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孟婆想要恋爱>第35章

  「但地府的首长、阴间的王,就在这里不是吗……王爷?」

  我瞪大眼睛,看见木马上的血渍完全占领了黎日阳的脸庞,那张脸咧唇一笑,那瞬间,我在日阳的脸上看见了另一个人。

  「孟婆,你快跑!」日阳的身形完全被电缆线吞噬,化作巨大的黑色幻影朝我袭来。我刚想退后,但已经来不及了。

  「王爷!」孟婆叫道。

  我也不是任人宰割,我举起拿着令剑的手,阎王法器的效果立竿见影,剑峰碰触到电缆线的瞬间,幻影便被割成碎碎片片,还起火燃烧,在空中爆成了花火,火星散落在我四周。

  这过程看起来很帅气,但其实我惊得要死,刚刚那一下完全出于本能反应。我不禁在心底对白判说了一百次谢谢,如果不是她挖了这宝贝让我带下凡,我现在应该已经变成电鳗了。

  但那些电缆线没有因此退缩,更多的电缆从摩天轮、从咖啡杯下迅速窜起,集结成束,从四面八方攻向我。

  我觉得我都快要有心里阴影了,要是以后不敢跟孟婆一起去游乐园玩,那女人得负最大责任。

  我姆指压住剑柄。幻术这种东西,光砍幻境里的东西无济于事,得找出施术者本人,但会使用幻术的人,通常也会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的存在,所以那女人从头到尾没有现身。

  我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带乌判一起下凡,他的话,幻境里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他对手,他还可以徒手扛起整座摩天轮当球扔,施术者光吓就投降了。

  我剑尖朝下,令剑便化回原本长剑的原形,剑的重量让只有孩童肉身的我吃不消,只得把剑插在地上。

  但这也有好处,令剑的力量让我所立之处俱成焦土,一路扩散到刚窜起的电缆线根部。顿时我周身的电线像是喷泉一样,在接触我之前就自行散碎,在游乐园天顶形成灰黑色的细雨。

  我回头看孟婆,他呆站在那里,看向我的表情满是诧异。

  我心里有点暗爽,下凡以来都是我被孟婆的智商碾压、丢脸的分。至少现在让孟婆体认一下我的能耐,日后回到地府,我才不会给他吃得死死的。

  想压我阎罗王,门都没有啦,哼哼。

  我单手拿住剑柄,法器随我心意,又变幻为短刀,我拿起短刀,微瞇起眼。其实只要静下心来,以我的法眼,不难查觉施术者所在何方。

  何况以我对那女人的熟悉,她藏在幻境的哪里,我用闻的就可以闻出来。

  我看见摩天轮下有个黑影,刚想动身,却发现刚才消失的黎日阳,竟不知何时又从孟婆背后冒了出来,他伸长双手,像当初日勇掐日阳脖子时一样,露出狰狞的神情。

  我看孟婆猝不及防,饶是他反应极快,蹲下/身回过头来,黎日阳一下就扑了个空。

  孟婆伸手去抓日阳的手臂,但日阳竟没有要回击的意思,他抽了手,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次隐没到幻境背景里。

  我看见孟婆蓦地回身,撕开嗓子大叫:「王爷!背后——!」

  是声东击西!那个女人,知道我最在意的人是孟婆,竟然出这种招数。我反射神经没孟婆这么卓越,拿着令剑回身时已然不及,有东西撞中我的五指,短刀远远飞了出去。

  令剑一脱离我的手,就恢复成炼坠的模样。我往前两步,想要捡回令剑,但下一秒有东西卷住了我的小腿,把我整个人倒提起来。

  「王爷……!」

  孟婆奔向我,伸手想拉住我,但电缆把我往后拖,孟婆连我指尖都碰不着。这种神仙斗法,失去记忆和法力的孟婆根本无计可施。

  「可恶……」

  我眼睁睁地看着电缆线从我的小腿包覆到腹部,又勒住我的脖子,我骨头嗑啷作响,电缆线勒进我的肌肤,把我四肢扯紧,虽然明知是幻觉,还是痛得让我冷汗直流。

  我总算明白,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

  也是,他们母子俩倒行逆施、干犯天条,做了这么多荒唐事,万一被地府查知,一切就前功尽弃。

  而我这个笨蛋,还自投罗网,他们连费心找我都省了。

  也亏得这一切机缘巧合,孟婆说想要下凡,而我精挑细选,竟然就选中了这么一个和孟婆有缘份的家庭。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是一切起头的人,这一切,应该由我来终结。

  我看着孟婆硬是拾起我的令剑,剑身烧灼着孟婆的掌心,孟婆疼得直咬牙,青烟窜着,空气里都有烧焦味。

  即使如此,这死心眼的孩子还是没有放开它,拿着它一步步朝我走来,看向我的眼神,满是快哭出来的担忧与急切。

  仔细想起来,孟婆这孩子,一向都是这么死心眼。

  这么长的日子,孟娘又留下了那封信,孟婆本可以去阳世寻他母亲。如果孟婆早日下凡,或许就会见到那个女人,那女人见到孟婆,说不定会因此神智清明,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但是孟婆却没有这么做,我不知道那是因为出于被抛弃孩子的自尊,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百年来,孟婆连偷偷下凡一下都没有,连提都不提他妈妈。

  但有道是父母恩、重如山,孟婆与前任孟婆、他的生身之母,缘份尚未道尽。

  于我,也是。

  我看着几乎淹没我视觉的电缆线,还有红着眼眶、朝我奔跑过来的孟婆,伸出了唯一能够动弹的右手。

  我的指尖点在孟婆的额头上,在幻境完全吞没我之前,对着他微微一笑。

  「想起一切来吧!杨思存……我的孟婆。」

  「信女陈诗雨,今日再来拜见东岳大帝、黑白无常、孟婆神。」

  「信女现有一女二子,长女日晶、长子日雄、次子日翔,幸赖王爷所佑,俱都安好。」

  「但信女日前怀有一胎,今已八月余,即将临盆。但医生在信女怀胎未逾三月时,便告诉信女,此子天生薄命,即使顺利产下,也命不久长,要信女放弃此胎,以免来日伤心。」

  「但信女并没有听从医生的话,信女求了自诞下长子、次子以来,自问对养育儿女一事,尽心尽力、全力以赴。」

  「对王爷您也是,信女日日来此,焚香祭祷,至诚恳切,从未有一日偏废。」

  「我与拓日夫妻俩盼望数年,幸蒙上天垂怜,得此幼子。今信女来此,是求王爷高抬贵手,莫将此子收去地府,若能留他在阳世一日,信女必定多加香火、一生潜心修行,以报王爷大恩大德。」

  「此子名唤日阳,信女取其与拓日之『日』最相近之『阳』字,盼能让日阳多添阳寿、多福多贵。」

  「信女亦知阳寿命数,乃上天所定,原本也不想为难王爷。但若王爷一定要收了日阳,请垂听信女的请求。」

  「信女这一生,无甚功过,读书不行、长相平庸,也无经营事业,唯一自满的,仅有膝下子女。」

  「至于信女,此身孑然,要无足惜。」

  「所以王爷,若您定要收一个亡魂来抵命,就收了信女吧!信女愿为王爷做牛做马,即使日后打下十八层地狱受苦,也绝不后悔。」

  「只盼王爷怜悯,让信女等到一女三子成人长大。若是不行,只要让日阳平安出生,信女即刻献上此身,也绝无怨言。」

  「信女在此掷筊三巡,盼得王爷圣筊,倘蒙俯允,无任感祷。」

  我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

  我发现自己,置身于地府的办公室里。

  我直觉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地府。虽然这王府还真是仿得唯妙唯肖,我的办公桌、办公桌旁的六角窗、从六角窗看出去的庭院、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就连办公桌下那格藏着A书的暗柜,都和我熟悉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少了乌判和白判,还有最重要的那个人,我会以为我不小心Game Over,终于回到我温暖的家来了。

  我往办公桌旁的镜奁一看,我不知何时已回复了真身,下巴有点胡渣,还穿着颇为正式的西装,脖子上绑着领带。

  虽然真实的我,就算去天庭开会也不喜欢打领带。但久违看到自己正装的样子,我还是稍微怀念了一下。

  唉,还是原本的样子比较好啊。

  真想赶快用这个身体抱抱孟婆、亲亲他,还有做一些之前来不及对孟婆做的事,想得我鼻子都发酸起来。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外头的石桥上。有个小小的身影蹲在石桥下流淌而过的忘川旁,埋头做些什么。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是孟婆。只是size有点小,目测应该没超过十岁。

  孟婆做得专注,我看他手上拿着打火石一类的东西,好像在烧什么东西。

  他看见我,便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马上直起身。

  「王、王爷!」孟婆惶恐地说着,把在烧的东西藏到背后。

  我有些感叹,孟婆这模样,恰是他母亲刚离开地府、他刚搬进王府的时候。那时候孟婆非常怕我,只要我一靠近他,他就好像我随时会长出牙齿来咬他一样,与我保持至少三公尺的安全距离。

  如果不是那女人让我看见这些记忆,我差点都要忘记,孟婆也有这么对我守之以礼的时候了。

  「你在做什么?」我蹲下/身来。自从穿进小孩的身体后,我就变得非常有同理心,每次跟有黎日雄外貌的孟婆讲话脖子都好痛。

  「没、没什么。」

  孟婆摇了摇头,他看了眼一身正装的我。

  「王爷……要出远门吗?」

  我摇摇头,伸手抚了抚他的头。许久没见到小时候的孟婆,他现在都不给我摸头了,虽然是幻影,趁机咖点油也好。

  「不,我没有要离开。倒是你,在醧忘台那里学习得怎么样,好玩吗?」

  我站起身来,对他伸出手。小孟婆看起来有点迟疑,但最终还是把手交到我的大掌上,和我手牵着手。

  「嗯,满有趣的。可、可以看到很多不同的人。」

  「有什么觉得烦恼的地方吗?」

  我牵着小孟婆在庭院里散步,一边享受幼时孟婆软萌易推倒的触感,一边思考着那女人的目的。

  「倒是没有。但是有时候,会有点难过就是了。」

  「难过?」

  「嗯,毕竟……是那些亡魂人生最后一程,通过了醧忘台,那些人的生命就真正终结了,这种时候,感觉亡魂做出什么请求,都会很难拒绝,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为他们实现,但有时候无法尽如人意。」

  这不是我的记忆瞎掰,是真的孟婆十岁时说出来的话。我当时就觉得这员工非用不可,绝不能放过这个人才。

  「王爷,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小孟婆仰头问我。

  「什么事?」

  「王爷……曾经爱上过什么人吗?」

  我感觉小孟婆抓着我的五指紧了紧,我叹口气。

  「没有。再怎么说,我是神仙,神仙和凡人谈恋爱总是不太好。」

  「怎么说……?」

  「我不会老也不会死啊,但我要是爱上哪个阳世的女人,不出十年,她就会开始衰老、开始有病痛,再过五十年,搞不好就得到地府跟我报到了,这样不是很尴尬吗?」

  「那跟同样是神仙的人呢?」小孟婆又问我。

  「这也有点不太行。你看嘛,这圈子这么小,比如我和西王母谈恋爱好了,隔天一定传到连天帝都问我什么时候发喜帖了,再比如我跟白判,到时候性别评议会一定马上来调查我,怎么想都觉得很烦。」

  我看孟婆低下头,知道他正拚命转动小脑袋瓜。连这点也和我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那王爷……曾经喜欢过我妈妈吗?」小孟婆终于直接问出了口。

  我微闭了下眼,该来的总是会来,是祸躲不过。

  「……我很喜欢你娘。」

  我沉思良久,说出了一直深埋在我心口的答案。

  「她长得很漂亮、胸/部又大、五百岁了身材还跟二十岁少女一样,脑袋转得又快,做为地府员工,她法力高超、做事利落,更难为的是不拖泥带水,酒量也很好,跟她在一起喝酒聊天,一刻也不会觉得无聊。」

  我感觉某个人透过小孟婆的幻影,直直盯着我,我又继续说。

  「我听到她和凡人生小孩时,老实说心里满不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一直以为会待在自己身边的事物,忽然就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那样,怎么说,就是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小孟婆依然没有动作。我像要说给自己听似的,微微扩大了声量。

  「如果她直接跟我说,她喜欢我,要我跟她过一辈子,我搞不好也会点头。」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突然就下凡去、突然又抱了个孩子回来,又突然把孩子丢给我。我不知道……或许我真的是个迟钝的人,因此错过了很多东西。」

  「但我再迟钝,也有心有感情,她这样做,让我很受伤,我没有说,不代表我不在意,已经被伤害的心情也无法复原。」

  「所以我没有办法真心喜欢上她,那时候没办法,现在更不可能。」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感觉王府周遭的景色逐渐暗沉下来。但阴曹地府没有四季、没有日夜,永远是那副样子。

  我想说不定就因为这样,我和那个女人,才会都变得如此麻木。以致于明明都在彼此身边,却这样轻易地错过了。

  王府的场景逐渐崩解,我眨了下眼,发现自己置身于地狱谷上的纳凉亭,就是我和孟婆的娘分别前夜,最后一次把酒言欢的地方。

  我抬起头,看见那个穿着艳红纱衣的女子,斜倚在我身边的躺椅上。就连动作,也和与我分开那时一模一样。

  我叹了口长气。

  「所以孟婆……思存的父亲,真的是城隍爷?」

  对于她终于愿意现身跟我见面,老实说我还真松了口气,这幻境看来非一朝一夕所构筑,里头法力错综复杂,以我的道行,可能还真得费点功夫才能解开。

  孟婆的娘像当年一样,还是这么年轻貌美,虽然我知道那应该不是她真实的样貌,如果我理解得没错,她现在应该是顶着陈诗雨的皮相。

  对于我的问题,孟婆的娘「嗤」了一声。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又何必问?」

  「呜哇……妳竟然连城隍也搞,搞凡人也就罢了,反正过没多久就死了。但城隍都是些能通阴阳的怪人,你搞城隍不怕名声臭掉喔?」

  许久没见面,我一见她的原貌,忍不住又恢复往昔那种互相吐嘈的态度。

  虽然我知道,一切都已无法回到过往。

  「你有资格说我吗?你搞的可是我儿子,把思存丢给你是我不对,但我不记得有答应把他嫁给你当媳妇。」

  「什么搞妳儿子?是妳儿子自己来搞我好吗?……不,这样说有点不太对,但是他先来招惹我的,妳都看见了,妳没教妳儿子不能偷拍别人照片吗?」

  「整天拿孽镜台偷看别人洗澡的老男人才没资格骂我儿子。」

  「我没有偷看孟婆洗澡好不好!他洗澡的时候我都会关屏幕!」

  好啦,我承认我有不小心偷看一、两次,因为有时候阳世时间流动得太快,孽镜台看上去就是快转状态,根本来不及关掉。

  孟婆的娘望着我,半晌她屁股往旁边一挪,拍拍身边空出的位置。

  「坐吧!王爷……你应该有很多事情想跟我聊聊,是吗?」

  我盯着孟婆娘身边的坐榻,有点怕会不会一坐下去,就有触手伸出来把我卷走玩敏感带开发PLAY之类的。

  但孟婆的娘似乎洞悉我的想法。

  「要对你动手,早就下手了。你看看你刚才睡死的样子,我真要强/奸你,你都已经失贞一百次了。」

  我老脸微热,只得吶吶地依言落坐。

  好在她真的没设什么机关,仔细想起来,孟婆的娘当年,确实多方暗示我对她做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当年我就没这雷达,也不是说对她没感情,但就是不会往那方向想。

  可能我俩太熟了,光只是碰碰小手,我也会觉得尴尬。

  但奇怪的是跟孟婆就没这障碍,孟婆碰我一下,我还会期待他再亲近我多一些,我也不懂这差别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