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在20层。

  郁衍一手架着着李时,一手用房卡刷开了门,好在这一路上李时还隐约有些意识,勉强能迈着步子跟着郁衍走。

  但两人身形相仿,从电梯口到房间这一段路也并不轻松。

  郁衍摁开床边的壁灯,想将李时放倒在床上,却一时不察,被对方反拽着一起倒在了床上。

  白色柔软的大床弹了一下,郁衍因着惯性,身体猝不及防的压在了李时身上,他想起身,但一只胳膊还被李时死死的压在脖子底下。

  郁衍又抽了下胳膊,这么一动作,他感觉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贴着他的喉结轻轻擦过。

  身子不由一僵,半响,郁衍才用手肘撑起身体,与李时拉开了一些距离。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侧边的壁灯开着,柔和的灯光将眼前的人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暖色,呼吸间,似乎还有一股温热的气流打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气氛陡然暧昧了起来。

  郁衍垂眼看着底下的人,刚刚这么大的动静,李时也只是皱了皱眉,继而将头偏到一旁。

  郁衍伸出手掐住李时的下颌,将对方的脸重新摆正,他看着那张与记忆里有些不同的脸,突然低声开口:“为什么要找我?”

  底下的人并没有回应。

  郁衍又问:“为什么自作主张的替我挡酒?”

  手下逐渐用力,郁衍的声音微微发冷:“你应该知道,我讨厌欠人情,尤其是你的。”

  李时突然睁开了眼。

  但他依旧没有清醒,又或是思维还陷在梦境里,他的眼神都没有聚焦。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郁衍,嘴里模糊不清的问了句:“你卷子写完了?”

  郁衍愣了下,手不由的放松,他看着半眯着眼睛的李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此刻的场景猛地将郁衍拉回到了七年前的冬天。

  ——那时他正在读高三,因为县城的师资力量有限,他只每晚刷一些从别处搜罗来的真题试卷,经常一写就要写到凌晨。

  那是李时刚和他在一起不久,李时打着照顾他的名义强行住进了他家,之后几乎每晚都要陪着他。

  那时他坐在床边的桌子前,而李时就坐在床上,有时候他写完卷子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对方早已经昏昏欲睡。

  尽管如此,但凡他这里有点什么动静,李时必定会第一时间睁开眼,嘴里含糊的问他是不是写完了卷子?饿不饿?要吃什么东西,之后也不管他什么回答,李时总会起身,步伐摇晃的去厨房做吃的……

  直至高考的那大半年,李时也确实做到了他口中的照顾,也确实让郁衍不用记挂除去学习之外的任何事情...

  郁衍眼神复杂的看向李时,好像两人之间总是这样,在他下定决心要与之划清界限的时候,李时总会以不经意的方式告诉他。

  ——断不开的,因为你欠了太多。

  眼前的人眼眸依旧半眯着,不过对方也没有非要等一个答案,不消片刻,李时再次将眼睛闭上,似乎又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半响,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了极轻的两个字。

  “麻烦。”

  第二天李时是被渴醒的。

  外面天光大亮,他从床上坐起身来,看了眼周围环境,知道了自己这是在酒店,当然谁把他弄过来的不言而喻。

  宿醉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恶心的感觉还没有褪去,头也疼的厉害,不仅如此,李时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片刻,李时低声骂了一句。

  既然醒了,也没必要继续留在酒店,李时很快的从床上起身,去一旁的卫生间洗漱。

  等他收拾妥当再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一点了,李时思索了下,决定回自家修理行处理下堆积的单子。

  ——反正现在郁衍也跑不了。

  不过这种笃定在李时第二天去到郁衍公司的时候,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前台小姑娘告诉李时,郁衍今天没来。

  李时想打听些消息,但前台表示她也不清楚,毕竟公司领导并不会将自己的行程时时透露给底下的员工。

  前台小姑娘见李时脸色不好,两人关系也算熟识,她是不清楚为什么李时天天找她们郁总,但这不妨碍她替郁衍解释一句。

  “以前郁总也不是天天在公司啊,到了他这种级别的领导,免不了隔三差五的出去谈合作的。”

  李时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想起昨天在酒桌上的事情,他也知道,封氏是没办法合作了,郁衍作为公司负责人总要去处理这些事情。

  话虽如此,可李时心里莫名的不安。

  他和前台挥了挥手算作告别,之后直接去了郁衍的办公室,想等等看郁衍会不会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时心里那种莫名的不安与焦躁越来越多,他像是一只找不到出口的野兽,开始在郁衍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期间还要时不时翻看下郁衍的东西,确认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

  他也知道自己神经质,但这种抓不到摸不着对方的情况实在太操蛋了,谁让郁衍这孙子有前科。

  落地窗外的天气已经黑了下来,玻璃门突然被敲响,李时猛地止步转头去看——是前台。

  小姑娘显然被李时脸上的表情吓到了,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那、那个,我们要下班了...”

  李时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了,他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回郁衍。

  李时缓和了下自己的神情,对前台小姑娘扯了扯嘴角:“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

  只是一天而已,正如前台所说的,郁衍不可能总在公司,何况对方现在是真的有事情。

  但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五天,直到十天后,郁衍依旧没有来到公司。

  看着李时越来越差的神情,前台小姑娘小声的建议:“时哥,要不您给郁总打个电话...”

  “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李时问。

  前台小姑娘都被问蒙了,半响才回到:“我、我没有啊。”

  李时拿过一旁的纸笔写下了一串数字,递给前台:“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们郁总回来了,麻烦通知我一下。”

  李时走出了大厦,他看着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十天了,郁衍十天没有去公司,即便是出差,十天也差不多够了吧。

  至于郁衍的住处,他早就去过了,不出意外的,没有人在。

  他甚至没有郁衍的联系方式。

  顿了下,李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很快,他从微信通讯录里翻出那个名片,直接了当的拨了语音通话,铃声响了很久,对方才接了起来。

  “李时?”里面传来了严明逸疑惑的声音。

  李时开门见山:“你有郁衍的联系方式吗?发我下。”

  对面的严明逸沉默了,直到李时以为对方没听清要再说一遍的时候,忽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大笑:“不是吧兄弟,你们在办公室亲亲我我了那么久,你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

  李时:...

  “抱歉抱歉!我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懂我这个学弟在搞什么...”严明逸停下了笑声,清了清嗓子:“我这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谢了。”

  “...不过他最近好像很忙啊,我微信找他他都没回我。”

  “这就不用你管了。”李时冷冷的说道,接着利索的挂了电话。

  严明逸动作很快,不仅把郁衍的电话发了过来,还把对方的微信名片一起推了过来,之后还在微信里和李时道歉,说自己这几天加班搞实验昏了头,让李时别介意。

  李时是真的没介意,或者说他现在除了找到郁衍这一个念头,其他的都不在意。

  他摁下了那串号码,拨了出去。

  第一遍,郁衍没接。

  第二遍,铃声响了一半被挂断了。

  直到第三遍,电话才被接起,耳边传来了郁衍礼貌疏离的声音:“你好,哪位?”

  “你在哪里?”李时压着怒火问。

  “我没有必要向你汇报。”郁衍回道。

  “你觉得没有必要?”李时拔高了声音:“郁衍——!”

  “李时。”李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郁衍打断。

  李时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疲惫,郁衍说道:“找个时间,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