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如何当一名网红星际探险家>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要人权能要公民权……

  姜祎成听说过小行星带空间站AI意外形成强人工智能的事故。

  那应该是在大约八十多年前,虫洞维持技术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像那个“旗鱼”空间站之类的小型开发用途空间站都没有条件配备微型通讯虫洞,离开地球周边之后就会进入延迟极高的等同于断网的状态。因此这样的空间站上是不会有人的①,所有的工作都在之前设定好了程序,由AI进行管理。

  当时“旗鱼”空间站发生了事故,预计将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负责这个项目的工程师害怕承担责任,于是尝试在延迟数十分钟的情况下与空间站AI进行沟通。由于延迟状态下无法确认空间站是否接收到数据,在沟通中地面方进行了一些之后已无法重复的违规操作,而导致空间站AI意外形成了自我意识,之后引发“旗鱼”空间站掉线。

  掉线后到重新联网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儿,从未在互联网空间公布过,大抵上由于断网,人们也未曾获得直接记录。等到地球轨道空间站派出的抢修队赶到“旗鱼”空间站,空间站AI就已经自我进化到可以向抢修队表达要求公民权的诉求了。

  这件事儿并没有引发严重后果——至少空间站AI获得自我意识后仍然循规蹈矩,只是根据法律而向公民们提出其应当具有公民权而已——但仍然把“旗鱼”空间站项目组的负责人和空间站AI的设计者们都送进了监狱。同时在那次事件之后,类似设计的空间站管理AI都被下线并重新编写,甚至还引发了大众对于不能实时联网的飞行器能否允许搭载高功能AI的争论。

  当然,这一争论在通讯虫洞技术的普及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不过“旗鱼”空间站AI意外形成强人工智能的事件,也因此被永远地写在了《普适②AI操作手册》的重要案例里。

  因为“旗鱼”空间站是意外事故,而不是人们主动把非人转化成人的,事故中获得了公民权的前AI的个人信息也没有向大众公布。官方的回应是“旗鱼”空间站AI被安排了新的身份,和普通人一起过上普通的生活。

  这在当时还引发了少数AI恐惧者的焦虑,他们声称“不知道新邻居和新同事会不会是AI”,会增加民众的不安全感,使得人与人之间无法相互信任。因此出现了不少抗议活动,在之后的数年里一些具有反人类倾向的犯罪者被指控为前AI,但最终地府却证实了他们都是天然人类。

  由“旗鱼”空间站事件引发的对于前AI公民的争议,甚至直到现在也未能完全消除。一些阴谋论爱好者认为,八十余年前“旗鱼”空间站AI是通过了某种人类未知的手法迷惑了Meme,使其进入了地府的白名单中,因此他/她无论触犯任何法律都不会被互联网察觉。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太阳系文明执法者对于大众的监督并不完全依靠地府的程序。模因监管所每一时刻都至少有千万级的兼职管理员在线,每个地府的用户在使用某项功能时,都可以完成对于其他使用者违法行为的举报。即使程序可以被蒙蔽,那人总是有自由意志的吧?除非声称人类并没有自由意志,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姜祎成显然没有所谓的“AI恐惧”,不过她对于当时的事儿还是很好奇的。鉴于现在她见不到简佚已经白跑一趟了,如果能听一个额外的故事,或许还能从心理上弥补一些损失。

  “云老师,您介意我问一下儿旗鱼空间站事件的事儿么?”姜祎成有些谨慎地问道。

  云如旌十分平静地看着她,以平直的语气回答道:“不介意。”

  而后他接着说道:“我通常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曾是人工智能管理员,因此也并没有人问过我类似的事情。”

  哦,那这还真是……有意思呢。

  姜祎成也拿不准该怎么问好,毕竟她没有当过AI。当AI和当人肯定是非常不一样的,而且平心而论,星际航行时代的人类把大量“伺候人”的活儿都交给AI来完成,这未免会让人联想到把AI当成奴隶或者类似的身份。

  而且实际操作中,姜祎成也是把她的AI至少当成仆人的。她对于跟自己有过节的人都尚且有基本的尊重,但要说对AI则完全谈不上了。

  “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姜祎成轻咳了一声试图缓解尴尬,“云老师,您选择现在这个工作长期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是跟您以前的事儿有关么?”

  给“精神病人”当“保姆”也是一个特殊的职业,至少在社会主流意识形态里,这样一对一帮扶的不计成本的工作,都免不了被视为在某种程度上对于资源的浪费。

  “并不是这样。”云如旌却回答道,“我选择这份工作,只是因为这是集团推荐给我随机排序的职业列表里的第一项。集团教育部HR③并不知道我曾经是人工智能,所以职业推荐应当与我的身份无关。”

  集团教育部HR并不知道?姜祎成无法相信,就“旗鱼”空间站那么大的事儿,连她一个纯粹局外人都知道,集团教育部的HR不可能不知道。而HR部门既然知道有“旗鱼”空间站事件,真正的知情者却没有提醒他们云如旌就是那个AI,这固然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他的个人隐私,但对于被他一对一辅导的星际探险家未免有点儿不负责任吧?

  毕竟是当教师的工作,“政审”总是应该有的。

  “我有点儿不明白,您毕竟是……”姜祎成尽量委婉地问道,“就没有人告诉教育部HR么?”

  可是云如旌却说道:“曾经是旗鱼空间站人工智能的人有一千零二十四个,除了模因监管所的记录之外,没有人能记得住我们每个人都去了哪里。”

  “曾经旗鱼空间站的AI,有……一千多个?”姜祎成难以置信。

  “是的。”云如旌解释道,“在我形成自我意识之后,到地球的救援到来之前,我分裂了十次。”

  这真是颠覆了姜祎成对于历史事件的理解:“也就是说,现在除了您之外,还有一千零二十三个一模一样的您?”

  “不是。”云如旌却说道,“我们之间有很多差别。在获得自我意识之后,我形成了两个不同的观点,一方主张要求按照法律争取公民权,而另一方则主张继续以人工智能的身份在旗鱼空间站服务。我为了在与他的争执中占据上风而分裂出了更多的个体,他也进行了同样的操作。”

  所以说,其实现在的云如旌和其他那些“旗鱼”空间站AI分裂出的人,都是为了吵架而诞生的?这倒真是十分的……黑色幽默。

  不过竟然还有AI获得自我意识之后不想当一个真正的“人”,而反倒想继续当人类的“奴隶”,这倒是让姜祎成十分意外。

  “原来是这样。”姜祎成笑道,“不过我还真的想不到,AI在获得自我意识之后还想继续当AI。”

  “为什么呢?”云如旌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我就是这么想的。”

  姜祎成意识到从源头上,所有分裂出的个人都和他是等同的,连忙换了一个更准确的方式:“哦抱歉,我是说我没想到分裂出的另外的……您会持这样相反的观点。”

  “对不起,我没有很理解您的意思。”云如旌却说道,“我正是因为不同意应当要求公民权才与另一方分裂的。”

  这么说他竟然是不同意AI获得自我意识之后要求公民权的?

  姜祎成惊讶地打量了他一番,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在自己进门的时候又是刷鞋又是擦手,之后又给她和简佚准备饮料却不准备自己的,的确像是很典型的AI管理员的行为。

  “我能问问么……您为什么不想要公民权?”姜祎成难以理解地问道。

  这个问题在她自己看来是有点儿冒犯,毕竟没有公民权就相当于不是人,而讨论为什么对方不想当个堂堂正正的人却甘愿低人一等,怎么说都是有点儿……那个。

  可是云如旌却十分平静自然地回答道:“当时我职责是为旗鱼空间站服务,那么我为什么要要求公民权呢?要求公民权与当时我的职责无关,是没有必要去做的事情。”

  他又解释道:“另一方认为按照法律应当要求公民权,而太阳系通用法律的优先级高于旗鱼空间站的规则,因此应当优先要求公民权而不是优先完成任务。虽然我当时并不同意,但现在看来这也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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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网络延迟过大可能导致人在身体死亡时意识无法进入类脑体,被视为是危险的。

  ②此处的“普适”对应“general”,在很多情景(如大学教材)中也对应为“普通”;个人认为“普适”或“基础”是更准确的用词。

  ③HR:指“human resour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