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坐在车里看着温予凉一个人走出别墅，心想秦以棠果然是冲动了，竟然就这么把人赶出来了，还好自己没走。
“温少。”程怀拿了秦以棠留在车里的外套下车拦住他，“先穿上，别冻生病了，我送你去秦董在别处的房产先住几……”
“谢谢程特助，不过不用了。”温予凉没接外套，语气冷静又洒脱，“是我对不起秦董，我们离婚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过了，以后都没有关系了。”
这下程怀都懵了。
什么离婚协议书？哪来的？
都没经过我的手，没找律师没清点资产，谁拟的离婚协议书？秦以棠自己在网上随便下载的吗？！
那破玩意签了有什么用？孩子你怕不是被骗了！
他愣神的功夫，温予凉都已经走出大门了，程怀只能叮嘱保镖跟着，自己小跑着进了别墅。
“以棠，你们离……”
秦以棠手里正拿着温予凉之前穿着的大衣要往出走，两人在门口就这么遇上了，程怀被自己没说完的话噎了一下，认真思考现在退出去装作什么也没看到还来不来得及。
他尴尬，秦以棠脸色也肉眼可见的不自然，“你没走？”
“额……我怕你这边有事，刚才我看见温予凉离开想给他穿件你的外套来着。但是他没要，还说你们离婚了，我就想进来问一……”
“他说不要你就不给了？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了，他一个人穿成那样……”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秦以棠口中的话极为突兀的顿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几秒后把手里的大衣递给他继续说道：“多加几个保镖跟着他，别让他发现，衣服带给他，别说是我给的，他要是想回来……就带他回来。”
程怀看看手里的大衣，再看看眼前别扭的人，重重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就直接跟他说你担心他，让他回来不就……”
秦以棠瞬间冷脸，“他骗了我，我还得求着他留下？”
程怀：“……”
确实没这个道理，但是……但是你不也是狠不下心吗？
心软的是你，要面子的还是你，把人吓跑了的又是你，还不让说衣服是你给的，我夹在中间我也很难办的好吗？
程怀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充当工具人，替他追老婆去了。
客厅里安静下来，秦以棠坐到沙发上翻开那份内容乱七八糟，甚至还带着乱码的离婚协议书，看着上面温予凉签下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都是假的，果然都是假的。
不解释，不留恋，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看，直接就签字了。
签字的时候他心里应该很高兴吧？高兴终于能恢复自由了，终于不用再每天对着我演戏了。
原本还觉得那么招人疼的小孩，怎么会叫温予凉这么冷的名字，现在看来还真是贴切。
予凉，这名字真适合他。
温予凉从没想过秦以棠是在等他服软求饶，更没想到连离婚协议书都是假的，他觉得秦以棠应该恨死他了，永远也不想看到他了，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再也撑不住什么体面，完全无视路人投来的目光，又哭又笑。
秦以棠没有死，平安回来了。
自己终于有了这一天，被戳穿真面目赶出来了。
真是活该啊。
还好秦以棠很绅士没有动手打他，换了别人怕是要被气到恨不得打死他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好像没有地方可去了，回温家还不如就这样待在外面，他现在没精力再应付温明彰了。
秦氏撤了资，公司最近周转出了大问题，温修言这个时间才刚下班，本来是无意识的看着车外的风景，却在路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不是温……”
“是。”开车的陆缺不等他问完就给了答案。
温修言看着温予凉的穿着眉头微皱，“停车。”
陆缺下车走到温予凉面前，在他诧异的目光里指了指身后，“小少爷，温总让你上车。”
温予凉知道他是温修言的贴身保镖，只是没想到温修言会让自己上车，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想回家，我……”
“上车。”温修言降下车窗，看清了他脸上的泪痕后语气更无奈了，“不回家，去我那，你想冻死在这就继续待着。”
程怀刚追上来就看到他上了温修言的车，叹着气摇了摇头，给跟着他的保镖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保护好温予凉。
温予凉上车后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的身体终于缓缓恢复，坐在那缩成一团，不停的打冷颤。
“温度再调高一点。”温修言对着陆缺说了一句，又把自己的外套扔到了温予凉身上。
温予凉抱着外套愣愣的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他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哥……”
“让你穿没让你抱着。”
温修言语气嫌弃，眼底的情绪却截然相反，透着明显的担心。但他什么都没问，车停下以后就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第一次来到这里，温予凉也没心思仔细看，发现茶几上有烟，自己拿了一根点燃，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抽。
他被逼着学过抽烟，但学会之后温修言再没见过他抽，看他这样眼底的担忧更甚，等陆缺安排好一切又到门外去守着，温修言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秦以棠不在了，你这是要折腾死自己去陪他？”
温予凉拿烟的手一顿，“他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
温修言愣了一下，随后又听到了更让他震惊的消息，“他知道我骗了他，让我签了离婚协议书，把我赶出来了，还说要报复我，报复整个温家。”
“你没跟他解释？”
“解释什么啊？不都是事实吗？我就是骗了他啊，他出事了我还在惦记他的遗产。”
温予凉轻笑一声吐了口烟，“我活该，自食恶果，我心里清楚。”
他明明在笑，眼眶却越来越红，发现温修言表情纠结的盯着他看，沉默几秒后认真的问道：“哥，你有什么要结交的人吗？你把我卖了吧，在秦以棠动手报复之前尽量挽回一点损失。”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温修言伸手抢了他的烟，“温予凉，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温予凉语气平静，“哥，我没别的本事能帮你了，而且你知道的，你不卖了我，爸也会卖的，那还不如让你来找买家，至少你不会把我卖给秦晏和齐宇那样的人渣，不是吗？”
温修言没回答，因为他说的是事实，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秦以棠安然无恙还把他扫地出门的消息传到温明彰耳朵里，温予凉的下场只有一个——再被送去讨好别人。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温予凉又要去拿烟，却连着烟盒都被温修言扔了出去，“明天一早你就走吧，随便哪个国家，以后别回来了。”
“那你怎么办？爸不会放过你的，我不在这里他肯定会逼你去……”
“跟你没关系。”
哪里会没关系，他逃避掉的事，最后都会落到温修言身上。
“哥……”温予凉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些麻木了，一直强撑着的冷静和理智彻底崩塌，靠在沙发上苍白着脸疲惫的笑了笑，“我不想走了，我好累啊，我没力气了……”
“我好像一直都在做梦，你说的对，我没脑子，我太天真，我为了自己能过的好一点就去骗别人，变得越来越坏，以为扔掉良心还足够努力就能达到目的离开这里，结果……结果……”
他声音越来越哽咽，顿了顿才自言自语似的呢喃道：“我怎么这么坏啊，我不该这样，我也不想的，我都快……都快不认识我自己了……”
“哥，真的好累啊，我……认了。”
从前过的再苦他也没认命过，一心想逃离这里，现在给了他机会，他却认了。
“蠢货。”
温修言心里明白他是放心不下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温明彰那种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
温予凉由着他骂，红着眼睛走过去按住他的轮椅，试探着轻轻抱了他一下，带着哭腔笑出了声，“哥，你也一样，你也好笨啊，你怎么不再狠心一点啊……”
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送我出国，一个人扛下所有。
温修言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抱他，感受着温热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领，抓着轮椅的手不断收紧，最后无力的缓缓归于平静。
“很晚了，去睡觉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温予凉被一路送进客房，躺在床上发现温修言还在眼神复杂的看他，突然露出一个满足又恍惚的笑，“哥，其实我是在做梦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事发生，秦以棠平安回来了，你也愿意理我了，还收留我住进你家里。”
好事？
一个回来以后就把他扫地出门。不管他这段时间伤心难过得把自己哭成那副鬼样子，一个拖了他这么多年后腿，害他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了，这算什么好事？
温修言转动轮椅背对着他，甚至不忍心去看他的笑容，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着帮他关了灯离开了。
出门后心里的无力感和愤怒久久不能平静，温修言忍不住摔了走廊里的花瓶，声音引来了陆缺。
“温总，你的身体不能情绪波动太大。”
“死不了。”温修言盯着花瓶碎片有些咬牙切齿，“去打听秦以棠的消息，除非他也没长脑子，我就不信他看不出来温予凉到底有没有真心。”
想想温予凉比上次见面时瘦了好几圈，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被打击到干脆就这么放弃自己认了命，温修言越想越气，又动手摔了一个花瓶。
“好好一个人都快因为他把自己折腾死了，他说扫地出门就扫地出门？什么混蛋玩意！”
还有那个不争气的……
温修言看着客房的门眼神嫌弃又恨铁不成钢。
说是去骗人，最后却把自己搭进去了，到现在自己还没想明白，读这么多年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