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言和寒暑送来的两本书上都有画了模糊的地方,乍一看十分相似,但仔细看过后就会发现这两面的两处地方也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相似,但绝不是同一个地方。

  结合天平派的藏书,魔域所在之处已经有了三处极为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地方。

  陆肖在谢墨身边坐着,每日的谢墨都与前一日没有任何不同,不论是一日两日还是已经过了两个三月,谢墨没有任何变化,不死不活。好在身体还是温热,陆肖给谢墨细细擦了一把脸。

  “这个方向我们已经走了一月余,与书上记载相差不大。”陆肖又细细擦过谢墨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慢慢擦过,“墨儿,这已经是第三处。”

  距离从玄宿派离开已经过去整年,距离春风将凌风押回穹山之巅也已经过了十个月,马车的马也已经换了好几匹,这已经是陆肖带着谢墨找的第三个地方。

  “可惜这一路上的风景你没有看过一眼。”陆肖说,“春夏秋冬各有不同,我先替你看看,等你醒来,我们再来看一遍。”

  说着话一阵寒风撞上车窗撞的车窗发出咯吱声响,车内生着火炉,车厢内也已经铺上了厚厚的毯子,包括车厢四周,陆肖都铺满了毛毯。今年的冬天比去年还要来的冷,谢墨一直这么躺着,陆肖是真的生怕谢墨会被冻坏。

  陆肖拿出一颗药丸放在谢墨唇间,然后低头压了上去,将药丸舔进谢墨喉间,然后自己又吞了一颗药。

  “容谷主又寄了信来,他说他又看了很多书,找了很多办法,让我不要放弃。”陆肖将瓷瓶放进小抽屉,然后在谢墨身边一起躺了下来。

  “春风来信说,天平派现在很好,凌风被他带在身边每日都在赎罪,天谴造成的影响也在逐渐减轻,天平派弟子也一如以往下山历练,只是这一年再也没有见过魔域任何弟子。”

  寒风始终在呼啸,又飘了一天的雪,外面积雪已经很厚,车内因为裹了厚毛毯,又生着火炉,并没有让寒气逼进。

  “墨儿,春风是想告诉我气未寒这一年都没有过任何动作,要找到他并不容易。”陆肖望着车顶,车顶上刻着木雕,但这一年看下来陆肖也早已看乏了。有时候看着看着还有心如刀刺般的疼痛升起。

  但有几个时刻,这股尖锐的刺痛也成了一片麻木。这才是陆肖最害怕的事。想到这里,陆肖无意识捏紧了旁边谢墨的手。

  “墨儿,这几日做梦,我都梦见你醒了,还有话想跟我说,只是总是还没等听到你说话,梦就醒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很想听。”

  “真的很想……”

  说着话陆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容止言给陆肖配的药含有安眠的成分,容止言早就料到陆肖终会有难以入眠的一天,所以给陆肖配的药丸里一直有安神的药材,只是最近的药丸中这味药材加重了。

  陆肖的确是很难有一个好眠,最近更甚,好不容易睡着也十分浅眠,梦里更是光怪陆离一片混乱,总觉得谢墨已经醒了就在他的身边。

  待睁开眼睛,才发现又是一场失望。

  陆肖侧目看向谢墨,声音还没有从沉眠中苏醒,微哑:“……墨儿,昨晚又梦见你醒了。”

  等陆肖话落,车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自然不会有声音,除了他自己,不会再有人回应他。

  陆肖躺着等了片刻才起身,扯开车帘一个小角,外面已经一片雪白。陆肖回身看了眼谢墨,随后从马车内出去,摸了摸前头的马,这匹马已经陪着他们在这片冰天雪地走了月余。

  “辛苦你,还要陪我们走上一程。”

  这片冰天雪地在走下去是什么陆肖自己也不知道,但如果还是什么也没有……

  陆肖望着远处,那就再去下一个方向,总有一处是魔域的入口。

  陆肖又摸了摸马背,没有觉得有多凉,陆肖收回手,两手交握发现自己手掌并没有比马背暖和多少,陆肖又拍了拍马背,“我们走。”

  马蹄在地上踏了几下,然后朝前走去,寂寥无人深山里,每一马蹄踏下去都有回响,积雪中马也跑不快,陆肖给了一个方向便开始观察四周。

  然后回身将莫上拿出,莫上是魔剑,对魔域的感知要比常人来的强,这几次陆肖都有用莫上试探方向,相比之前两处莫上毫无反应,到了这里陆肖感觉到莫上有一些躁动。

  马还在继续向前跑,陆肖抱着莫上,然后架着车换了一个方向。

  一片突兀的黑落在这片雪白之上,陆肖拉紧缰绳马车急促停下。那片黑在白皑皑的积雪中十分突兀。

  直到黑衣黑袍往后退露出后面的人——气未寒。

  不是巧合。

  陆肖刚才已经看过周围,不像是有入口的样子。

  “曾经叱咤风云的陆掌门怎么沦落成如此模样。”气未寒毫不掩饰声音里的得意,“你带着一个死人到这种地方来,是想来找什么?”

  “魔域的入口不在这里。”陆肖怀里躺着莫上,后背靠着车框,目光落在气未寒及身后站着的几十人身上。

  气未寒是来找他的。

  “你是在找魔域入口?”气未寒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这一年陆肖带着个死人到处跑到底是为了什么,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在找魔域入口?!陆肖!就凭你已经是一个废人,就算被你找到了魔域入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要带着你车里的死人去我魔域里?”

  陆肖:“你说谁是死人。”

  “谢墨。难不成你还以为谢墨还活着?”气未寒说,眼中带着几分怜悯,“可怜,好不容易活过来又死了,这次谁还能救他?你希望谁能来救他?我吗?”

  气未寒那点假惺惺的可怜全部被得意取代,“我恨不得你去死,你却还指望我救谢墨?陆肖,你是因为谢墨死了成了白痴?”

  老祖宗有不死之身,所以谢墨是老祖宗的时候用枯木逢春也没有事,但现在老祖宗死了,身体重新归于谢墨,不死之身理该消散,至于那被换过来的血,陆肖从来没有用过,所以那血还能不能让人死而复生陆肖也不知道。

  但不管有没有用,陆肖都没有打算要用,即便谢墨一睡不醒,陆肖也没有动过要用的心思。死而复生之事从此以后就会在天平派手上断送,这世上可能还会的人只剩下一个凌风,也被关押在了天平派。

  “要不然你求求我。”气未寒突然说,“陆肖,你求我,说不定我还会帮你好好回忆一下魔域有没有能救谢墨的办法。”

  陆肖面容淡漠,“怎么求?”

  气未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陆肖真的要求他?

  “你跪下来求我!求我放你一条生路,求我想办法救谢墨!跪下来!只要你跪下来我就放过你!”气未寒一直都在找陆肖,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攻打六大派,而杀死陆肖就是他扯开这个口子的第一步。

  他要把寒陨陆乾没做到的事一件一件通通做到,气未寒恨陆肖,恨天平派,但更恨寒陨和陆乾,自己一次两次都被寒陨陆乾戏耍捉弄到如此地步,好处没得到,反而惹了一身骚。气未寒心底的恨早已汹涌膨胀,但是寒陨陆乾已经死了,死在了陆肖谢墨之手,这就让气未寒把恨意都转嫁给了陆肖!

  在气未寒看来,所有的事都是陆肖一手弄出来的,从头到尾都是因为陆肖和天平派他魔域才会成为现在的模样,所以陆肖必须死!

  气未寒让人去穹山之颠找过,但是没有看到陆肖,当时就对陆肖在穹山之颠休养有了怀疑,一路寻找打探,终于有了陆肖的踪迹。

  竟然是主动来送死求他的!

  气未寒如何能不得意!哈哈哈哈哈!终于啊终于!

  “今天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今天就不杀你!”气未寒太狂妄了,狂妄到忘了陆肖是怎么样厉害的存在。

  陆肖手握莫上从马车上下来,在气未寒第一次说谢墨是个死人的时候陆肖就放弃了继续寻找魔域入口,气未寒要是真知道些什么也不会直接开口就是死人。

  陆肖脸上面无表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口处站在有多沉多痛。莫上感觉到了陆肖暗藏的情绪,剧烈震动,剑鞘都压不住莫上颤动的剑身。

  “既然你今天不杀我,那换我来杀了你。”陆肖实在太平静,平静到听完这句话气未寒都没有反应过来陆肖是什么意思,而等气未寒明白过来后,莫上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刺裂了他的面具。

  露出面具下惨不忍睹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

  气未寒两手捂住自己的脸,身后黑衣黑袍立马护在气未寒跟前,莫上穿梭其中,陆续有人倒下,但等气未寒等人回过神来,莫上的优势就不在。

  气未寒两手已经沾上了血,是那张溃烂的脸上的脓血,恶心腥臭。沾着血的两手此时溢满黑气,而在气未寒周围一道黑影紧紧跟随。

  这是气未寒要找到陆肖的第二个原因,谢墨的身体可以用来装这个黑影,只要黑影有了躯壳,他们魔域就还有希望!

  气未寒踩过下属肩头朝陆肖直面而来,那股黑气和黑影离陆肖已经很近,莫上脱身返回挡在陆肖跟前挡下黑影和黑气,红光闪耀戾气十足,本是同宗,黑影的攻势弱了一些,陆肖趁此往后退了退。

  “莫上。”

  突兀的声音从后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