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意下落的趋势止住了。
下坠的速度带着田绵的身体都往外窜了一截, 她几乎要窜出巨坑了,可依旧死死地咬住了云知意的衣服,云知意全身的重量都挂在田绵的牙齿上。
她摇摇欲坠, 却又被死死抓住。
云婉也被田绵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伸手, 看似要将两人拉上来, 实际接着身形的遮挡,要将两人一起推下去。
本来就是危险动作,掉下去也很是正常,不是吗?
云知意看出了她的意图,遍体生寒,大喝一声, “云婉!”
她这一声暴喝, 让云婉跟着一抖, 动作暂停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云知意唇齿微动, 无声地对她说:
【姐姐, 拉绵绵上去。】
她像一只即将成年的狮子, 用目光威胁着云婉——
你若是敢动手,我哪怕是死,也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是你害死了我。
可她眼中又蒙着一层水汽,向来骄傲又强势的云知意, 露出了哀求的深情, 祈求云婉将田绵拉上去。
拉绵绵上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没看见……求你了,救救我的绵绵啊。
云婉看着云之翼,出现了一瞬的晃神,她突然想起在很久以前,刚学会走路不久的云知意,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口齿不清地笑着喊着姐姐。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
这些念头也不过在脑海中过了一瞬,云知意看着她们,依旧伸出了手,她要斩草除根,不会说话的死人才最令人安心。
云知意瞳孔骤缩,刚要开口,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只觉一阵腾云驾雾感,她回到了地面。
抬头一看,竟然是本应该在剧组的周镜几人。
方才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不过短短十几秒,高顾笙一听见声音就往这边狂奔,云知意被捞上来时还离着这边还有三四步的距离。
见云知意和田绵回到地面上,高顾笙心中一松,一个踉跄往前跌去,被墨桦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他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刚才瞬间提速造成的压力,让他甚至感到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
平静下来,高顾笙感觉腿间一阵凉意,高顾笙低头一看,瞬间一句粗口脱口而出,怪不得他刚才起步感觉有些阻力,原来是这束手束脚的喜服在捣鬼,他刚才没注意,直接把这价值连城却薄如蝉翼的喜服给撕破了,现在两条腿赤条条地裸露在外,高顾笙无比庆幸那些纸扎人给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还留了件大裤衩。
墨桦脱下外套给高顾笙围在腰间,好在墨桦个子高,上衣宽大,可以把高顾笙的腿遮住,要不说不定还不等他们逃脱鬼城,就要再写一本《带着万人迷鬼新娘从万千色鬼手中逃婚是一种什么体验》。
高顾笙双腿打着颤往云知意那边走,周镜和孙珺刚才把云知意拖上来,孙珺也就算了,也不知道周镜是哪来的力气,现在用力过度直接脱力,脸色煞白地瘫倒在地,看上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差点掉下巨坑的是他。
高顾笙看着云知意和田绵,感到一阵后怕,刚才发生得实在太快,他在熊雄这边试图连接通讯,应道长正全力维持那个黑色的漩涡,现在还没结束,无暇分神,要不是这三人来的及时,恐怕就要出事。
高顾笙拿出小木刀试图给云知意松绑,发现手还在打颤,他一抬手,左手给了右手一巴掌,把小刀往旁边一递,结果周镜比他还不如,刚才可能是恐惧压下了眩晕感,现在缓过劲来,开始趴在地上干呕,泪水涟涟。
再看孙珺,孙珺苦笑着抬起手,那双握笔的稳健双手,现在正控制不住地哆嗦。
最终还是和墨桦几人一起来的、看起来是警方的人,接过了木刀,帮众人松绑。
绳子一割开,云知意就扑向了田绵,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云知意轻柔地分开了她的嘴巴,田绵本来一边躲着一边口齿略有模糊地说,“没事啦,没事的……”
但说到一半,看见云知意的眼泪,就再说不下去了。
云知意不重,但再怎么不重,也是个成年女性,云知意都不敢想,她一个人的体重加上下坠的力道,田绵刚才是怎么咬得住的。
田绵的牙龈都出血了,牙齿已经开始松动,云知意都不敢她的牙齿,生怕给田绵带来二次伤害。
云知意抱住田绵,眼泪止不住地落,“绵绵,等出去,我给你找最好的牙科大夫……”
她一想到刚才云婉看向田绵的目光,就后怕地一阵发抖。
田绵看云知意深陷愧疚哭得停不下来,眼眶也一阵酸涩,“呜……知知你不知道,我刚才可怕你掉下去了……”
感受到颈间的温热,云知意的恐惧和后怕反而渐渐消退了,她将田绵按在颈侧,脸上还挂着泪,仰头向及时赶来的墨桦几人道谢,“这次多谢你们了,等出去,请你们去流水轩,放开了来一顿。”
孙珺眉眼温和地笑了笑,“说什么谢。”
墨桦点点头,“那得管饱才行。”
终于缓过来的周镜,惨白着脸瘫坐在地上,“我要吃最贵的。”
高顾笙伸出一根手指,“还有,吃火锅的话,火锅必须来鸳鸯的。”
云知意被这群活宝逗笑了,她转过头,身上气势一肃,准确无误地在人群中,看到了试图趁乱逃走的云婉。
“姐姐,你把我推下去,不给我一个说法吗?”
云婉被扣在了地上。
她看向云知意的目光,是云知意看不懂的仇恨。
“凭什么、明明都是云家的孩子,凭什么你……”
云婉说话含糊不清,却字字是恨,云知意不解,还想追问,却听怀里的田绵“唔”了一声。
云知意连忙将田绵的脸捧起,“怎么了绵绵?牙痛吗?”
田绵摇摇头,还在轻微地打着哭嗝,脸颊冰凉,目光透着一股茫然,“不是……感觉、牙齿好痒?”
这时,和墨桦几人一起前来,从刚才开始就在控制现场,为女孩子们松绑并安抚情绪的几人之一,突然轻“咦”一声,走上前来,俯身对田绵温声道,“小姑娘,你把嘴张开,我看一看。”
他越看表情越疑惑,渐渐地透出一股欣喜,让云知意的心里忽高忽低。
他转头对着伙伴招手,“快来!又有一个好苗子!不、等等……”
他突然猛地转头看向云知意,“是两个!”
什么好苗子?
见高顾笙也凑了过来,这人笑着道,“小同学,你……”
熊雄打断了他,“老舟,你说就行,这是高队他儿子。”
“高誓队长?”这人看向高顾笙的目光都放光了,高顾笙顿觉一阵恶寒,悄咪咪地往后缩了缩。
这人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连忙道,“大家好,我是国家特别研究所的小组长……”
……
周镜一行人在山下,原本只能在原地干着急,没想到没过多久,一架直升机落地,下来四个人,抬脚就往那几个警察那边走。
周镜看了一眼,目光就移不开了,“老师?”
其中一人转头一看,看见了数学学院的宝贝蛋子,连忙跑过来,“小周啊,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带着周镜的老师,姓木,数学大拿。
周镜见老师似乎和警察们认识,连忙道,“我们的同学被绑架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很可能是被村子里的人绑走了。”
木老师回头与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安抚道,“放心,警察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这件事牵扯广,你不要掺和进来,老师安排人带你们下去。”
这时,墨桦略带诧异的声音响起,“总教练?”
墨桦与队伍中身形最为强健的人对视,那人摘下护目镜,“小子,你认识我?”
墨桦道,“我是京大体育系的。”
眼前这人,是未来会统一带他们的国家级教练,之前只是选拔的时候见过一面,墨桦本能感觉这人身上有一种难言的危险气息,被藏住了。
教练大笑一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我包成这样你还能认出我,你叫什么名字?体格不错。”
“我叫墨桦。”
一连两人都停住了脚步,另两个人也止住了步伐往这边来。
带着墨镜的人突然道,“把这几个孩子也带上吧,说不定有用。”
木老师第一个不同意,“你疯了?带普通人去?”
万一把小周吓到怎么办?
墨镜道,“这几个,都会是好苗子。”
几人闻言愣住了,“这三个,全都是?”
“对,先带着吧,等见过之后,他们怎么选由他们,有咱们在,不会让他们受伤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在路上,他们三人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
木老师是国家特别技术部的特聘专家,据木老师说,这个技术部有点不正经,应该和武装部合并。
教练是国家灵管所的筛选部成员,平时负责在外进行训练,遇到好苗子就拐回灵管所里。
墨镜是国家特别研究所的小组长,据他说,他的能力是可以看清人体内蕴含的“灵力”,通过此来进行筛选。
最后一人来自异常事件管理局,据他说,这三个人在出任务的时候,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他负责对外交际。
在直升机上,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为他们打开了。
据墨镜说,他们三人体内的灵力都非常活跃,很有可能成为灵警,就算没有成为灵警,也可以成为异警。
原本墨镜这话是为了激励三人,没想到刚到鬼城,周镜就突然捂住脑袋,说他看见了奇怪的线条和数字,对数字极为敏感的他,如同一台人形计算机般开始运算。
他们顺着周镜所运算出的方向狂奔,刚好就看到了掉下巨坑的云知意。
此时,墨桦只觉一股热气从脚底升起,他扛起周镜与孙珺,速度快得惊人,但还不够,在最后关头,他将两人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险之又险地救下了云知意。
周镜没想到自己晕车也就算了,竟然还晕墨桦,被墨桦投掷一次,简直像坐了两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汽车走的还是盘山路,吐得他死去活来。
墨桦和周镜就这么觉醒了。
原本收货了三个好苗子就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还能在这再看见两个。
墨镜的喜悦登时削减了。
有灵力的好苗子难寻至极,能称为灵警的少之又少,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墨镜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高顾笙。
高顾笙的档案是绝密,但到了研究所小组长的地位,多少能知道一些,墨镜心中“咯噔”一下,想起鬼城中的万千厉鬼,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这里不安全,你们先快点出去!”
尤其是高顾笙,必须马上出去!
墨镜心中暗暗叫苦,让这群人赶紧往外走,刚好这时应不解也收起了黑色漩涡,上千女鬼魂魄消失不见。
此时外面金光遍布,厉鬼不敢触其锋芒,都躲在角落,外面接应的部队也已经到来,正是天时地利人和,一行人正准备出发,却见高顾笙突然捂住了心口。
“老爸?”
抬头一看,应不解已经不见了。
***
高誓与鬼王的战斗,根本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戮。
高誓进入鬼城,就像是一轮烈日砸到了雪地里,无论多厚的雪,在烈日面前,都只能瞬间消融。
此时鬼王那身威严的黑袍,已经到处是缺口。
他身有鬼气、阴气、灵气,比高誓多了很多技巧手段,但偏偏高誓外有阳气攻击,内有功德护体,一力破十会,无论他使出什么手段,都会被化解,最后竟然只能用凡俗兵器与之对敌,然而高誓的武术技巧远胜于鬼王,鬼王被打得连连倒退。
鬼王心中升起一股恼意,他堂堂鬼王,生前是人中之皇,死后是万鬼之王,何曾受过如此侮辱?
攻击又被化解之后,鬼王算时辰差不多了,便试图汲取祭祀之力。
只见黑色鬼气涌动,所过之处,万物肃杀,他面庞有裂,却在笑着,道,“你战力不错,可惜太过心软,如此,你面对这些枉死之魂,该怎么办呢?”
他要召集那些被祭祀的女鬼魂魄,让这些枉死之魂冲锋!
高誓身上阳气太盛,鬼神难近,虚弱的鬼魂甚至靠近他就会魂飞魄散,这个自诩正义的凡人,该怎么办呢?
鬼王笑容扩大。
凡人就是凡人,一辈子也成不了帝王,不知道一将成功万骨枯的道理,只能在挣扎犹豫中断送自己的后路。
然而,鬼王等了又等,也没看见女鬼的魂魄。
别说新的祭祀之力和新鬼了,就连之前的老鬼都不见了,不仅如此,好像就连祭祀之地都……
鬼王脸色一变,喷出一口黑血。
鬼魂是不会流血的,他喷出的,是他的精魂之力。
高誓露出笑来,“看来,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的是你。”
高誓可不想多费口舌,趁他病要他命,他吐气扬声,长斧上的金芒前所未有的强盛!
鬼王脸色骤变,他知道,这一击他根本无法挡住!
然而身后已无退路,他只能放手一搏,电光火石之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抛出了那一枚齿轮样的东西,将所有的灵力都注入其中。
那东西骤然爆发出万丈光芒,同时爆发开来的,是一股熟悉无比的灵力。
应不解?!
高誓望着那一枚齿轮,瞳孔骤缩,砍向前方的一斧生生收住了力道,可全力一击已经劈出,怎么可能轻易收回?
高誓猛地喷出一口血,眼前阵阵发黑,他向前踉跄着走了两步,捉住了那一枚齿轮。
齿轮上沾到高誓的血,散发出柔和的银白色光芒。
没错,是应不解的气息。
怪不得老头子说应不解的机缘在高家又在东方山脉,原来鬼王身边的齿轮上,寄托着应不解的最后一道生魂。
鬼王研究这东西许久,却一直未得其法,没想到今日,竟然看见齿轮回应了。
他看向高誓,目光阴晴不定,缓缓抬起了手,握住一把锐利的长剑凭空出现在掌心。
此子断不可留!
杀意蓬勃的剑气刺向高誓,高誓反伤己身,此时无力躲避,只能护住齿轮,勉强举起斧头迎战。
然而如何抵挡得住?
“当啷”一声,斧头撞飞,长剑刺入高誓肩头。
这是鬼王第一次伤到高誓。
鬼王目露狠意,灵气灌入长剑,在高誓体内炸开,高誓在最后关头握住鬼王的手臂,那炸裂的灵气生生将鬼王的手臂炸掉了半截。
可却也只能如此了。
高誓头晕目眩,缓缓倒了下去。
他脑海中走马灯一般走过万千画面,怀中的齿轮微热,他突然想起在临行前,应道长问他,能不能给他带一只冰激凌回来。
“想吃,冰激凌,柠檬味。”
穿着毛绒睡衣的道长,偏偏面容清冷,可爱得紧,高誓险些就要松口。
“不行。”
高誓一本正经地拒绝,看着目露失落的道长,忍不住莞尔,“你今天已经吃了三十六只了,太多了,等从东山回来再买给你吃。”
“拉钩。”
“好,拉钩。”
他想着应不解那郑重的表情,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悔意。
早知道,当时就给道长买冰激凌了。
……
鬼王见高誓趴在地上,没了声息,心中生出一股快意,却仍不放心,抬剑便要再刺,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极强的危机感,倒飞出去。
却见原本站立的地方,竟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裂痕。
一位白衣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高誓的身前。
他看着这白衣道人,竟自灵魂生出一股恐惧感,仿若天生的血脉压制,分明每一股阴气都在拼命呼唤着快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高誓护在身后,然后抽出长剑,一剑将他刺得魂魄动荡,前年修行毁于一旦。
若是高誓醒着,定能认出,来人正是应不解,他脸上神情可怖,与平日判若两人,令人胆寒。
“高誓。”
他呼唤着高誓的名字,掌心冒出白色灵力,如同浪涛般涌入高誓前胸,被高誓放在怀中的齿轮如同听到呼应,没入应不解体内。
霎时间,天空变作一片漆黑,又在眨眼之间恢复光明,飞鸟停驻,走兽垂首,人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下意识地看向天空,仿佛冥冥之中有感,有什么将要苏醒。
巨大的齿轮自应不解身后升起,仿若与天地同高,齿轮咬合,万物变动,众生轮回,皆在他掌中。
爽灵,归位。
晴空一个霹雳,仿若天公暴怒,要将不应存在于世的东西搅碎,可那雷霆落在齿轮之上,尽数被搅碎,化作精纯灵气,涌入应不解体内。
应不解仿若未觉,只源源不断地将灵气传给高誓,修复他的经脉内脏,重建他的四肢百骸,然后,唤醒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雷霆不再落下,高誓终于睁开了眼睛。
“应道长?我找到了……嗯?”
高誓去摸齿轮的手止住了,他缓缓抬头,看向应不解,“你恢复了?”
“嗯。”
眼前的应不解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却又像是有很多不同,莫名让他想起梦中穿着黑色长袍的应不解,让他莫名想要落泪,就好像已经等了太久,终于等到了黎明。
他唇齿微动,脱口而出,“来得真慢。”
不知道是在说这次,还是在说什么。
应不解依旧垂着眸子,轻轻地,“嗯。”
高誓看着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遮住他的眸子,看不清情绪,突然之间,高誓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喜欢你。”
“嗯。”
无波无澜的回答,好像出乎意料,又好像本应如此。
高誓心中蓦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像有人将他的心脏揉皱了,捏软了,又放进糖醋水里浸泡。
应不解抬起了头,那双被睫毛遮住的眼睛中,蕴藏着令他心惊的爱意。
“我也是,心悦你。”
应不解垂首,轻轻吻了吻高誓的额头,温柔又克制。
明明之前已经有过很多亲昵的举动,可这次却让高誓的心脏险些跳出胸膛,那浸泡着心脏的糖醋水突然变成了甜酒,猝不及防熏得他熏熏欲醉。
“可以吗?”
鼻尖轻抵,吐息纠缠,高誓没有回答,伸臂勾住应不解的后颈压了下来。
唇齿接触,应不解的唇也是微凉的。
高誓没有亲吻的经验,但到底是一个成年男性,他本能地轻叩城门,舌尖相触的刹那,高誓只觉脊梁宛如过电一般,眼前竟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白白错过了进攻的时间,被攻城略地。
应不解扣住他的后颈,几乎要将他揉进身体里,再不分离。
恍惚间有声音在耳畔响起,眼前的画面闪烁,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躺在巨大树木上的白衣青年,勾着一坛酒,言笑晏晏,【来啊,喝了我的酒,便是我的人了。】
金戈交鸣,分明招招用尽全力,却仿若与对面的人心有灵犀般,同时抬头,他一笑洒然,【这局可是我胜了。】
躺在草地上,他百无聊赖地咬着一根草,突然回头,看向身边坐着的人,【喂,要不咱们在一起吧。】
【好。】
仿若从前世拥吻至今,又仿若分离的时间无穷无尽,唯留应不解一人在漫漫时光中追寻。
应不解握着他腰的手收紧,除了梦中分离,他从未见过应不解如此失控的样子,像奔波在无尽沙漠中终于看见绿洲的旅人,像飘摇在漆黑海面上的孤舟看见了灯塔,抛却理智的应不解,像一头野兽,叫将他吞入腹中,好往后再不分离。
高誓不知为何,心中蓦地生出一股酸涩的心痛,他试探着回应着,不断地告诉应不解,【我在这里,我一直在】。
鬼王的残魂终于从应不解的剑下挣脱出来,他忙不迭地往外逃去,应不解抬头,高誓将应不解拉向自己,额头相抵,低喘着,“别管他。”
酸涩的情绪都消磨在缠绵的吻中,高誓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告白成功的欣喜,他得了几分趣味,突然察觉到应不解也不知道怎么练的,亲吻的时候他竟然占不到丝毫优势,气息比他短了一分,便溃不成军。
高誓自认为应不解自小养在山上,爽灵不全的时候,是自己教他一步步学基本的生活常识,亲吻这种事情,自己当然不能落了下风。
不服输的高誓欺身而上,应不解望着高誓眼尾生理性的湿红,眸色微沉。
呼吸呼应,他转身将高誓轻放在墙边靠住。
唇瓣微软,舌尖扫过上颚,酥麻顿生,高誓舌尖方动,应不解便毫不客气地占山为王,勾着高誓的舌欺负,末了还轻勾一下舌根,趁躲避之时勾着舌尖一咬。
应不解的手明明没有动作,非常君子地放在腰间与后颈,高誓却偏偏感觉这两只手烫的惊人,烫的他只觉腰肢酸软,电流自脊椎向上向下窜去,高誓察觉不妙,连忙向后,试图拉开距离。
“等等……”
低垂着头的应不解抬起头看他,双眸氤氲着水汽,“再一次,亲亲,可以吗?”
高誓只觉心口被击中了,第一次体会到了色令智昏的感受。
“好……”
高誓主动低头吻来,应不解比方才乖巧许多,终于让高誓占了一次上风,正当高誓得意洋洋地在领地巡查时,被捉到破绽,登时连连败退,溃不成军,高誓被吻得从喉中溢出轻哼,受不住地微睁开眼,看见应不解的目光,宛如万里夜色沉沉。
他恍惚想起,当初在在梦境中,好像自己才是处于下位的那个。
***
鬼王的魂魄终于逃窜出鬼城,他心中恨极,如今他不过一道飘摇残魂,虚弱至极,必须马上补充阴气。
虽然看不上直接吸收活人阳气这种粗俗的办法,但不可否认,这是最快补充阴气的方法。
他冲出鬼城,想在山上找一处村落掠夺阴气。
没想到刚露头,就与一个道士对上了眼。
道士一愣,长臂一挥,“快来!这有一只鬼!”
一呼百应,他身后的一群道士站了起来,人手一把法器,“在哪?”“在哪?”“在那!”
铺天盖地的法宝之光冲向鬼王,鬼王这辈子没见过这种阵仗,若要是平时,这些攻击他都不看一眼的,如今却让他险些魂飞天外。
他连忙向另一侧逃出,便看见一群人,人手一架机枪,每个机枪上都有一个佛头。
以鬼王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被开过光的。
谁家正经僧人给加特林开光啊!
鬼王再逃,直冲包围圈,一群各有非人特征的人看见他,两眼放光。
“快!活捉了他!拿去高家赚赏金!”
前有猛虎,后有饿狼,左有毒蛇,右有凶豺,鬼王眼前一黑,呜呼哀哉。
研究所的科员提着工具箱,奋力从人群中往前挤,高声呼喊。
“别别别!别打了!再打就没气儿了!”
“啊啊啊,我的实验素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