么?

  不是,任何一个强者都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只是他的性格,巧妙的掩盖了他的努力。

  容臻正在跑神,旁边喝醉的人,不知是不是被温热的毛巾弄醒了,斜着脑袋看他。

  “小。。蜘。。蛛。。”张行客嘴里含含糊糊。

  “什么?”

  这哪来的新名字?

  还没反应过来,张行客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喝了酒,他力气很大,把容臻像小鸡仔一样单手提了起来,同时举起另一只漂亮的手,手掌向上在半空中接过这个鸡崽,托住他的胸口,平移向下,然后正正的放在自己身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被迫的,压在张行客的身上。

  胸口还被那双漂亮的手撑得生疼,下面的男人像小猫一样,带着胡渣和酒气,一头扎进容臻的颈窝里,来回摩擦。

  很痒,热气腾腾的,很舒服。

  容臻的身体有了反应。

  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张行客的眼里带笑,在黑夜里,这只“猫”的眼睛晶亮。

  容臻脸通红,对方的眼带着深潭中冒上来的光。

  真的好看。

  他想起张行客说过的,两人如果对视七秒,还没有感觉得话,这辈子就不会再有火花。

  而留给他俩心跳的时间只剩一秒。

  容臻伸手,捂住他砰砰乱跳的心脏,想着,这最后一秒,好长。

  张行客感受到了这种火花,眼睛愈发亮了,他手上用全力把容臻砸得死死的,因为激动,整个人有点颤抖,他想说话,但嘴皮粘在一起了,于是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呜呜。。这么久了。。。你去哪了。。。?你知道么。。我一直在。。一直在找你啊。。”

  “小师叔。。我。。我喜欢你啊。。”

  “小师叔。。。”

  最后这句,因为俩人离得太近,听的一清二楚。于是容臻刚冒起的火花,砸到地上,死的彻彻底底的。

  作弊果然是作弊,是得不到正确答案的。

  天亮的时候,容臻的眼睛还睁着,直到客厅传来声响,他才把眼睛彻底闭上,他不确定张行客会不会进来,以及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张行客在外面耽误了一阵,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嘴里骂了句,“卧槽!”

  他真的喝得烂醉半夜来找容臻了,还在人家家睡觉了,饶是自己脸皮够厚,此刻他也想找个地缝钻一钻,昨天他就该同意臭狐狸给自己贴张符的提议。

  头特疼,他揉了揉,昨晚的事从他跟王闯猛喝一顿之后,就一片空白。不过看这个情形,自己睡在沙发上,容臻睡在自己屋子里,想必昨晚自己也没能太混蛋。

  早上的太阳柔和、清冷,洒在容臻的脸上,像拿粉色的笔给他勾了个边,张行客走进了几步,在床边坐了下来,盯着容臻看,越看越满意。

  他忍不住犯贱,用手指轻轻地划过容臻的面部,从他紧闭的桃花眼,到高耸的鼻梁,再到薄情的嘴唇,我跟朝阳一样,给美人勾个边,他想。容臻一般比别人要冷,从人到身体,都低个好几度,张行客感受着指尖的冰凉,心头却热热的,丝毫不知道自己昨天把别人彻底冻住了。

  手机铃声响起,张行客吓得一机灵,幸亏容老师跟雕像一样,没反应。

  “张行客!!!!”胡岚的怒吼。

  张行客:“喊什么喊!小点声!”

  胡岚:“几点了?你昨天让我一早来你家接你去中心医院,说我迟到了就扒我的皮,我在门口等你半小时了!你可算接电话了!你!人!呢!”

  “胡岚没事,咱们没等多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王闯弱弱的声音。

  胡岚:“你闭嘴!”

  王闯:“不要吵架嘛。。你俩感情重要!”

  电话那头传来有人挨打的声音。

  胡岚:“张行客!”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淡淡的道,“我在容臻家,你来接我吧。”

  诡异的宁静后,胡岚“哦”了一声。

  人都走干净之后,容臻才缓缓睁眼,赵一龙飘在半空,邪性的看着他。

  “今儿咋不起来画符了?”终于逮到一次他的不自律,赵一龙很兴奋。“赶紧多画两张,咱们准备去医院。”

  “怎么又去?”张行客他们已经去了,容臻心虚的想拒绝。“里面不是只有个生魂,没什么怨鬼么?”

  赵一龙:“昨晚我想了想,不对劲。”

  “哪不对劲?”容臻起身批了件薄外套,心情似乎还没准备好谈正事。

  赵一龙可不管他,自顾自的说,“楼不对劲。”照旧话说一半,等着嘚瑟。

  容臻轻轻的过了一下混乱的脑子,昨天在医院前面,他就觉得那幢建筑很奇怪,奇怪在形状上,现在的医院,很少这么个盖法,何况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喷泉的样式也很少见,形状简单粗暴,而且完全没什么存在的意义。

  容臻:“样子是有点怪。”

  “就不觉得像个什么?”赵一龙炫耀式的提醒。

  像个什么?容臻缺乏想象力,于是他在脑海里开始画医院的构架图,很简单,四条长边,四条宽,四条高,就是个典型的长方体。长方体能像什么?盒子?容臻没说出来,因为这个答案肯定不对。

  “连着门口的喷泉一起想。”

  喷泉?就更简单了,三条笔直的线。三条笔直的线立在长方体前面,是什么?某种东西呼之欲出,又差那么一点。

  “脑子不好!”赵一龙见容臻半天想不出来,开心的评论。

  “不知道。”容臻放弃了,他不想动脑子。

  这次容臻的迟钝,换来赵一龙发自内心的笑容,自己果然是最聪明的,“蠢货,像棺材啊!医院的楼像个棺材,门口的喷泉,正是棺材前的三炷香。”

  真的,真像个棺材。

  加上门口的三柱香,更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酒后吐真言!!死的很难看!!

  容臻:“没成想,你也有个白月光啊!”

  张行客义正言辞:“我这跟你那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