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交杯酒】

  这一次路上还是四人,在得知谢墨和陆肖是奔着送死去的,容止言无论如何也要一起去,而且理由十分充分,他能保证两人毫无闪失地到黑袍跟前。

  这就是两人现在的软肋,饶是陆肖也没有办法一口回绝容止言,容止言便抓住这点穷追猛打,最终上了这辆马车。

  马车毕竟太慢,过了这段穹山地界,他们便会弃车改御剑飞行,他们现在就是在跟所有的一切抢时间。

  谢墨还好,只要没有那噬骨扒肉一般的痛苦,他体内那股邪性他自己就能压得住,而陆肖,不怎么好,他能感觉到体内灵力在一点一点流失,而且身体情况也愈来愈差。

  但一路上没有一人因为这事开口,就像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只有容止言每隔两个时辰给陆肖递一颗药丸,陆肖也从不问这是用来治什么的,也只有这种时候,容止言才会狠狠剜寒暑几眼,寒暑平静地接受完容止言的飞刀,然后拉了拉人的手,以示安抚。

  谢墨从始至终将人搂在自己怀里,结界用的肆无忌惮跟不要灵力一样,陆肖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

  “冬日这么快就到了,还记得以前在穹山之巅……”谢墨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冬日里总是有不少好吃的等着我。”

  “张婆婆也不嫌把我喂的太胖,一碗接着一碗,使劲地端来给我。”谢墨笑着笑着脸上就没了笑意,慢慢就跟结界外的冷风一样的冷。

  “是有些胖。”陆肖背靠着谢墨,看不到谢墨脸上的神情,但不需要看,陆肖也知道此刻谢墨会是怎样的神情,“有一年胖的衣服都重新做了一整个冬季的。”

  “师兄,你该不是在怪我浪费布料?”这事谢墨自然记得,也就是那一年后,谢墨让张婆婆大补汤悠着点给他送。

  “钱财挣来不易……”

  “师兄,你真的是把这件事记了这么多年?”谢墨头往前探了探,压在陆肖肩上,“你说吧,我那些衣物花了多少,我现在就补给你。”

  “你现在身上还有钱财?”陆肖很是诧异,怎么也想不到谢墨折腾了这么几次,身上居然还有钱。

  “哦,刚在言兄那儿借的。”谢墨说,“也不知道够不够还那些衣服的钱,我记得当时挑的都是上好的料子,恐怕是不够的。”

  “之后再也没有那么胖过,浪费了。”谢墨继续说,“连放在哪儿我也忘了。”

  “送给了一位稍胖的弟子。”陆肖接上话。

  陆肖一提醒,谢墨立马就想起来了,因为吃的太胖,陆肖说过他一回,然后他便开始节食,除了张婆婆的暖心大补汤,他其余一概不吃,很快就瘦了下来,那些衣服第二年就不能穿了。

  就被随手送给了身材一直胖的比较稳定的弟子,他的名字很好听,叫乐平,但现在世上已经没有叫乐平的人了,连尸身也不曾留下。

  谢墨眨了一下眼,然后道:“是,送给他了,印象里也穿了几年,也不算浪费了。那么好的袍子物尽其用了。”

  容止言在一边顺着风听了个全部,平日里跟笑话一样听的话此时让他心底不断冒起酸气,让人难受的很。

  寒暑将人拉到身侧,往日阴冷的眼尾此时也缓转了些,容止言见状,心头更是难过,这一去,越来越让人觉得是有去无回。

  说话间,便已见到南疆的边界,寒暑率先一步往前去,“我先回派里,若是黑袍在必定会寻我,到时我们再看下一步如何做。”

  “不必。”陆肖道,“若是黑袍在,你通知容谷主,我们自会找去。”

  “陆掌门?”容止言不是傻子,寒暑更不是,这句话里的意思太明显,陆肖的意思显然是他跟谢墨两人自己去找。

  “言兄,玄宿派与黑袍关系匪浅,不能叫寒掌门为难。”谢墨说。

  容止言想说的话被谢墨这一句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的确是忘记了寒暑的立场,在明,寒暑依然是黑袍的人,而且是无法扯开的关系。

  容止言看向寒暑,寒暑脸上依然是那副冷厉,接触到容止言的眼神,脸上的神情才缓了些,“我不是愿意受制于人的人,至于一代又一代传来的密令,到我这一代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但你现在如何能被黑袍得知你是阳奉阴违,黑袍的灵力修为你自是明白,捏死你还不是跟捏死一直蚂蚁一样。”容止言稍大声道。

  “你的关心我接受,但这么看低我,我不接受。”寒暑说,随后看向陆肖,“话不多说,我现在就回派里,要是路上遇见春风,我自会将消息告知于他。”

  “多谢。”陆肖道。

  寒暑转过身,手上顺道捏住了容止言的手腕,快速把人拉进怀里低头吻了过去,容止言吓得眼睛睁地铜铃大,眼尾瞥向谢墨和陆肖,那两人很默契地看向了别处,但容止言听到了一些声音。

  “没想到寒掌门这么放得开,言兄也是很出乎我的意料。”是谢墨的声音。

  容止言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没被抓住的手狠狠拍了寒暑两下,嘴里发出呜呜抗议声,寒暑将人松开地很快,容止言气地直接骂了粗口,随后就听到寒暑说,“万一这是最后一面,就把我忘了吧。”

  一句话就堵住了容止言余下的骂声,容止言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道:“胡说八道什么!”

  “小心。”谢墨说。

  黑袍屠了天平派,然后又急匆匆回了南疆,可想而知在南疆有他极其重要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寒暑久久不曾归来,很有可能就会被黑袍怀疑,而被怀疑的结果,三人都心知肚明。

  寒暑这条回去的路也不好走。

  容止言刚还骂骂咧咧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晦涩难言,目光落在寒暑那张脸上,平日里觉得怪讨人厌的,但此时此刻却觉得也没有那么讨厌。

  “……你要是死了,这辈子是喝不到我的喜酒了。”

  寒暑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喜酒?这辈子只有别人和你我的那一杯喜酒。”

  这一次,容止言没再反驳,但寒暑脸上也没有太多喜色,但多少还是露出了一些,“等着喝你我这一杯喜酒。”

  谢墨和陆肖在一旁都没说话,这一杯喜酒基本没有他们的份了。谢墨朝容止言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黑袍此时正在无限膨胀,这是寒暑的机会。”

  “那你们呢?”容止言脱口问出。

  “我们跟他有血海深仇。”谢墨说。

  寒暑已经转身朝前走去,三人去了寒暑交代的一处可靠之地,院内种着各种毒花毒草,若是没有容止言,这一处还真没法踏入。

  容止言解决了各种毒花毒草很自觉地挑了一处地方回避,现在也没必要给两人把脉,因为势必不会好到哪里去,特别是陆肖,容止言作为一谷谷主,从细枝末节也已经看出陆肖的难受与不断流逝的灵力。

  不会超过五日,陆肖势必会被反噬,到时候……容止言咬了咬牙,钻进屋里继续研究能保下陆肖这条性命的药,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师兄,你觉得寒暑这一趟回去是否会凶多吉少?”

  陆肖摇了摇头,“寒掌门心有沟壑,应当不会没给自己留下后路,只要黑袍这两次没有认出我,寒暑暴露的可能性并不大。”

  谢墨点了点头,“寒暑应该感激我把气氛搞那么紧张,让言兄彻底放下了成见,还能喝上两人的喜酒。”

  “你想喝吗?”陆肖突然问。

  陆肖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对情之一事过分清淡,都没怎么好好跟谢墨有过什么有意思的事,而这一去,恐怕是再也没有以后,而他欠了谢墨太多。

  谢墨看着陆肖,是真的诧异会从他师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若是他没有理解错,他师兄是要跟他喝一杯喜酒,回过神来后的谢墨回的很快,“想喝,但我想喝交杯酒。”

  陆肖眼皮往上抬了抬,耳垂到耳廓都慢慢爬上了粉,陆肖是有心想要补偿,想到刚才容止言说的喜酒,便想着或许谢墨也会想要,但没想到谢墨会直接这么喊着想要交杯酒。

  “师兄,你等等我,寒暑这里就算什么也没有药酒总还是有的,我去找言兄我们一起找找,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谢墨急急忙忙说完话就跑了,让陆肖多一句婉转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陆肖站在那里,看着谢墨风风火火跑了的背影,一刹那感觉像是回到了穹山之巅,谢墨跳脱地在山顶为非作歹,什么都做,就是不做正事。直到谢墨的背影看不见了,陆肖才转开了视线,夜半时分,夜空中的明月却还十分明亮,一路上都飘着的雪在此刻却停了下来,周围开满了不知名的花,香气不知道是否带着毒,但一踏入这里容止言便给了他们每人一粒药丸,现在闻着应该也没什么事了。

  刚消失不久的动静又传到了陆肖这里,这次不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应该是容止言也被谢墨拉了出来。

  “师兄,我给我们俩找到一个见证人。”谢墨的笑声十分爽朗,陆肖转过身看过去,嘴角也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