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着的木华，做了噩梦。
梦里面，他被铁链锁在了一根铜柱之上。
身体钉满了钢钉，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让肌肉紧绷得像坚硬的石头一般。
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
他只觉整个身体都好像放在火里面烧一样，不仅烧他的皮肤，烧他的□□，也烧他的骨头——仿佛不出半小时，就会化为一股灰烬。
意识十分弱，如果要集中精神去想一件什么事情，便会非常难受。
但他逼迫自己，就算再难受，都要找回意识。
渐渐地，脑中的线路图开始清晰了起来。
曾经的出卖过他的恋人找上门来，双方大战了一场，他亲手了结了她，自己也几乎走火入魔……想到这个问题，木华突然觉得一阵难受。
浑身有抽搐之感，正在煎熬之时——
有人轻轻地按住了他。
“别动，我替你换药。”
木华睁开双眼，想坐起来，却无法释放出力气。
阿福的动作让他感知到，自己全身此时是被一层层包裹住的，有很浓的草药味钻到鼻子里……重伤之时，这丫头一直在照顾他吗？
记忆回到那晚，明明那么危险的情况，她为什么要跟上来？
木华眼睛睁得很勉强，缝隙之中，能看到的只是很模糊的画面：阿福正俯身替他揭开纱布，动作非常轻，应该是怕疼到他，可再怎么轻，他还是感觉到疼。
这种疼，与伤口本身带来的疼不一样。
那是在换药时，多少会触动到正在新生长的皮肤敏感的地方，痛感直达神经，如果是清醒的时候，换做普通人早就大喊大叫忍受不了了，他之前因为陷入昏迷，换药时疼，神经也没有“力气”让他的身体去做出什么反应。
当然，能感受到疼，就是个好现象。
给木华换完今天的药后，阿福先把旧的纱布处理掉，再稍微坐着歇了歇，她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可看着木华伤口的恢复情况，觉得欣慰。
敷了新药后，木华皮肤上传来一阵清凉的感受。
缓解了疼痛，再次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醒了过来。
这时他双眼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重了，睁得比较轻松。
周围一片暖色调的光，那是阿福特意点燃的。
感觉身体已经能使上一些劲了，木华用力想把自己撑起来，阿福在房间另外一边熬着粥，并没听到动静，等他坚持坐起了身，再站起来时，她依旧没有察觉。
鼻子闻到了一股米香，木华试着迈开脚步。
尽管艰难，他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阿福附近。
“你醒了？！”阿福转身，见到木华站在厨房门口，惊了一下，语气里更多是喜，“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适宜走动，还是躺在床上多修养会吧。”
她上前想要扶木华，木华本能退开，一个不经意间，看到旁边一面铜镜，愣住：自己全身上下除了眼睛，都被纱布包裹住……“木乃伊”的样子，换做是别人，早就吓得大喊大叫跑开了，也就阿福完全不在意，待他如常。
见他在铜镜前那种愣怔了一瞬间的模样，她笑了。
“你全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伤，想要快点好，只能用药都敷上。”
此时她看不到木华的脸。
如果看得到，就会发现他的表情，是有些动容的。
转了个身，木华再次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回走，阿福见到自然是上前去扶，却被木华拒绝：“徒儿，师父自己能走，你……继续熬粥，我饿了。”
阿福也不勉强，陪在他身边慢慢看着他。
木华没有躺下，转而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从你救我那天，直到今日，过了多久？”
“八天。”阿福如实相告。
“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我师父，救你不是天经地义？”
木华心中在想：……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只妖怪？
“……你不清楚我的身份？”
阿福觉得，那不重要。
“那晚那女妖跟你聊了些内容，我没听完全，你说你是半仙，我就信你是半仙，师父——不，木华，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让自己有事了。”
木华：……这丫头，真的迟钝。
还要不要告诉她，自己是只妖？
他犹豫了，怕她……后悔救他。
“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好好养伤，这个最重要。”
阿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算着时间，粥应该已经熬好了。
“坐在这里等一下。”
她起身，走到厨房揭开罐盖，将粥勺了一碗出来。“现在你只适合吃清淡点的流食，我在粥里加了点葱花和鱼肉，让你更好入口些。”
不知不觉中，阿福对木华说话的口吻……变了。
以前是他照顾她，替她收拾烂摊子。
现在是她照顾他，把他当成一个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来照顾。
她……变得成熟了一些。
木华看了一眼那碗粥。
这些天，他就是靠进食这些续命的？
阿福把粥放在了桌上，木华确实也饿了，想用手去拿，碰到了碗，却又犯了难，他的手现在都是纱布，手臂也不好动。
“我喂你吧。”阿福端过粥，拿起勺子喂他进食。
木华不太习惯，他自然也想到了，之前的八天，这丫头肯定也是这样喂食他的，只不过那时他没意识没感觉，现在不同……还没说出拒绝的话，那勺粥已经到了嘴边。
木华没再拒绝，阿福一勺一勺的，将整碗粥都让他喝了下去。
见他喝得顺利，她也觉得开心，又去厨房端了一碗。
最后，整个罐子的粥都被喝光。
“你的胃口比之前要好，看来从明天开始我要多煮点了。”
是胃口好，还是喂他的人太勤快？
木华不敢有异议……他现在都听她的。
“休息吧，我去收拾下。”阿福小心扶木华躺下，替他盖好棉被，暗暗摸了摸肚子，其实……她也饿了，本想喝木华喝剩下的粥——自己再煮点好了。
等水烧开之时，阿福想到木华问她的问题。
她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想去深究。
“XX年XX月XX日，久违的晴天……捉妖一事，暂且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