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央边排游戏, 边看着江故三遍三遍地给他发消息。
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拍摄间隙，还能无聊到这种地步。
窗外天阴得很沉，树叶的绿都闷得要滴出水来。以这个季节来说, 不该这么早天就黑了, 林央这才想起来，看了看天气预报, 发现今天下雨, 而且雨还不小。
好在没那个“打雷”的标记，林央还是挺不喜欢这边的雷雨天气。
林央问江故。
-林央：你那边下雨了吗？
-江故：没注意。
过了十几秒。
-江故：我去, 云都快砸我头上了。
-江故：[]
林央就笑。
钻石号的分渐渐打高了，排队时的等待时间也越来越长，于是和江故说了几句，直到排进去。
林央玩游戏一向专注，开了游戏就会进入思考状态。游戏进去，他跟江故道个别，就没看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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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故这边立刻又无聊下来。
摄影师还在和助理对拍摄细节，他没事做，旁边的杨朝应该是在处理最近的舆论，想也知道, 输了比赛舆论会很爆炸，杨朝坐在角落里眉头紧锁, 看起来愁极了。
江故走过去：“干什么呢？”
让他意外的是杨朝下意识地盖了下手机，才笑了笑说：“没事。”
“没事就怪了。”江故把杨朝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 他伸出手, “来给我看看, 发生什么事了。”
杨朝叹了口气：“你说你就不能做个打游戏的笨蛋么，那么机灵干什么。”
江故对他这种评价不为所动, 杨朝最后转移话题的尝试都失败了，只能又叹了口气：“你保持冷静啊。”
然后把手机递了上来。
江故起初还有点奇怪，因为最近这么多节奏杨朝都挺淡定的，这次能发生什么让他都紧张，他点开手机就看见条长微博。
大概扫了眼，江故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虽然没细看，但大概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发帖人的意思就是林央季中赛的表现太不好了，很坑，拖了江故的后腿，还说他输了比赛都不出来道歉云云。
最后又提出希望队伍换人之类的诉求，但诉求其实都不太重要，对方主要的目的就是喷林央。
而且那ID江故挺熟悉，是自己在ATG时期的一个大粉。
江故没什么表情地把这条微博看了一遍，又转向提心吊胆在一旁看着的杨朝。
江故问：“这么说的人多么？”
“不算很多，但是吧……也不少。而且肯定有ATG的找人在带节奏，有几个号很明显和ATG有关系。”杨朝说，“我们已经加班加点联系赛事博主投放了一些比赛分析视频，就是帮香芋分锅的，另外也联系了超话里的大粉发微博，号召小粉丝们稳定情绪不要被煽动。可是一方面还没传播开，另一方面这种视频也未必很多人看，有些人只是觉得比赛输了一定要有个人背锅，而香芋的数据不够好，再加上还有看热闹的路人……可能怎么都得闹个两三天的。”
实际上，江故的粉丝和林央的粉丝今天晚上从这条帖子开始，态势剑拔弩张，而且考虑到两边的粉丝量对比，一旦开战就会是单方面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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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前几天还算能控制住，今天这情形，杨朝很确定就是有人故意带节奏。
但粉丝都向着自己喜欢的选手，实在是太容易被带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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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林央都不知道吧？”江故问。
“这你就放心吧，他的微博在运营那里，他自己又不玩，不会知道也不会有恶意私信什么的递到他那里。”杨朝说，“舆论的节奏不那么好平息，但我们肯定会把选手保护好的。”
“那就好。”江故点点头。
江故又来回来去地看了看那条微博，点进自己超话和林央超话都看了看，突然说：“我发个微博吧。”
“哈？！”杨朝吓了一跳，“你要发什么？别给自己找事儿啊。”
“不是找事儿，我就让他们别攻击林央了，本来林央也没做错什么。”江故语气很淡定，好像这就是点个外卖取个快递一样简单的事情。
但是杨朝一听江故说的话就知道，根本不是“发个微博”那么简单。
杨朝犹豫了一会儿，说：“你为香芋发声，确实攻击他的人会变少，但转火你的火力会更强。”
“我知道你心疼香芋，但是我们会把他保护得很好，那些非议不会到他本人耳朵里，而且只要夏季赛一开，我们的状态摆在那里，季中赛的风波自然就会过去。你这样做，其实没有太大必要。”
江故说：“对我来说有必要。”
三年前的试训、突如其来的债务、季中赛的失败……江故已经有三次没能保护好林央了。
他不能再接受第四次这样的事情发生。
杨朝看着江故，江故看着杨朝。
僵持一会儿，杨朝叹了口气，他知道就算是想劝江故也劝不住的。
杨朝：“那你发吧。发之前给我看看。”
江故：“嗯。”
——
林央望向窗外，刚才那把没打完的时候就已经在下雨了，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外面的花园沐浴在朦胧的雨幕里，这座城市初夏时节多雨，只是就算下雨了天气也不会凉快下来，反倒越发闷热。
林央把空调开了抽湿，打了一下午游戏，他找回了状态，刚刚输掉的时候是孩子气地想过不想玩游戏了，这一下午之后就是真香，还想玩。
他给江故发消息。
-林央：拍完了吗？
-江故：还没，他们突然换了一个创意，要重拍很多东西。
-林央：[]
-江故：拍完我就回去，别管几点，放心吧。
林央脸有点红。
-林央：谁要等你回来。
-“江故”拍了拍“林央”。
-江故：我先去拍了。
-林央：嗯。
这个号已经打到大师晋级赛了。
林央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下。
以前他会坐在这里不带休息地打五个甚至八个小时，但正式打职业后反而每一两个小时就会起来活动，这是队医的要求，说是对脊柱、血管都好。
林央本想出去走走，但现在雨大成这样，是出不去了。
他就在屋里溜达了几圈，顺手打开微博，想看看省城那边的天气情况。
没想到打开微博，就看见热搜挂着个词条“Shadow”。
哇靠。
这都过去几天了，还被骂上热搜吗？
林央有点好奇，就点进去看了。
于是他就看到了江故刚发的微博。
【季中赛非常感谢大家对队伍的关注，不管鼓励还是批评我都有认真阅读。针对最近的一些讨论我想说：
Taro是非常优秀的中单，过去半个赛季他的表现都很出色，这点大家都看在眼里。
生死局上我们采取了侧重上下两路的战术才导致他被中野针对，最终没能拿下比赛，是我没能合理判断局势、调整战术导致。
Taro全场遭受中野针对仍然发育起来，已经做得很好。
作为队长，没有保护好Taro，让队员在比赛上承受如此大的压力，我已经非常抱歉，如果再让队员承受舆论的压力那绝对不可以，所以我来发这条微博。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为失利负责，那肯定是没有做好决策的我，而不是被迫全场1V2的Taro。
我和Taro的关系很好，队伍在复盘过后对下半赛季也充满了斗志，因为其他队员还太年轻，所以讨论过后，队伍决定只由我一个人发了微博，但我们的凝聚力很好。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一场比赛吵架，如果要怪就怪我。（杨哥说怪他也行。）
可以等夏季赛，夏季赛我们会给大家更满意的结果。
另外，正常的批评我们接受，刻意来带节奏的请好自为之。】
林央把这条微博看了三遍，他知道江故在说什么，但是有点懵，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又往前翻了翻，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些江故粉丝喷他，还有他粉丝喷江故的内容。
不过在江故这条微博发出去之后，话题的风向已经变了。大家开始转发一些复盘视频，还有些看不太懂比赛但看个热闹的观众，看到江故都这么说了，也就变了口风。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江故的微博是自己管的。
他也从来不会被队伍裹挟着说自己不想说的东西。
当然仍有些死性不改在喷人的，但底下都被发现，是ATG相关的账号，或者是什么过往资料都没有的水军。
具体是什么成分就很清楚了。
原来是为了保护他才发微博。
林央又往前翻，才发现输比赛的当天江故就发了微博，被骂的可惨了。
但这些江故都没跟队伍的任何人说过，尤其是没跟他说，一直笑呵呵地让他开心点儿，说不用想这些，有运营在处理。
江运营是吧。
林央又看了几遍那条微博，他有点在意那句“没有保护好Taro”。他忽然注意到江故的平板还留在这边，想了想把平板打开，切到那个看视频的软件。
和他想象的一样，视频软件里，全是那波生死局的视频。
林央的每一次被抓，还有最后那波团。
每个视频的播放次数都是几百遍。
林央回忆起这几天，江故都是一副“MSI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的样子，让他放宽心，不要再想了。
逗他开心，拉他做别的事情。
既不给他回忆自己那波贪经验导致的被击杀，也不给他回忆那波算技能cd的误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昨天晚上，江故半夜都还在看视频。
江故好像真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林央，好像真觉得是自己的错。
当时年年输了比赛，安慰完队友，尚且会找江故哭诉自己失败的难过。
江故呢？没有可以让他这样做的人吧。
就是把所有的锅都自己背了，把所有的人都护在自己身后。
……是傻瓜吧。
——
“Shadow哥，头再抬高一点。”摄影师冲江故说道。
江故顺着把动作做了。
摄影师拇指和食指一圈，竖起另外三根指头：“OK！完美！”
“应该是没问题了。”摄影师说，“我们再最后确定一下，十分钟，Shadow哥你们那边可以准备收工了。”
直播平台的负责人立刻过来，笑着说：“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忙找酒店。”
“不用。”江故笑了笑，“我晚上不在这边。”
“那需要准备去车站的车吗？”负责人问道。
江故犹豫了下，现在去高铁站，可能已经赶不上回去的末班车了，要不打个顺风车吧，估计要两个多小时，考虑到下雨，甚至三个小时，但至少晚上能回到林央那。
正想着，江故突然注意到林央给他发了微信。
他赶紧冲着正等回复的负责人笑了下说，“不用了，我自己安排就行，谢谢。”
打发走负责人，江故立刻点开微信。
-林央向您分享了一个链接
江故一看，是自己刚才发的微博。
江故：。
他感觉到不妙，果不其然，他刚回了一个表情，林央就兴师问罪来了。
-林央：？这就是你说的不用管季中赛的事，有运营来处理是吧。
-林央：运营的处理方式就是把所有锅都甩到Shadow选手头上是吧。
-江故：…
-江故：对不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本能地认错。
-江故：能接电话吗？
不需要江故打，林央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江故立刻拿着手机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了。
电话一接通，林央干净的声音极有气势、劈头盖脸地砸进来。
“你又想要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是吧，江故。”林央说。
“……对不起。”江故有些结巴，他知道林央回想起了以前，他有些紧张，“但这次……我不是想不告而别，也没打算隐瞒你什么。我只是想先让你避过这波风口浪尖。”
“我知道，我也很感动。”林央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他叹了口气，“你为了我出面发微博，帮我说话，我知道你都是想保护我。”
“但是你说的不对。”林央又说，“我失误的地方就是我失误了，战术是你帮中上，如果我连抗压都做不好，还需要你来帮我解围，赛后还要你来背锅的话，那不是你成了陪玩我成了老板？你是在说我菜吗？”
江故愣了愣。
他赶紧说：“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所以说啊，江故，我明明也有锅，你为什么把所有事都自己承担呢？”林央说。
“……”
“我知道你是对我上心，我也知道你习惯了负责任，可是江故，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小白花。”林央说。
“有什么事情我们应该一起分担，我也想听你的烦恼，我不希望你反思为什么没保护好我，更不应该所有都归你一个人扛着。我是你的队友，我要和你并肩作战，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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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央的话突然点醒了江故。
他一直以来都习惯把林央保护在自己身后。正是因为这样，才会48万也没有说，微博也自己发，锅全都自己背。
他一直都心疼林央，不想林央受到一点外面的风雨。
但林央明明就很坚强。
他不怕别人的非议，他很聪明也很努力，他在比赛里很carry，他是和Shadow同一个层级的顶级中单。
对于林央这样的性格来说，江故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不允许他参与，反而是对他不公平。
“我明白了。”江故说，“是我错了，我一直都没有考虑你的想法。”
“明白了就好。”林央说，“总之，你这样我很生气。”
江故诚恳地说：“对不起。”
林央顿了顿，又说：“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消气。”
江故一愣。
他突然意识到，林央的语气并不是特别生气的语气。
应该说不管是谁，在得知有人愿意为了他出面挨骂之后，都不可能是单纯的生气吧。
而且，林央那边的背景有些嘈杂。
仔细听，好像听见了站台播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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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故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他的心狂跳起来。
江故问：“要我怎么做？”
“我刚下火车，又累又饿。”林央笑了笑说，“你现在到高铁站来接我，顺便带点吃的。我就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