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未遂的抢劫就像是湖面扔进的一颗小小的石子一样,只起到了丁点的波澜,并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四周的人仿佛也习以为常,都没人管坑里的黄鼠狼。

  时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声的跟敖景御说:“这里真的好乱啊。”

  “嗯,所以别自己来”

  虽然小妖怪实力不弱,但是他不放心。

  时隙满口答应,太吓人了,他才不自己来呢。

  话说间,时隙眼睛忽然定格在了空中的一个器皿上。

  这个器皿看起来是些年份,甚至上面还有很多的裂纹,整个形状也不好看,但是……

  那个骷髅般花朵一般的标志很是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时隙像是着了魔一样,往器皿走去。

  摊主是一个女妖,年龄不小,实力必然也不弱。

  不然也不敢独自自己在这里。

  她看着时隙很是热情:“哎呀小帅哥你喜欢这个啊,我跟你说喔,这个可是魔尊拓跋玄冥的遗物,魔尊你知道不,你看起来年龄小,肯定不知道,姐姐跟你讲啊,上万年前啊,魔尊统领着魔族展开了四界大战,…………”

  后面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跟时隙知道差不多,看来真的是做了不少功课的。

  “虽然魔尊陨落了,但是遗物还是值得纪念的嘛,怎么样小帅哥要不要啊?姐姐给你打个八折,两块灵石就可以了。”

  时隙看着那个器皿,没来由的体内传来一股冲动,那种感觉很奇怪,似乎有什么不属于他身体的要奔涌而出。

  他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怎么回事?

  还有这个图案他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他明明没有见过魔尊。

  时隙眉宇间忽然多了一点烦躁,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甚至这烦躁的情绪也不是从心底蔓延开来自发的情绪。

  仿佛有人强加给了他。

  旁边的敖景御忽然呵了一声,打断了时隙。

  时隙转头看去,他家恩人脸上满满的嘲讽,仿佛是在看什么垃圾。

  那一刻,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狂拽邪魅的气场。

  宛如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剩下尔等都是蝼蚁。

  时隙看得有些痴迷,他见过他家恩人很多面,生气的、开心的、孤寂的。

  唯独没有见过这种。

  让人想要膜拜。

  这一刻,时隙才清晰的认识到了他家恩人的身份。

  神兽啊。

  本就唯我独尊。

  只是平时都收敛起了那让人诚服的气场。

  真是……

  强大到让人着迷。

  最后时隙没有买下那个器皿。

  不仅仅是因为他家恩人那不加掩饰的厌恶。

  也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排斥。

  -

  刚刚一个小插曲,让两人都变得有点沉默,时隙在想着自己为什么还有这种感觉。

  以及那个图案他到底在哪里见过。

  而敖景御纯粹就是烦躁,比刚来的时候还要烦躁。

  一时之间,都没人注意到时隙原本寸步不离的距离,渐渐的变得有点远。

  一米、两米、三米……

  等前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时,时隙才发现自己离敖景御有点远。

  巨大的爆炸声把时隙震得有一瞬间的懵。

  刹那之间,一个巨大的身影朝着他扑来,那个身影高得吓人,速度也丝毫不亚于他之前逃跑的速度。

  时隙拔腿之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就要撞上。

  千钧一发之刻,他感觉自己胳膊被人拽了一下,紧接着腰间被固定。

  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温暖又坚硬的怀抱。

  “找死”,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一瞬间,时隙感觉耳边的一切好似都听不见了,他只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跟他统一款的沐浴乳。

  腰间那双手真的格外的大,禁锢着他都动弹不得。

  等时隙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双脚已经落到了地上,只是腰间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敖景御低头看向似乎是被吓坏了的小妖怪:“没事吧?伤到哪了吗?”

  两人距离离得太近,时隙仿佛都感受到了从上方扑面而来的气息,他木讷的摇摇头:“我没事的,没有碰到我。”

  敖景御这才松开了手:“没事就好。”

  “那是什么东西啊?”,时隙回顾四周已经看不见那个东西了。

  敖景御脸色还有黑,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鄙夷:“一只脏东西而已。”

  “是僵尸吗?”,时隙又问道,他记得大虎之前跟他说过,有些种类的僵尸,高达两三米。

  “嗯。”

  “那他怎么不见了?跑了吗?跑出去会不会伤人啊?”

  敖景御淡淡的语气:“打散了。”

  那轻松的语气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不远处的几个人类天师,还站在那里持续懵逼。

  谁不知道不久前他们还被那只毛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呢,还引爆了最后一张引雷符也没把那玩意炸死。

  那两三米高的身躯就跟铜墙铁壁一样。

  结果那玩意到了远处那个高大男人手里,一掌的功夫直接就消散了,连灰都没有剩下。

  几个天师眼神交错间都是震惊。

  默契得什么也没有说,能有这种能力的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

  经过刚才的事情,周围安静了不少,鱼目混杂的世界绝对的实力就是硬道理。

  如果说之前大家是畏惧敖景御的气场,本能觉得不好惹,所以离得两三米远的话,那现在几乎是离得十米开外,生怕下一个原地消失的是自己。

  时隙看了看四周:“要不我们回去吧?”

  反正需要的东西也找到了。

  敖景御自然不会拒绝:“嗯”

  得到同意,时隙转身往回走,刚走出一小步,手腕就被一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

  敖景御无比自然的把小妖怪拽到自己身边:“别乱跑。”

  胳膊上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滑面的羽绒服碰上精致的大衣,声音有点别样的好听。

  时隙老实巴交的走着,没说一句话。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手腕处。

  比刚才在腰间隔着衣服更直白的能感受到对方手掌的温度。

  灼热得有点烫人。

  那热度似乎一直从手腕处传到了心脏,然后又蔓延到了脸颊。

  扑通扑通。

  心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宛如要跳出来了一般。

  这一切仿佛是在预示着什么。

  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要奔涌而出。

  时隙不敢深想。

  -

  而敖景御并没有比时隙好到哪里去。

  小妖怪的手腕也很细。

  那触感比看到的还要诱人,白皙又光滑,手感好到让人不想松开。

  两人就这样拉着,一路寂静无声。

  幽市渐渐恢复了喧闹,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有些鬼怪开始吆喝起了自己的卖品。

  “古董,上好的古董,自己的陪葬物品,保质保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旁边的鬼有样学样:“草药,上好的草药啊,深山老林处自己采摘,保质保真啊,赤焰竹、夺魂草……你想要的我都有啊”

  声音传到了时隙的耳朵里。

  耳尖微微一动。

  赤焰竹???

  这不是修复灵台的药引吗?

  时隙一下就想起了林小曲,还有之前申屠崇的嘱托。

  赤焰竹这种药草可不常见,生长环境极其的苛刻。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

  虽然只是其中之一的药引,但好歹是找到一样了嘛。

  等再找到别的另外一样,就可以修复林小曲的灵台了。

  时隙快步上前,连带着敖景御也被拽着往前走了走。

  那是一个无头鬼,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整个脑袋跟身体分了家,脑袋被他抱在手上,大嘴一张一合的吆喝,衣服还带着一点复古风,看起来死了不少年。

  无头鬼明显没有想到自己的吆喝会招来敖景御这尊大佛,虽然他视野比较低,但是刚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飞灰湮灭只是一秒钟的事情。

  无头鬼仰视着时隙和敖景御,眼神里满是谨慎和小心,生怕下一个连灰都不剩的是自己。

  时隙倒是没感觉到无头鬼态度的变化。

  他举着那个赤焰竹瞅了瞅,是真的。

  时隙问道:“这个怎么卖呀?”

  无头鬼看了看两人相握的手腕,从他这个角度看得格外清楚,握得这么紧一看就关系不浅,刚才这尊大佛还冲冠一怒。

  无头鬼甩了甩飘到脸上的头发:“给你了,不要钱。”

  时隙:“……”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今晚第几次有这种一言难尽的心情了。

  还是说这种地方就是跟外面与众不同。

  不要钱,为什么要出来卖呢。

  不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采摘的吗?

  送人是图什么呢。

  时隙没有亲眼看到毛僵消失的过程,自然不能理解这些鬼怪看到敖景御的害怕和敬畏。

  他又问了一遍:“那不行的,我不能白拿呀,你需要什么?灵石还是冥币?”

  时隙坚持,无头鬼也无法,“冥币吧”

  灵石对鬼没什么用,冥币还可以去消费。

  尤其是他这种死了太久根本就没有后人惦记的鬼。

  穷得啷当响。

  闻言,时隙又从储物绳里掏出了十来斤的冥币,也没看是多少,他也根本数不过来:“这些够吗?”

  无头鬼很欣喜:“够了够了,您真是人美心善啊。”

  ……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而且他们是正常的买卖交易,哪来的心善。

  时隙收起赤焰竹的时候还暗暗想着这鬼文化程度好像还不如他呢。

  -

  这个摊位靠近入口的位置,前方十来米处就是他们进来的地方。

  再往前走就要出去了。

  时隙真的没有什么要买的了,但是……

  他家恩人似乎什么都没买呢。

  他仰着脑袋望向敖景御:“现在出去吗?你要不要买什么呀?”

  “不买,回去吧”

  一个完美陪逛的身份。

  弄得时隙还怪不好意思的。

  出来时感觉跟进去所差无几。

  身体穿过屏障,所处环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处空间像是独立在这个世界之外,从外界看不出任何痕迹。

  谁能想到一个荒无人烟的郊区里面藏着鱼龙混杂的闹市呢。

  出口的位置比起入口似乎发生了一些偏移。

  从他们这里走到车停的位置,比进去的时候远了不少。

  没了那些嘈杂的声音,脑袋清晰了许多,周身的感官在黑夜中无限被放大。

  时隙的全部注意力又放到了手腕上。

  还是一如刚才那般烫人。

  明明现在这个环境安全到唯一的危险可能就是崴个脚。

  但是一个没有松手。

  另一个也没有要挣开的意思。

  就这样牵了一路,一直到车跟前,才不得不松开。

  时隙那一刹那只觉得,这条路明明看得很长,为什么走起来却这么近。

  近到……

  他还有点不舍得那个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