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愉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过他了。

  晏采总忍不住想, 她上次对他说的话,莫不是又一场骗局。

  她一向喜欢玩弄男子的心,他是知道的。

  但他偏偏总是主动钻进她的圈套中, 仿佛是在害怕, 她连玩弄他的兴致都没了。

  他在求她欺他骗他,总好过她不给他半分眼神, 或是在他面前主动对别的人示好。

  每当想象着她和别人的亲昵,晏采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不管怎样, 当务之急还是先立住道心,再从无心阁中出去。

  经过这么多天的试炼, 他已经彻底明白,将舒愉从自己的心中驱逐出去,他没办法办到。

  那么, 留给他的路只有一条,就是他还和舒愉在一起时, 就已决定好的——以情入道, 将对舒愉的情思融入自己的道心之中。

  那个时候他天真地以为,他会和舒愉长长久久地走下去,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时,内心是颇为欢喜的。

  但, 现在的他, 还能够这样做吗?他有资格这样做吗?

  舒愉是有道侣的人,他放任自己对她的情意泛滥,这是极为可耻的行径。

  肖想之后, 或许就是难以控制地插足其间。

  他,真的能吗?

  他不应该这样。

  但是他已别无选择。

  从舒愉亲密地对他说,让他准备好迎接她开始, 他就无路可退了。

  一步步堕入如今的境地,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他也不敢回首过往,既然已经泥足深陷,又何妨陷得更深一些?

  他终究是要继续修炼的,不可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下定决心之后,晏采发现自己并没有原先预想中那般难堪。相反,他心中那块隐形的大石竟悄然落地。

  道侣又如何?在修真界,解契容易结契难。他不认为舒愉对那个人有多少情意可言。

  她没有解契,或许只是因为那个人大度能忍。

  那人也是足够幸运,竟然能让舒愉为他结契。

  晏采不得不承认——他,嫉妒得要命。

  他不敢深想,做出决定后便开始专心修炼。果然,不与自己的本心相抗衡后,他的修炼之途就顺畅了许多。

  他慢慢地回到从前心无旁骛的修炼状态,不知不觉中,破损的道心逐渐修复。心口上撕裂般的疼痛,也一日比一日发作得少。

  待到无心阁试炼的日子,他目睹那个弟子真的通过了考核,心中滋味难言。

  他和他,他们在舒愉心中,到底算什么呢?

  但他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这段无人打扰的时日里,他对舒愉的情意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日渐浓厚。直到他道心重立那日,他已经确认,舒愉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想要剥离舒愉,除非把他的心血淋淋地剖出来。

  晏采不用参与试炼,只是联系上师尊,向他告知自己的修炼状况,换得他的默认之后,他便走出了无心阁。

  他等着舒愉的到来,尽管她很可能是为了同心灯,而不是为他。

  舒愉走之前,纪兰生没有嘱咐她什么,只是一股脑在她的芥子袋中塞了数十件法器。她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把本就贫瘠的魔灵界直接掏空了。

  她没有拒绝,全盘收下,然后高高兴兴地往无方去了。

  她飞行的速度不算很快,一路上边走边玩,尽情释放因在魔灵界待得太久而产生的憋闷情绪。

  对比之下,修真界好得实在是不能再好了。不说别的,单是俊美男子的数量,魔灵界就比不了。

  到达无方山脚下时,已是盛夏,她自身修为最强的时候。她随意挑了家客栈后,拿出传音玉,开始联系晏采。她们已许久没有说过话。

  那边接得很快,语气却是没有显露急切,依旧是淡淡的,慢腾腾的,“舒愉。”

  舒愉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方才回应道:“你猜我在哪里?”

  晏采不敢猜,反问道:“哪里?”

  “那你现在在哪里?出来了么?”

  “嗯。”

  舒愉不免好奇,问道:“怎么出来的?”

  晏采云淡风轻地说道:“把一些事情想通了,心无杂念,自然就出来了。”

  “哦。”舒愉笑了笑,随口道,“那你要来见我吗?”

  晏采的心一窒。

  她真的来了,她会在何处呢,距离他多远?

  她真的很狡猾,以这样的语气问他,看似把主动权交在他手上,但他何尝又有拒绝的余地?

  他甚至都怕是他自作多情,太过热切地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后,她又会突然翻脸,放肆地讥讽他,嘲笑他这个在她口中已经是“玩腻”了的人。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很快继续道:“你会乐意我来见你么?”

  “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乐意?”舒愉又是一笑,“我就在你们山脚下的那家客栈,三楼三号房,你有空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

  “我现在就过去。”晏采竭力维持住话语间的平静,实则一颗心都轻盈起来,早就向山脚下飞去了。

  他答应得迅速,等到了舒愉所在的地方,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客栈这种地方的暧昧。

  他自嘲一笑,走到舒愉所在的房间,确认自己此时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后,他闭了闭眼,敲响房门。

  舒愉没有让他陷入难捱的等待之中,他刚一敲响,门就从内里打开了,露出他朝思暮想多日的身影。

  他看着她,刚想说什么,就被她一把抱住。

  他难以置信地僵直在原地,只觉得心跳都静止了,然后便感到后颈酥麻,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还是那么好骗。”舒愉感叹道。

  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方石屋之中,她抱住晏采,把他往床上一扔,然后打开芥子袋,在纪兰生送给她的一堆琳琅满目之中,寻找可以捆绑住晏采的法器。

  晏采的修为好似恢复了很多,她不能大意。刚刚要不是他心神失守,她还不一定这么快就能把他弄晕。

  舒愉找出一把压制灵力运转的缚灵锁,扣在他手腕上,又拿出一把烟罗刀,在他腕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稀释他体内的灵力,然后捏起一道符,手上掐诀,避免他用神识攻击她。

  劳碌一番之后,她把能用上的法器全给晏采招呼上了。确保就算他是大罗神仙,他也插翅难飞。

  她给他喂了一颗解毒的丹药,将他唤醒。

  对上他那双不辨喜怒的眸子,舒愉笑道:“晏晏,惊不惊喜?”

  晏采仍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舒愉便放肆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凑到他面前道:“你不是生气了吧?我只是想和你重温旧梦而已。”

  晏采一怔。

  此情此景,确实和之前在石屋中没有太多区别。

  晏采冷淡的眼神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他张了张嘴,轻声道:“舒愉,不用你强迫。”

  舒愉拍拍他的脸颊,笑道:“我当然知道你现在的想法。不过嘛,我想玩点情趣,都不行么。”

  晏采虽然浑身都难受得紧,感觉就和为人宰割的鱼肉没什么不同。但舒愉愿意再次这样对他,他自然是开心极了,自是不会忤逆她的想法,“你想怎么玩,我都不会有意见。”

  舒愉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表面上看起来,他并没有发现她任何的不对劲。但她还是不敢冒险,不会轻易地放了他。

  她果然还是有一些优柔寡断的。从见到晏采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取了他的性命,终究是狠不下心。

  舒愉在外游荡许久,也有点疲倦,当即便躺在晏采旁边,和他说闲话:“晏晏,我之前那样对你,你不生气么?”

  由于被一堆法器控制,晏采现在的感官格外迟钝。但当舒愉靠在他旁边的那一刻,他却仍然无法抑制浑身如火烧的感觉,以至于连舒愉的问话,他都没有听进脑中。

  “你生气了?”

  晏采回过神,道:“没有。我怎会对你生气?”

  “那你先前,究竟为什么要跑?”舒愉语气都低落了几分,听起来颇为沮丧,“你不知道,我都忍不住以为,你之前的反应都是装出来骗我的。我以为你根本不喜欢我,才会生气。”

  “怎会?”晏采连忙道。

  原来是他害舒愉难过了,她才会对他下那般狠手,说那么不堪的重话么。

  曾经因舒愉而留下的伤痕,似乎一瞬间就被抚平了。

  “那你到底为何逃跑?”舒愉不依不饶地问道。

  晏采难以启齿,他想不出该用什么言语来解释这个事实。

  因为她有道侣?

  那又怎么解释他现在的行为?明知道舒愉有道侣,他还是恬不知耻地凑到了她跟前。

  明明骗人的是她,他却觉得,是他犯了罪。

  从他来到此地起,他也确确实实犯了罪。

  他一点都不介意她骗他了。她还愿意骗他,多好。

  晏采苦涩地笑了笑,“我之所以离开,不过是想让你多在乎我一些罢了。”

  舒愉微微惊讶,俯身趴到他胸膛上,近距离地看着他,“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你会玩的把戏。”

  晏采听着她话语间浅浅的呼吸,轻声道:“舒愉,是我不对。抱歉。”

  舒愉道:“那我也给你道歉,我不该那么凶地打你。以后,我也不会对你。”

  “嗯。”晏采说完,就感到面上落下一片阴影。

  是舒愉用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因为黑暗,他不免有些不安。

  下一瞬,就感到唇上一软。

  晏采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晏晏,你喜欢么?”视觉被封闭后,舒愉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没有任何阻隔地叩问着他的心房。

  他“嗯”了一声,就感到那抹温软的触感落到了耳侧。

  久违的颤意一瞬间席卷全身。

  他难耐地唤了声:“舒愉。”

  只听舒愉嘻嘻一笑,“你好香啊。淡淡的,闻起来很舒服,是用了什么吗?”

  晏采没有说话。他不能说,是之前在无心阁的时候,看到那名貌似冷酷的弟子,总是很认真地收拾整理皮相,激起了他的危机感。

  这太荒唐可笑了。

  仿佛他已堕落到以色侍人,要整日为皮相忧心不已的地步。

  他没说话,舒愉也没有接着问。

  他庆幸她再不问他什么,此时的他,浑身都在战栗,早已分不出心神应对她的话语。

  他的双手被紧紧束缚,所有的掌控权都被舒愉握着。

  她真的没有骗他,她在和他重温。连做梦时都不敢想的那些场景,真真切切地再一次出现。

  晏采的心神早就不知飘到了何处,只有身体本能的反应仍在持续。

  突然,他一下回神。

  是舒愉中止了这场游戏。

  “对不起啊晏晏,我已经享受到了。至于你,先忍忍好不好?”舒愉拿开手,满含歉意地对晏采说道。

  “嗯,我没事。”晏采刚说完,声线上的变化就让他一惊,不免露出羞赧之色。

  舒愉哈哈一笑,打趣道:“为何害羞?我很喜欢听你这样的声音。你以后不再克制的话,我会更喜欢。”

  “好。”晏采应下。

  不过,舒愉突然的停止还是让他有些无措。以前的她,都是不知疲倦总要把他弄到晕厥,方才罢休。

  如今他修为恢复,好不容易有了陪她长长久久的能力,她却似乎对他没有了以往的兴致。

  在这种略显难堪的时分,他想到了舒愉的那位道侣。

  刚才,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忘却了舒愉的这个身份。现在理智回笼,令人绝望的窒息感将他溺在了水中。

  他终是迈出了这一步。

  这个时刻的他,才是真真正正地脏了,脏得彻底。

  不过,这不是他早就决定好了的么。这种自责感,未免显得太过虚伪了些。

  是为了让自己心中好过一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罪恶,才装模作样地自责么?

  “晏晏,你在想什么?脸色那么僵。”舒愉用一片嫩乎乎的草叶挠了挠他的眉毛。

  晏采本以为自己的想法控制得很好,没想到竟早就泄露在了脸上。他皱了皱眉,道:“舒愉,有点痒。”

  “哦。”舒愉收回手。

  晏采终究是没忍住,试探道:“你可曾想过,和我结契吗?”

  舒愉直白拒绝:“从未。”

  晏采神情僵得更加明显,“为什么?”

  “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契。”舒愉安抚似的划过他的脸颊,“我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这个契约没有任何效力,只是一个身份象征。你想取消的话,随时都可以。”

  舒愉很是耐心地解释:“这种仪式本身,我就很不喜欢。说到底,结了契又能意味着什么呢?还要浪费我一滴血,何必多此一举。”

  她说的,晏采全都相信。

  从她对过往情人的态度就能看得出,她在感情上十分随性,结契对她来说确实没有必要。

  正是因为晏采相信,一股涩意又涌上心头。

  她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竟然会选择和那位男子结为道侣。

  凭什么呢?那人究竟何德何能?

  假如舒愉对所有人的态度一样,晏采也不会这般没有安全感。

  偏偏,多出一个特例。

  实在是碍眼。

  晏采平生从不知道什么叫嫉恨,从那个男子出现开始,他就明晰了嫉恨的滋味。

  真是让人不好受的滋味。吞噬了原本淡然的面孔,换上一副扭曲的模样,还要小心翼翼地隐藏。

  “晏晏,难不成你舍得取我一滴血?”舒愉佯怒,瞪了他一眼。

  “怎会?”晏采反驳道。他当然不舍得,不过是想试探她的心意罢了。

  舒愉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他多么希望,可以像以前那样抚摸她。但她既然想这样玩,他也只能接受。

  温馨之中,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愉愉,你能听到吗?”

  舒愉感到自己触碰的这具身躯骤然一僵。

  她把手指放在唇间,对晏采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道:“怎么啦?”

  萧灼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但透露着难以掩盖的兴奋,“你在问天宗吗?我讨到一个机会,下半年可以去你们那边。”

  舒愉没有回答,反而好奇道:“你怎么还能和我传音?”

  萧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之前,你的传音灵力,我偷偷复刻了几份,就是怕某一天传音玉会遗失。”

  “哦,那你倒还挺有先见之明的。”舒愉笑道,余光却看见晏采神色一黯。

  “嗯。你现在在何处?”

  “我呀,”舒愉慢悠悠地说道,然后正对上晏采的目光,露出一丝狡黠,“我在无方。”

  说完,就见晏采的脸色变得更加惨淡。

  “你真的来了?”萧灼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啊。我现在不太方便,等有空的时候,我再联系你。好吗小狼?”

  “嗯。”

  舒愉断掉传音,在晏采开口之前,堵住了他的嘴唇,浅浅地摩挲。

  他很快就回应了她。

  一时之间,室内暧昧不止。

  舒愉刚想撤退,就感到嘴唇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知道晏采需要发泄一下恼恨,她也没生气,笑道:“怎么?”

  晏采望进她清澈的眼中,淡淡道:“你要见他吗?”

  舒愉:“有余暇的时候见见吧。”

  晏采闭着眼睛,不再看她,“舒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又把他当什么呢?”

  “把他当一只好玩的小宠物呀。至于你,我也不知道。”舒愉老实说道。

  晏采惨然一笑,一颗心直直地下坠。

  他们,都是她道侣不在她身边之时,她拿来排遣寂寞的工具吧。

  “你还想要我的名分么?”舒愉问道。

  晏采一怔,“还可以么?”

  舒愉冲他微微一笑,“看你表现。”

  “怎么表现?”晏采完全不知,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换来她一颗真心。

  舒愉理直气壮地说道:“比如,现在的你,就不应该干涉我。”

  晏采喉咙发紧,还是问出了口:“你的意思是,即使,你想让他陪你做什么事,我也不能阻拦?”

  舒愉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难不成,你还想过阻拦?晏晏,上次是你偷偷逃跑的,是你主动选择结束了我们的关系,解放了我原本应对你抱有的忠诚。”

  舒愉语气很淡,说的每一个字却宛如利刃,一次又一次割在他心头上。

  她说的没错,是他主动放弃了她给他的名分,现在的她对他没有半分责任可言。

  “是。”晏采涩然道。

  他轻声地问,“舒愉,你以后会喜欢我吗?”

  “傻。我现在就很喜欢你啊。”舒愉吻了吻他的侧脸。

  晏采怔怔地看着她,笑了笑,“对。只是,你喜欢的人,不止一个。”

  “嗯。”舒愉没有否认,“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介意的话,可以选择不再喜欢我。晏晏,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认真地喜欢我呢?”

  她竟显露一丝黯然,“我感觉,我配不上你这么真诚的情意。”

  “胡说!”晏采反驳道。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我?我本以为,你也只是一时新鲜……”

  “不是。”晏采打断道。她早就融入了他的骨血中,怎么可能只是一时新鲜。

  “舒愉,有些爱,是没有来由的。或许,我也是话本中那些不可理喻的痴男怨女吧。你不必高看了我。”晏采既是在对舒愉说,同时也是在审视自己的内心。

  “人总是这样,一旦做出了选择,便很难悬崖勒马,只会执拗地走下去,即使知道是错的,也不会回头。”

  晏采怅然一笑,“若是我坚守住道心,从未松口,或许,即使你强迫了我,我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但偏偏,那一次,我没有守住。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还抱有着期待。他希望,能等到舒愉真真正正只喜欢他一个人的那天。

  因为有期待,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松开手。

  舒愉没想到,随便对他示弱一下,就引出他这么多内心独白。

  看来,她已经成为他的一股执念。既是执念,怕是难以消除。

  舒愉就像一个完全掌控了猎物的猎人,残忍地欣赏猎物在死局之中拼命挣扎而不得的痛苦。她笑道:“我明白了。你也要明白,我喜欢的人,真的不止你一个。”

  “嗯。”晏采闭着眼睛。

  舒愉俯身在他耳边道:“所以,你还会想着干涉我吗?”

  “不会。”

  晏采说出口,却觉得那仿佛不是他的声音。

  是舒愉,钳制了他的心,让他没有选择地说出这一句。

  “不会。”

  晏采再次重复道,并不是说给舒愉。相反,他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