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安愉摸着莫愁的头,轻声问道:“还疼吗。”
莫愁轻轻摇摇头,握住她的手:“不疼了。”
“能看见了吗?”岳安愉用手在她眼前晃晃。
“还不能。”
“你怎么这么用力,真傻。”岳安愉斥责道,“你撞一下,吓吓爹就得了嘛。还真要撞死。”
“行啦,你说过多次啦。”莫愁笑起来,“你不知道,我是多大一个麻烦。其实杀了我,神不知鬼不觉是最好的。省的岳家向李家交代不清楚。”
“瞎说,还有什么比人命重要吗。”
“大家族的颜面,自然比人命重要。”莫愁苦笑。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总不能莫愁莫愁的叫着,像叫丫鬟一样。”
“我愿意做你的丫鬟,也喜欢莫愁这个名字。”她一低头,“我真名叫李柔嘉,取温柔美好的意思。可惜我不配。”
“瞎说,你不配还谁配。我的柔嘉姐姐,当然是最最温柔美好的。”岳安愉抱紧她,“你这名字,比我起的有水平多了。”
李柔嘉在她怀里,只觉得久违的温暖。似乎从娘没了,就再也没有人抱过她。她闭着眼睛,贪恋岳安愉怀里的温度,像冬天取暖的猫。
“柔嘉姐姐,听说你订了婚约哦。是和燕归。他就是一直带我玩的燕阁主,为人还不错,你想不想见他一面。”岳安愉笑着问。
李柔嘉摇摇头:“这不合规矩吧。”
“什么规矩。你要是嫁给他之后不喜欢他,那还结什么婚。”岳安愉站起来,“你等着,我去找他。”
“诶——别去——”李柔嘉听到她跑远了,大窘,心说这也太不像话了,可是也没奈何。她是知道这门亲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没想过要逃。可是,她也没想过要这样见自己未来的丈夫。
燕归被岳安愉拉了来,看似被迫,实则也很好奇。他坐在李柔嘉对面,见她眼神迷茫空洞,就忍不住伸手挥了挥,岳安愉打掉他的手:“你干嘛呢。柔嘉姐姐撞伤了头,现在眼睛看不见,以后会好的。”
“抱歉,姑娘,是在下失礼了。”燕归行了一礼。
“见过燕阁主。”李柔嘉有些不好意思,也还礼。
“姑娘怎么从母家跑到这里。”
“我也不过是个庶出女儿,受了母家的委屈,自然就跑了。”李柔嘉答道,“倘若燕阁主怀疑我与人私奔,我也无话可说。”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柔嘉笑了笑:“多谢燕阁主体谅。”
“李姑娘什么时候回母家,明年,我也好迎娶姑娘过门。”
“燕阁主,我这眼睛有可能治不好。”李柔嘉笑意更甚。
燕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婚约既然订了,怎么能悔婚呢。”
“燕阁主还真是明礼之人。”李柔嘉突然觉得虽然还不清楚,但是能看见一些了,就努力看去,也只是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男子,身量不算矮,然后也就看不见什么了。
“燕哥哥,你真的喜欢柔嘉姐姐吗。你能对她一辈子好吗。你会不会娶妾。”岳安愉怀疑地看着燕归,“娘说你娶亲是为了娶一个李家的女儿,不是为了柔嘉姐姐。”
燕归有些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李柔嘉解围道:“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常事。燕阁主,江湖传闻风流倜傥,自然也有些风月情债了。”
“是吗,燕哥哥。”岳安愉的目光转为审视,盯着燕归。
“额,安愉妹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婚姻和喜欢是两码事,婚姻是结两家之好,你能明白吗。”燕归说道。
“我明白。那就是,你娶了亲,不妨碍你再喜欢别的女人,只要不给别人名分就是了。”岳安愉冷笑,“燕哥哥还真是打的好算盘,两边不耽误。柔嘉姐姐性情逆来顺受,身为庶女,身份低贱,怎么能管住你。”
“在安愉妹妹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燕归被说中了,心里也有些不爽。
“小姐,你何苦逼迫燕阁主。原本我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女子,配不上燕阁主。”李柔嘉轻声说,“既然燕阁主对亲事并不十分满意,我可以不回母家。我有很多嫡出姐妹尚未婚配,燕阁主可以从她们之间挑选。”
“姑娘玩笑了,在下既然娶亲,自然不会亏待姑娘。”
李柔嘉笑了笑,不置可否,握住岳安愉的手:“小姐,别为难他。燕阁主在天下薄情郎之间,也算是好男儿了。”
燕归心说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心中更加不悦,岳安愉轻叹一声:“行吧,我觉得你们见面见的不是很好,或许你们的婚事该重新考虑。”
“说起来很容易,只是,婚姻大事,我们做不了主。”李柔嘉说道。
“简直荒谬,自己结婚自己做不了主?”岳安愉冷哼道,“我管定了,柔嘉姐姐不回李家,从前的李柔嘉和人私奔,不知所踪了。”
“安愉妹妹,这不是你随口说说就能做到的。别惹事,激怒了李家,岳家也会很难办。”燕归劝道。
“你想,倘若岳家真的和李家是掰不开的交情,怎么会因为儿女私事就反目成仇呢。如此忌惮猜测,就是原本就不相信对方。既然如此,还虚与委蛇地掩饰什么呢。”岳安愉声音转高。
“不是的,很多事情都要面子上过得去。水至清则无鱼,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褪去粉饰,只剩下一个真相。”李柔嘉劝道,“你这样子,与人交往岂不是四处碰壁。”
“所以,我也没有几个朋友。但是我很高兴。”岳安愉笑着说。
燕归轻叹:“安愉妹妹,我还算你的朋友吧。”
“你肯定是我的朋友。”岳安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说你不好,不代表不喜欢你,也不是说要和你绝交。”
燕归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李柔嘉感觉到他的尴尬,就轻叹一声:“算了,小姐,燕阁主毕竟是男子,在这里久留也不像话,让他快些离去吧。”
岳安愉无奈,只得带燕归出去。
李柔嘉抱紧自己,木然想着。燕归,声音倒是很好听,想来也不难看吧。可是这样的男子,和我会有什么关系。在他眼里,我也不过是个工具罢了。他这样精于算计的人。
岳安愉回来,坐在她身边:“柔嘉姐姐喜欢他吗,他的才貌配得上你。”
“你觉得我配得上他吗。”李柔嘉轻声问。
岳安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轻叹一声,把她搂在怀里:“你放心,有我呢。”
“现在把我杀了,处理的干干净净,是最好的。没有后患。”李柔嘉小声说。
“你……人家大夫辛辛苦苦救了你的。你居然……”
“我说错了,再不说了。”李柔嘉笑了笑,“你陪我去后花园走走好吗。我闷的难受。”
岳安愉给她披上外衣,就挽着她出去。
“海棠树好像快结果子了。”岳安愉笑着说。李柔嘉虽然看不见,却想象着,微笑着点点头。
“这树的果子难吃,不结也罢。”一个声音从屋里传来。门一开,出来的是岳依棠。
“姑姑,你怎么回来啦。”岳安愉高兴地问。
“想我的小侄女啦。”岳依棠过来,摸摸她的小脸,“这位就是李家小姐吧。”
“见过,见过……”
“既然是安愉的朋友,叫我一声姑姑也好。”
“见过姑姑。”
“多好的小姑娘。”岳依棠笑着拍拍她的肩。
“棠儿,可寒暄够了吗。”燕休也从屋子里出来。
“燕姑姑!”岳安愉上前见礼。
“贪吃的小丫头,眼看着脸圆了。”燕休掐掐她的小脸。
“别瞎说,难不成瘦成你这样子才好看?”岳依棠白了一眼燕休。
“李姑娘,还是看不见吗。”燕休转而看李柔嘉,“近日头还晕吗。”
“已经能看见一些了,只是头还晕。”
“撞的太严重了。既然能看见一些,就还能好。”燕休握着她的手,直接把她带进房间,按着她坐在窗前。
李柔嘉有些局促:“燕姑姑,这不是棠音苑,不许人进出吗。”
“如今主人在这里,自然是让进。”燕休点亮灯,把几根银针在火上烧了烧,“你忍着,我给你扎几针,好的更快。”
“多谢燕姑姑。”李柔嘉心里虽然不踏实,却也只是应承着。心说大不了扎死我,反而干净。
燕休看出她害怕,只是笑了笑,把银针用布擦干净。她毕竟是有些研究的,肯定不会伤了她的眼睛就是。几针下去,岳安愉看的有些紧张,岳依棠摸摸她的头:“没事,你燕姑姑也是有些研究的。”
“哦,我真是有点担心。”岳安愉小声说。
“你和李姑娘,是朋友吗?还是什么。”岳依棠忍不住问道。
“姐妹吧。”岳安愉挠挠头,“不知道。”
“安愉有没有定亲哪,或者,有喜欢的男子没有。”
“没有。我觉得男人好烦。”岳安愉脸上带了些淡淡的厌弃。
“是吗,你爹你也觉得烦?”岳依棠笑着问。
“我觉得,他对娘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好。”岳安愉小声说。
“是吗。”岳依棠摇摇头,“我觉得不是,你父亲,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却也不是专情之人吧。未免,太犹豫寡断了些。看的人着急。”岳安愉说道,还是含混地摇摇头,“爹这么好的人,尚且如此。算了。”
“你这个混蛋的爹啊,必定是欺负你娘了。”岳依棠轻叹道。
“也不是,算了。咱们还是别背后议论人。”岳安愉嘟囔着。
“那咱们当面议论去?”岳依棠促狭地笑了起来。
岳安愉也笑了,岳依棠掐掐她的小脸,双手放在她肩膀上,看着燕休的动作。燕休的针,不是单纯的针灸技法,还有内力疏导。几针下去,刺激李柔嘉头上的几个穴位,李柔嘉强忍着酥麻疼痛的感觉,闭紧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燕休的声音:“睁眼看看,有没有好些。”
李柔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燕休。燕休正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着她的眼睛。这妇人看起来仿佛是四十岁左右了,可是头上没有一丝白发,简单地挽成一个发髻,一双眼睛锐利明亮,笑起来会露出一口白牙,非常亲切。
“能看见啦?”燕休笑着问。
“多谢燕姑姑。”李柔嘉忙起身行礼。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随着安愉去玩吧。”燕休带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