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鬼”找到张行客的时候,他正在校长办公室“喝茶”,四仰八叉的躺在校长平日待客的沙发上,跟校长有说有笑的,旁边警察装扮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聊得起劲,气氛非常融洽。

  容臻推门进去的时候很震惊,因为他从没见过校长笑的这么和煦过。

  校长:“容老师来了,等你半天了。”

  这位校长上回还管他叫赵老师呢。

  张行客一见容臻,就从沙发上坐起来,招手喊他他过来坐,好像这是他的办公室。

  “容臻,这位是平城公安局郭局长,这位不用我介绍了吧,你们周校。”

  郭局长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跟行客是好朋友?”周校长说完想伸手去拍容臻的肩膀,以示亲密,被张行客看似拿茶杯的动作挡住了。

  校长你连我名字都记错了,还能关心我的个人生活?容臻心里腹诽道。眼前这个校长跟鬼附身了一样,热情洋溢,绝不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那个人。

  赵一龙:“啧啧,有钱真好。”

  容臻看了眼冲自己偷笑的张行客,也生出同样的感叹。

  张行客:“得了,周校,我等的人也来了,就不跟这浪费您的时间了,人,我处理完,郭局会收拾,封锁消息的事情,还得拜托您,这事后续我们张家会处理好的。”

  周校长:“没问题,你们家老爷子最有信誉。”

  话罢几个人便起身,学校死了个学生,校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连公安局局长也很轻松,寒暄几句,准备告辞。

  容臻:“我想看看杜琳琳。”

  郭局长面露难色,看向张行客。

  “成,容老师关心学生,我陪他去就行了,郭局日理万机,赶紧去忙吧。”郭局长满意的笑笑,“你小子别胡闹啊!”拍了拍张行客的脑袋,嘱咐了一句转身就走。

  到底谁是公安局长?!

  “我们家老头特爱给学校、警局捐款!”张行客望着郭局长走出去的背影跟容臻小声说道。

  “有钱真好。”这次容臻和赵一龙一起感叹道。

  “不过我挺支持,特别是学校,能帮不少孩子。”张行客像个大尾巴狼,一边引路,一边叨叨,“就是老爷子高调的很,捐款非得留名字,搞什么’亦风’奖学金,听着怪土的….”

  容臻:“张亦风是你家老爷子?!”

  张行客:“是啊,我爷爷。”

  容臻这次彻底真切的感受到张行客得有钱程度了,“张亦风”—全国首富,赫赫有名,如雷贯耳,具体财产成谜,还是个知名慈家,光给他们学校就捐了几百个亿,他们最大的楼就叫“亦风楼”。

  张行客可是真的富得流油的富二代。

  见容臻不说话了,张行客以为自己马屁没拍好,小声道,“要不下回他捐款,我让他用你的名字?”

  赵一龙的声音立即顺势响起,“你就不能为了钱,从了他么!”

  “不能。”容臻犹豫了一秒,他反正穷惯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金钱的诱惑似乎对他也没多大,正如小丑所说,他这人还真没啥欲望。

  张行客:“行,不用你名字就不用,你这劲跟要英勇就义一样。”

  容臻没做好表情管理,以至于走到案发现场,胡岚见到二位时,以为他们吵架了。

  “张少,容老师,这又咋了?我们少主又惹您了,他不是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胡岚对容臻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

  张行客狠狠瞪了她一眼。

  胡岚立刻闭嘴,伸手把警戒线拉开,周围很多师生来来往往的,却看不到这里一样,好像上次那个女鬼结的结界。

  “为了不引起麻烦,我让小狐狸搞得。”张行客补充了一句。

  杜琳琳就躺在行政楼北门冰冷冷的草甸子上,像被小丑故意扔出来,挑衅用的工具,出乎意料,她走很安详,容臻脑补的恐怖画面并没有出现。

  “魂魄是碎的,根本问不出什么。”张行客一只脚搭在草甸前面的校长石像上,用他一贯的“那种”眼神盯着容臻看。

  破碎是肯定的,虽然容臻不确定张行客知不知道献魂阵,但是小丑能把杜琳琳抛出来,就说明,笃定他们查不出什么端倪。

  容臻也不知道赵一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能从破碎且不入轮回的魂魄里问出东西。

  “你去摸一下杜琳琳。”赵一龙命令道。

  容臻径直走到尸体旁,现在张行客和胡岚都盯着他,他很难跟赵一龙对话,虽然他很想问。

  “摸哪?”

  一抬头,看见那厢小狐狸恨不得五感全开,等着抓他身边的不明物种,只得作罢。容臻伏下身子,假装在端详尸体,同时偷偷用手指轻轻挨上了杜琳琳的手指尖,这是他能想到的,面积最小的触碰。

  同时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张行客,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切都消失了。

  容臻眼前一黑,再睁眼,是一潭水,而“自己”正在大口大口的呕吐,胃里翻江倒海,身体下面火烧一般疼。

  他在一间浴室里,白色的大理石墙面,金色边沿的陶瓷浴缸里,哗啦啦的在不断流水,容臻努力想抬起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不仅如此,他胸前的隆起挨在马桶壁上,冰冷而真实的提醒他,他有一对胸。

  容臻一向淡定的心,此刻加速跳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不出意料的,他发不出声音,很快,容臻意识到,反套路的,这次他是附在别人身上了。

  胃里火烧火燎,身体的主人停下来,抬起头,摊靠在浴缸壁上,眼神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容臻感觉到,这身体的主人还很小,不过十三四岁。

  女孩穿着白色丝绸睡衣,质地非常高级,泛着金色的光泽,衬得她黑色的头发更亮了,她头发很长,散落在地上,像是黑色的帷幕,罩住她瘦长的躯体。

  浴室的水龙头一直开着,流水的声音很大,遮盖住了女孩的呕吐声。

  她刚才吐得那么厉害,眼泪和呕吐物混在一起,贴在脸上,下一个瞬间,水晶灯晶莹的棱面来回晃动,又惹得她一阵恶心,她转过身,下巴和双手就抵在马桶边上,又吐了。

  整个身子软趴趴的瘫在地上,如果此刻有人在她的对面,平视过去,就好像一个断了线的玩偶长在马桶上。

  容臻依稀感觉到女孩的身体开始抖动,那是无声的抽泣,有种绝望的感觉,堵在胸口,是他三十年来,从来没体会过的。

  女孩始终没有抬头,哗啦哗啦的呕吐声,慢慢变成一阵阵干呕,容臻被这具身体的胃痉挛折磨的满头是汗,稍微有所缓解,呕吐的声音就会变小,取而代之的是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抽一抽的,很沙哑,仿佛嗓子被烟熏过。

  很难形容,哪种更难受。

  而发出这些声音的人,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麻木的任凭马桶水咕咚咕咚泡着她的头发。

  突然浴室的门把手被按了下去,有人使劲的从外面拉了一下,但门没开,因为门是反锁的。

  外面的人似乎因为打不开门,而离开了。

  女孩没有动。

  隔了几秒,反锁的浴室门“吱吱吱”的响了几声,紧接着又“啪嗒、啪嗒”了两下。

  女孩闻声猛地抬头,呕吐物和眼泪混在一起,黏在头发上,她却浑然不觉,透过发丝,隐约能看到她冰冷的眼睛,像濒死的鱼,开始还激烈的晃动尾巴,此时已经绝望的,直面死亡。

  这样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门把手,刚刚有所缓解的情绪,剧烈地波动,容臻能感觉到,这句躯体因为恐惧而颤抖。

  就在这时,门把手向下一弯,门打开了,一双黑色皮拖鞋跨了进来,容臻看到不这人的脸,他的视线好像被局限了,只能看到那双鞋子很大,明显是男人的鞋子。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红色的粘稠液体慢慢的流出,一点一点侵蚀着瓷砖,直把白色的缝隙一点点填满,周围腥气极了,是血的味道。

  男人在一步步逼近,女孩迅速蜷缩住身体,本来哭的沙哑的嗓子,发出了一声大叫,如同鸡被捏住脖子,绝望而尖利。

  容臻的视线被女孩局限,只能看到地板上,流出的水,开始迅速扩张,那红色的血珠子,像是某种恶心的虫子,在往前爬,几秒钟就占满了地面,爬过那个男人的鞋子,双腿,身子,在他的脸上,汇聚在一起,变成猩红的波浪,迅速把整间房子,包括女孩自己吞没。

  与此同时,容臻感觉到了剧痛,这种疼痛让他迅速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向被血水冲到地上的浴室镜子,镜子里的容臻不是别人,正是,杜琳琳。

  那面镜子飞速变大,套住了容臻的身体,女孩钻过镜子,空间跳转,这次,来到了一个水泥空间,容臻马上认出来了,这是小丑的老巢。

  身体不在疼痛,女孩也不再有着齐腰的长发,改成了男孩子一样的寸头,“自己”站在原地,冷冰冰的盯着一堆快要燃灭的红烛围着的,是另一个长发女孩,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显然已经死了,脸上挂着跟小丑一样的笑容,连着那一对酒窝,容臻认出来了,这是落盏希。

  而小丑,就站在她的对面。

  “怎么回事?”杜琳琳发出了疑问。

  小丑:“嘎。。嘎。。是她自。。己的问题。。蠢货。。魂没换。。成,自。。己倒。。是死了。。”

  杜琳琳表现的异常冷静,“那现在怎么办?”

  小丑:“嘎。。真。。麻烦。。”

  杜琳琳没出声,她等待小丑继续吩咐自己。

  “真麻。。烦,嘎。。把尸体处。。理掉。”它命令道。

  杜琳琳走上前,移开地上的红烛,准备挪动落盏希的身体,这具身体已经冰凉,摸上去像触到了石头,躺着的那张漂亮的脸蛋,跟几年前的自己一样,杜琳琳犹豫了一下。

  恰好,一个人的胳膊挡住了杜琳琳继续的动作,此人的手跟落盏希的身体一样,完全没有温度。

  同时他的声音响起,“呵,嫌麻烦么?”

  杜琳琳吃了一惊,毕竟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过不速之客。

  她迷茫的抬头,此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带着一张狰狞的泥塑面具,样子像是某种不认识的动物,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气场很强,周围的空气因为他的到来,都下降了好几度。容臻感觉到自己的这具身体不自主的向下滑去,是个下跪的动作,回头望向小丑,它早已经四肢完全匍匐在地上,非常崇拜的道,“大人,这么多年不见,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那位大人!

  容臻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抬头,对上了那位大人面具下的眼睛,杜琳琳不认识那个面具上的怪物,容臻却认识。

  是上古凶兽梼杌。

  画面一转,容臻对上的不再是上古凶兽,而是张行客漆黑如海的一对眸子。

  “容老师,这一圈转去哪了?”张行客面上带笑,眼里却全是冰碴子。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