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5-2 11:25:58 字数:3760
土丘上的阿娇,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圣洁的气息,天真而又严肃的表情中内敛着略微紧张的神情。
许是见了陆羽关心的样子,阿娇冲着他微微点头,当下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白玉般的双手平铺在土丘之上。
冥冥青光陡然绽放,便如滔天巨浪般转瞬之间笼罩在阿娇身上。恢恢然洒下一片点点光尘。
喷薄而出的青冥之光挟着无可比拟的速度顺势上涌,宛若喷泉薄发又如巨鲸吐水一般。这般的声势,这般的场景,令人目瞪口呆。
在场的众人当中,唯有陆羽以及海满多大巫师尚且守住心神。陆羽曾是见过比之这个壮观数倍有余场面,而海满多大巫师所见风雨何其多哉,哪能为这等小小场面面露惊色。
青冥浩渺如烟似水,浮沉一梦仿若千年。
那光,无形,无影,无踪。
便如那人世间,再回首已成蹉跎般。刹那间,不过弹指一瞬罢了。
土丘周围的巨木受到了青光的照射,却是起了惊人的变化。原本了无生机的巨木便似风拂乍暖,冬去春来般,抽出丝丝绿芽。
那坚硬好似黑铁的树皮“噼啪”、“噼啪”爆豆子一般炸裂开来,待人定睛仔细一瞧,里面嫩生生乳白色的木心新皮,不过,那原本刻字的部分依然存留,白底黑字,显眼得很。
阿娇解下绑在手腕上的布带,用力一震,手腕上的伤口又破裂开来,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淌而下,滴落在土丘上面。
那原本散发着青光的土丘立时掩却青冥,收束聚拢,还原于一点。那一点光亮聚而不散,凝而不亮,仿若碧荷水露尖尖一角,妖而不艳。
土丘吸收了阿娇的血液之后,立刻没了反应。阿娇心急,便要再一次放血,海满多大巫师连忙阻止道:“且耐心等待一会。”
众人盯着那土丘,却是迟迟不见动静,纷纷私下里低声议论。
海满多大巫师咳嗽一声,议论之声少减。便在这时,那不见声色的土丘,轰轰颤抖起来,逐渐愈来愈烈,紧接着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
瞧着这个声势,陆羽猜想动静不会小。
轰~~~隆~~~~隆~~~隆~~~~
霎时间,尘飞雾霭,遮风蔽日。
滚滚黄尘引天接地,陆羽但觉耳不能闻,眼不能视,依稀之间窥得这黄龙滔天之势。
风,似刀。
如万马奔腾引嘶长鸣。
在咆哮,在剧烈地咆哮着。
大地龟裂,裂土石崩。
是谁,唤醒了古老的记忆?是谁,讴歌出壮丽的诗篇?
这颗古老而又萌动的心,感受到了她的气息,重新跳动起来。
沉寂了,数不清的日落日升;从枯枝腐叶里苏醒,带来这神的力量,何等惊奇?
尘烟散尽……
显露出那个原本属于她的地方。
阿娇此刻,黄橙蓝靛紫,五色光芒,氤氲一身。如轻纱般环绕,如笼烟一般轻柔,此刻的阿娇,一颦一皱之间,无不牵动人的心魄。
青水楼台,
绿涛松影,
一袭五彩霓裳,对月而舞。
风,轻轻将她吹拂,好似不忍弄皱她的衣角。
白露滴滴飞扬,刻意避开她的周身,不忍沾湿她的衣襟。
繁星点点,那是被她迷煞了双眼。
这个瞬间,这个瞬间……曾经的“她”又回到了这里,悠然翩跹。
不知是谁,唱起了那首动人的歌曲……亘古久远。
日兮月兮,沐雨朝露;
风兮云兮,化为衣裳;
怜我世人,忧患疾苦;
神女下凡,五彩披霞;
斩退妖魔,还我平安;
练却神石,舍身补天;
芳踪无处,与众同存。
这首歌颂扬了上古时期女娲神的丰功伟绩,是以苗族人世代供奉,这次的叫谷魂也有个别名,叫做祈神。
歌声飘忽极远,仿佛越过了大海,穿过了丛山。
阿娇所在之处此刻起了变化,原本毫不起眼的土丘从中裂开,一根高达十数余丈的圆台巨擎高耸。
阿娇那娇小的身形飘飘欲仙,向着日落月起的方向怔怔出神。
便在这个时刻,苗十八高喝道:“起鼓!”
“起鼓~~~~”
“咚~~~”
“咚~~~”
“咚~~~”
低沉而沉重的皮鼓声音,仿若那粗犷的汉子,风磨雨刻下,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却抹不去那坚强的身影。
一声声敲进了陆羽的心里,一声声唤起心底的呐喊。
陆羽本是随遇而安的一个人,奈何被卷入这个术法的世界当中,本想无忧于一世,偏偏却又世事无常。
与大和尚的相遇,是人生的第一个起点,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着,可是,那个血色的夜毁了这个梦。
与烟儿的相知、相逢,掩住那颗充满愤恨的心,使自己体会到了在这个世界本不孤单。但是,人心不古,世道险恶,一次卑鄙的陷害,令两个人千里相隔。
月圆弄影,唯有附风诉语,一解情肠。
陆羽心中不忿,激荡起伏,但觉自己这些年来唯唯诺诺,畏畏缩缩,何其像个男人一样,心中压抑非常,一腔热血上涌,陆羽由白骤红,张口“哇”地一下吐出。
双目尽赤,牙关紧咬。一身青衫激荡飞展,喋喋作响。
此刻的陆羽为心魔所困,在他心中,一直困扰着一个问题,却是没有答案。今天受到鼓声激迫,隐藏在身上的种种恶果爆发出来。
如果陆羽击败不了心魔,那么他一身的功力皆会付之东流,一旦陆羽突破这层障壁,那么在他身前便是一条金光大道,自身修为便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如何?
如何?
当为如何?
一时间陆羽陷入两难抉择之中。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异或是陆羽本就是多福之人,原本沉默良久的大巫师海满多说出的一句话,令陆羽茅塞顿开。
“一切万物皆在于心。”海满多隐藏在披风下的嘶哑声音,叫陆羽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是了,从前大和尚便对自己讲过类似的话,当时不甚明白,转眼几年间过去,反倒是这句话提醒了自己。
自己想那么多干嘛,人心善则善,人心恶则恶,一切皆有法,法自心生。
思及此处,陆羽长出一口气,一时间四肢百骸顺通无阻,但觉身上泛起阵阵凉爽之意。看来自己在雾华峰上练就的玄冰之灵气有了长足的提升。
陆羽感激地望向海满多大巫师,见那黑袍下的身形依然无波无澜,静静望着高台上的阿娇。
赤阳半山掩,皎月云丛生。
物华天宝,斗转星移之间,无边光辉洒落人间。
扬起脸面,感受着无言的气息,默默地,默默地……
阿娇对月而舞,轻灵而又跳脱,周身幻彩,瑰丽非常。双手捧心,虔诚地对着天空祈祷,祈祷来年丰田雨顺。
“沙、沙、沙”那是风的会意,将这满载着族人希望的诉语送到那无所不在的女娲神前。
天边卷起丛云,密不透缝。掩却了月华,失了色彩。静静地,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令人感到是那么孤寂。
许是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海满多大巫师身形晃动的了一下,,浑似不经意,但却是落在了陆羽的眼中。皱了下眉头,心思飞絮不知何处?
那高台之上的阿娇,在这般压城一般滚滚而来的黑云前,无动于衷。依然是那般虔诚地祷告,细细的声音,在这辽阔的天地间传递回荡。
众人跪拜不起,咚咚的鼓声此刻又再一次吓响起,是用来表达出不屈的精神吗?
黑云,积威而来,吞噬了天空的一切,帐幕般漆黑,唯余下恐惧和神秘。
鼓声,声声震耳,喧响滔天,任凭刀风箭雨,于天地间毫不变色。
女娲神造就的生灵啊,用自己的渺小的身躯,对抗着自然,但凭血肉之躯抵抗那不可预知的莫测神威。
这一切的一切生生震彻着陆羽那颗本就脆弱的心。
咚!!
咚!!
咚~~~咚~~~咚~~~咚~~~~!!!!
向着苍天怒吼,怒斥着诸多的不公,向着天神怒吼,还我女娲神来。
风不停,云不住,鼓声绝不停歇。
天空下的人啊,用着渺小的身躯架起一颗高昂的,永不屈服的头颅。
咝咝~~
银蛇四溅,数道刺眼的光亮破开黑夜,积压滚滚而来的轰雷倾泻着对这些蝼蚁的蔑视。天道轮回,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卑微的人们来指手画脚。
噼啪!!!
天空陡然劈出一道厉雷,这道雷声传出好远,震得好烈,那皮鼓尚带微颤。
可是这又如何?是对人们的警告么?
圣女阿娇迎风而立,高高的平台上,那本娇小的身姿仍旧挺立。阵阵莫名的俚语俗谚上古苗言不会停歇。
噼啪!!!
二道厉雷惊天而降,阿娇身侧的巨型神木被这一道天雷劈裂炸开。
纷飞的木屑刺伤了阿娇娇嫩的肌肤,阮腮侧旁一道红痕。
“女娲神啊!!女娲神啊!!!”
这是苗人的呼声,歇斯底里的呐喊,岁月的流逝,改变不了骨子里面流淌的血液——女娲的后人。
噼啪啪!!!
三道惊雷挟天威降下,矛头直指高台上的阿娇。
阿娇不动,身小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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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外话:“————————人世间的信仰便是这种力量,可以让人忘却生死。”
(作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