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盈站在几步外, 看着她想了想,善良地决定未免不影响这姑娘的发挥,默默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然而, 或许是乌獾妍确实是个不怎么受先祖喜爱的子孙。当阿盈找到位置坐好, 取出笔墨放在桌上, 不经意地抬头瞥了一眼门口……

  可不就是巧了么。

  四目相对,乌獾妍扶着门框僵在原地, 整张脸开始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她后面的男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似乎纠结着要不要扶这姑娘一把。

  阿盈望着她,笑了笑,无声地道:“加油哦。”

  乌獾妍:“………”

  乌獾妍惊恐地瞪大眼,一缩脖子兔子似的溜了进来,用最快的速度端端正正地坐好,埋在桌上安详地闭上了眼。

  笔试三门, 分为两天考完。第二天的考试结束后,下午在礼堂里有一个专为考生们准备的宴会。

  “春新宴”。也是第一灵魔学院一项延续了上千年的传统。

  所有的考生聚集在一起, 吃吃喝喝, 逛一逛校园, 每人还可以领到一套纪念品。即便没有考上, 也算留下了一份回忆。

  “哎哎, 总算考完了。”丹炳躺在湖边的长椅上, 惬意地眯起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你去吃饭吗?”蓝胡道,“或者我们给你带?”

  “他要等盈姐吧。”虾鳗狸狸伸了个懒腰, 随手在旁边的树上折下几朵粉色的花。

  一提到阿盈,蓝胡,连带旁边的胡鳅几人面色都同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自从那天以后,震惊不已的他们暗地里很费了一番功夫去查了查锡兰盈这个人。

  查完之后,“阿盈”就变成了“盈姐”。

  “嗯。”丹炳点了一下头,“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她。下午春心宴的时候再见。”

  “……好,好的。”片刻的安静后,只有白贝弱弱地应了一声。

  这会儿考完试,正是众多考生们四处活动的时候。湖边的环道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人,这边的丹炳一圈却依然很显眼。

  荷尔蒙泛滥的校园里,一群意气风发的俊男美女们聚在一起总是引人注目的。

  暖洋洋的习习春风,烂漫鲜花处处,满地的青春正好的男男女女……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种清甜的悸动讯号。

  在说:恋爱吧,正是好时候。

  中间,丹炳有点懒倦地躺那儿,长腿随意地支楞着。深邃俊朗的面孔仰在光里,那头微卷的红发和雪白的皮肤有种热烈到艳丽的分明,修长结实的身形里又隐隐透着凶气,像头打盹的豹子,美丽又野性,很能让人移不开眼睛。

  蓝胡要书卷气一些,随意地靠着旁边的椅子。他这个人,即使没在笑,也给人种春风般温和的感觉。

  虾鳗狸狸和白贝都是长发姑娘,长相上也都是典型的海栖味儿辣女郎,双目炯炯,笑起来张扬得满口牙齿都能露出来。

  剩下的胡鳅几人,长相也是在平均线以上的。这么高高瘦瘦一群人或坐或站,短短一会儿就来过了好几波搭讪的路人。

  说定去向,蓝胡等人就准备着转身去食堂。

  就听忽地,后面不远不近地传来一声:“不要攀折花草树木。”

  丹炳一听顿时唰地抬起头,眉开眼笑地转身看去:“阿盈!”

  阿盈穿着一件半长的浅绿色裙子,背着一个白色的布包,正从草丛间通往湖边的小径向这边走过来。

  她的目光落在有些呆滞的虾鳗狸狸身上,看了眼她正捉着花枝的手以及面前地上一小堆七零八落的花瓣,眉头微拧。

  “啊?……呃,”虾鳗狸狸被她望着,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紧收回手,“好的好的。”

  阿盈看了眼地面。

  虾鳗狸狸满脸茫然,还是蓝胡反应很快地弯下腰,几下将花瓣们扫落到草丛里。

  阿盈这才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中午好啊。”她微笑着道,走到丹炳身旁坐下,“吃饭了吗?”

  “赶紧走,别打扰我们。”丹炳揽着她的肩膀笑嘻嘻地开始赶人。

  蓝胡状似无奈地道:“行吧,那我们走了啊。”

  走出老远,几人才互相对视几眼,一边走一边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眼神交流一下这样子。

  另一边,丹炳和阿盈没急着走,在长椅上腻了一会儿。

  “你去哪儿了?”丹炳问,“这么久。”

  “枝玫教授找我。”阿盈道,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新生讲话的事,她想让我去。”

  “啊,挺好的。”丹炳说完,看见她的眼神,有些茫然地问:“怎么?”

  “你也会去。”阿盈说。

  丹炳:“啊?”

  阿盈笑出了声:“不过,是去检讨。”

  丹炳:“………”

  丹炳脸色一变:“真的?”

  阿盈:“哈哈哈哈。”

  丹炳:“……你还笑。唉,不会吧,真的啊??”

  阿盈看着他满脸不敢置信的样子,耸耸肩,无情地打碎他最后的那点侥幸:“春新宴过后就会有人来通知你了。”

  丹炳一时被这个噩耗打击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捂住脸绝望地倒在她身上:“完了,我可能是学校有史以来最快做检讨的新生了。”

  阿盈:“哈哈哈哈。”

  丹炳猛地抬头,恶狠狠地把她扑倒在长椅上:“你再笑?”

  试考完了,当然每个考生心情都好。

  比如阿盈,丹炳就感觉到,她一下午笑得比往常一周都要多,眼睛亮亮的,情绪好得出奇。

  她高兴,他也就高兴。

  阿盈心情确实非常好。原因很简单,她喜欢上学。

  上一辈子,贫穷落后的小渔村没有那么一条通往高级学府的路。阿盈有时候放完网,握着钓竿坐在沙滩上,望着远方的海面时心里会慢慢地有那么一些模糊的想象。

  现在有机会进入一所优秀的学校,在阿盈心里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两人围着湖边打打闹闹了一阵,接着去吃了个午饭,然后牵着手在学校里逛了起来。

  春新宴已经开始了,湖对岸的大堂里开始奏乐,学生们说说笑笑地从四面朝这边汇聚而来。

  第一灵魔的大礼堂远算不上华丽,历经几千年风霜雨雪,石壁和柱子都已经沉淀成一种黯淡的青灰色,古朴,甚至显得有些陈旧。但空间建得十分宽敞。

  从大门进去,里面是一环U型的长长石桌,桌边依次摆着造型简单的木椅子。石桌中间的空地很宽,最前方有十二级宽阔的阶梯,梯子两侧分立着高高擎着明亮灯球的长柱。

  阶梯末端有一块平台,上面有半月形的桌子,桌前正中间一个带桌椅的讲台。这是教师们的位置。

  这些桌子、梯子、柱子,都是由那一整块构成整个礼堂的巨石掏出来的。棱角平整,一眼望去带着种统一而和谐的美感。

  学校给考生们准备了丰富的食物。各色糖果、各种果汁、五花八门的大盘菜肴摆满了桌面。空气中充满着丰富的香气。

  按照惯例,春新宴是完全属于当届考生们的,不会有任何教师到场。

  当宴会时间来到,音乐声便是一止,闹哄哄的空间稍稍安静了下来。大家端着杯子碗筷,张望等待着。

  “嗨哟亲爱的未来学弟学妹们你们好哦——!”

  随着一声吆喝,大堂四面窗帘一合,灯光骤灭。

  黑暗中,只听那声音又大吼了一句:“来不及了不废话了快冲啊啊啊小心台阶!!”

  随即,灯球们重新亮了起来——换成了暗淡而暧昧的粉色。

  有一群盛装打扮的青年男女们从各处冲了出来,跳上阶梯上的高台,伴随着轰然响起的乐曲鼓点开始大声唱跳表演。

  这也是历年的传统项目。由各个社团的学长学姐们前来开场——在千百年前,这种开场曾以祭祀、祈愿为主,后来随着时代变化,渐渐被纯粹的歌舞所取代。

  第一支上台的团队穿着清凉,上来就是舞曲式的热辣表演。成员们的动作一个赛一个的利落热烈,架势一摆开,下方的口哨和欢呼声便向潮水一样响了起来。

  台上的主唱是个高瘦的银发男孩,一边唱一边怀里还抱着一个银色的大锣“当当当”地敲着,没一会儿就开始在台上撕心裂肺地吼起来:“来来跟着一起跳啊!!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在干什么!!跳起来啊!!”

  他的其他队友们也跟着喊:“跳啊!”

  乱七八糟的鬼叫起哄声几乎掀翻屋顶,满场的考生们眼看着就疯了起来。

  ………

  一共来了三支队伍,一曲接一曲,一支比一支喊得更火热。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从桌后跑了出来,来到中间的空地上起舞乱嗨。

  尤其海栖的,没喝看着也像醉了。

  阿盈和丹炳混在中间,跟着人群蹦蹦跶跶。唱歌声音乐声特别大,那些满天的叫喊声也特别大,哪怕两人贴着耳朵讲,也很难听清彼此在说什么。

  丹炳兴奋得满脸通红,张着嘴巴笑得特别灿烂:“哦我喜欢这个!我喜欢这个!阿盈阿盈——啵!”

  他一口亲在阿盈脸上,把她搂进怀里,用胳膊圈着她跟着音乐晃来晃去地转圈圈。

  阿盈温柔地注视着少年望着自己专注而热烈的眼神,仰起头贴近他满是兴奋和笑意的脸庞,任由他揽着自己,贴合着他的脚步,一圈又一圈。

  像被一团火拥抱着。

  光线是暗的,到处都是人,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天日,两人的头发都乱了,两具身体黏在一起——像在浪潮里,他们逐渐吻到了一起。

  “阿盈。”

  丹炳的声音不大,喘息着,贴着她的脸。

  阿盈说:“嗯?”

  她现在正被丹炳举着,紧紧地锁在那双有力温热的臂弯里。

  丹炳低头胡乱地亲着她的脸:“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他说这句话时一个字一个字的特别重,像咬着牙吐出来的。

  阿盈抬起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