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土地庙的时候,墨方正坐在门口,悠闲的闭眼晒太阳。
在听到一声凤鸣后,猛然睁开眼睛,一脸惊喜的看了过来。
赤凤平稳的落地,我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墨方赶紧拱了拱手,开心道:“小殿下终于想起小老儿了,可有些时日没来了,我一个人都快无聊的发霉了。”
我笑了笑,将手上的桃花酿在他面前晃了晃:“最近银尘看的紧,我也是去合虚殿给临羲上神送花,才有机会过来。”
墨方一看到我手上的酒,嘴立刻咧到了耳后根,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快堆起来了。
他兴奋的搓了搓手,两眼放光道:“这是临羲上神送的樱花酿?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我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酒递给他,然后进了土地庙。
墨方还像以前一样,拿出毯子,我们三人围坐一起。
我随手从百宝囊中拿了之前准备好的杯子,放在供台上。
墨方笑眯眯的抱着酒坛,将酒塞拔出了之后,拼命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叹道:“不愧是临羲上神酿的酒,这香味,比碧仙酿还要诱人。”
“这次还真是托了小殿下的福,才能喝到如此美酒。”
他将三个杯子倒满,我们三个装模作样的碰了下杯,他就迫不及待的赶紧抿了一口,之后又是一番天南海北的猛夸,直把临羲夸上了天才作罢。
赤凤一般在这个时候,都会露出一脸嫌弃的神情,嘬两口酒后,就将头扭到了一边。
不过说真的,临羲这樱花酿确实不错,回甘绵软,很柔滑,还有淡淡的樱花香。
对于我这种酒量不怎么样的人,就非常喜欢这种酒,因为多喝几杯也不会感觉到醉。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墨方做说,我根本插不上什么嘴。只有在他停下来的时候,才能说几句。
平时墨方就是个唠叨鬼,在他喝了酒后,唠叨的功力可是发挥到了最顶峰。
半坛酒下肚,他砸吧了两下嘴,开始了忆往昔。
“想当初我还未做土地时,和穆禾走遍了九州四海,尝遍时间无数美酒,那时候是多么的逍遥自在。”
“我还记得她曾经对我说,若是有机会成仙,一定要和我一起尝尝神界的美酒,那味道定是比人界最好的女儿红还要好的。”
“如今我连临羲上神的樱花酿都喝到了,可惜她永远都看不到了。”
墨方说的穆禾是他在人界的妻子,那时候他们一起踏遍无数山河,寻找修仙之道。
这也是为何他会知道那么多奇花神草的所在地。
后来他们来到了东海,在淮风城外五百里外的甘丘山遇到一头虎妖作乱,两人便想将其收服。
就在那时候,穆禾为了救墨方,替他挡了虎妖的致命一击,在死前将手中的剑刺进了虎妖的心口。
最后墨方拼尽全力杀了受伤的虎妖。
也是这一劫,墨方得了仙缘,终于飞升成仙。
听说册封的时候,墨方主动请求,想留在人界,做了这一方土地。
我想他是因为穆禾的死,心中放不下,便想要在离她葬身之处近的地方守着她吧。
墨方平时不会说这些,但是只要一喝酒,就会将他与穆禾的故事说了一遍又一遍。
起初我听了新里还挺心疼的,后来发现他每次喝酒都要说上几回,都听麻木了,心疼之意也被他唠叨没了。
一坛酒喝完,墨方的往昔也忆的差不多了。
他将酒坛里的最后一滴酒咽下,又砸吧了两下嘴,还有些意犹未尽,还一直眯着眼睛往坛子里瞅。
我好笑的看着他:“行了,再瞅坛子都要被你瞅穿了,等我下次来多给你带两坛碧仙酿。”
听我如此一说,他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好好好,碧仙酿也很好。”
赤凤眼中的嫌弃之色已经快要飞出来了,他起身抖了抖光滑亮丽的羽毛,便走出了土地庙。
墨方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然后和我一起也走了出去。
我坐在赤凤的背上,和墨方道了别,赤凤发出一声嘹亮的凤鸣,飞到半空。
身后还能听到墨方扯着嗓子在大喊:“小殿下可别忘了,下次要多带两坛碧仙酿。”
我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心道这个酒鬼,就只记得碧仙酿。
在合虚殿待了半天,又和墨方闲聊了那么久。回到紫辰宫的时候,卯日仙君都快要回家了。
刚走到大殿外,就看到有三四个仙娥抬了两个箱子往月华殿的方向去。
我心里嘀咕,紫辰宫怎么会有仙娥,难道是银尘终于开窍了?
好奇之际,我便紧走了两步,想要去看个究竟,却正好碰到了容钰拿着昊天塔走了过来。
容钰见了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小殿下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手中的昊天塔,道:“东华拆完送回来了。”
容钰的笑容更深了些:“可不是,太晨宫的仙侍刚走。”
我啧了一声,真不愧是东华帝君,估计也只有他会闲的没事想起来拆昊天塔玩了。
说话间那四个仙娥已经走远,我这才想起来问容钰:“那四个仙娥银尘新寻的?刚来就让人家搬东西,你们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容钰道:“不是,她们是筎月公主的侍女。”
我一怔:“筎月公主?她的侍女来紫辰宫干什么?”
容钰并不知道我先前与筎月有过节,笑着道:“听说是天后娘娘腰间的玉佩打碎了,筎月公主就想亲自给她做一个新的,所以来找上神学雕玉的。”
“跟银尘学雕玉?”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容钰。
在得到他最后的确定后,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打着为天后做腰佩的名义,来紫辰宫接近银尘,也亏她想的出来。
容钰没看出我心中的不悦,又道:“筎月公主刚去了莲池,小殿下要是无聊,可以去找她玩,都是姑娘家,应该是有许多话可说的。”
我冷笑一声:“是该去看看,来者是客,我总要好好招待一下不是。”
没等容钰再回答,我便丢下他和赤凤往莲池的方向走,先前在天族我不想给银尘惹麻烦,才只激了她几句。既然她不自觉,还追到紫辰宫来了,那我定不会只是怼几句那么简单了。
我这人呢,向来是人让我七分,我敬他八分。但若是遇到那种没事找事,视我为眼中钉的,我只能说,抱歉,我爱记仇,而且还是个有仇必报的。
容钰没听出我话里有话,还不忘在身后提醒:“小殿下斯文点,别把她吓着了。”
我呸了个呸,她就是个只会自命清高,嫉妒野蛮,表里不一的臆想狂,我还能把她吓着,真是好笑。
来到莲池,果然见筎月正站在池边,身子向前倾着,一脸喜色的正扶着一朵莲花在闻,一副纯真少女的模样。
还别说,若不是先前我亲耳听到了她与侍女嚼我的舌根,还真就被她这清纯的皮囊蒙骗了。
我故作悠闲的走过去,就听到她身边的一个侍女说:“银尘上神真是体贴,怕公主无聊,特意让您来莲池赏花。以彩衣看,他心里还是在意公主的。”
筎月一听此话,笑容又加深了几分,故作娇羞的用花苞挡了一下脸,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不就是赏个莲花嘛,这都能让你们联想翩翩。
若是让你们知道,其实银尘是因为懒,不想招呼你才找的这么一个理由,你们不是得伤心死了。
筎月和仙娥被我的笑声吓了一跳,一脸慌张的转身,但在看到来人是我,又瞬间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先前已经在我面前暴露了,如今倒是也不再担心会暴露更多。
不过怎么说这也是紫辰宫,表面功夫,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她收了刚刚的一丝慌乱,恢复了在人前清丽高雅的模样,笑着道:“原来是仙幽小殿下,许久未见,你还是这么随性,笑的如此不羁。”
我淡笑一声:“我随意惯了,做不来表里不一这一套,自然是比不过你的。”
筎月原本带笑的脸一僵,露出几分尴尬,但很快隐了去,只瞪着一双大眼与我对视。
我毫不示弱的回视她,甚至还带了几分悠然。
许久后,她将目光收回,转而微微一笑,道:“我知先前在桃林的时候,与小殿下有点小误会,不过我来紫辰宫,是得了天君和天后的意。还是希望往后这一个月,可以和小殿下友好相处。”
我心里冷笑一声,拿天君和天后来压我,你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但是俗话说,我的地盘我做主,管你是天君还是天后,惹到我,照打不误。
见我不语,她还以为我真的是被她的话震慑到了,脸上又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她又转身闻了闻刚刚的那朵莲花,一副大度模样道:“其实我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只要你与我好好相处,不搅了我与银尘上神的好事,我回去之后定会向哥哥美言,你想要什么奇珍异宝,我都答应你。”
这还奖罚并施了。
我抬起左脚踩在边上的白玉圆凳上,手随意搭在上面,斜着身子看着她,冷笑一声:“紫辰宫随便一个小仙侍,见到蓝桑朱玉都懒得弯腰捡,你觉得我会稀罕你那点破东西?”
筎月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想要发作却又怕被人看到,只得将两只手紧紧的握着,极力隐忍。
我说的的确是实话,紫辰宫内虽然装饰并不华丽,但那是因为银尘喜欢淡雅,不代表我们穷。
要真论起来,她整个九重天也不一定比我们富有,赤凤那两个窝的宝石,估计都能赶得上她整个公主殿的身价。
况且天族有那么多天兵天将要养,花费能小了?
而银尘光给赤凤存的宝石都有好几箱,更别说他收集的那些个稀奇罕见的法器宝物。
芳心殿后面的那间偏殿,说是藏书阁,其实里面除了有两架子古书外,剩下全被他用来放那些个宝物了。
连昊天塔这种上古法宝,他都能随便拿给东华拆着玩,紫辰宫还缺奇珍异宝么。
不过这种事情,筎月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色才会那么的难看。
自以为自己是九重天的公主,就自命高贵,未免太狂妄了些。
我淡然的看着她,银尘说话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接着便听到有脚步声朝莲池这边走了过来。
筎月刚刚还一脸恼怒的表情瞬间收住,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声音柔的能挤出水来。
“我深知小殿下对我有些误会,我也只是来紫辰宫暂住几日而已,小殿下就不要再为难筎月了。”
说话间就要拉着我的隔胳膊往莲池退,她又站的靠边,眼看就要掉下去了,幸好一起进来的容钰眼疾手快,堪堪冲过来将她拉了回来。
我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把将她的手甩开。
容钰在紫辰宫待了这么久,遇事的应变能力得心应手,但因只听了筎月说的那两句话,估计以为是我又调皮了,毕竟平时皮惯了。
他一脸柔声道:“公主没事吧,莲池边上湿滑,要当心别滑进去了。”
银尘走到面前,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筎月一眼,没说话。
筎月立刻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被仙娥扶着,还真是我见犹怜,可人的紧。
我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冤枉,而且还是当着银尘的面。
当下我便冷笑一声,整了整被她抓皱的衣摆,漫不经心道:“你以为拉一下我的胳膊,假装被我推进莲池,他就会心疼你了?”
筎月面色苍白,抖着身子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小殿下怎么能这么想筎月,我知道刚刚你定只是想与我开完笑,不小心将我推倒的。”
说着,她就想往银尘身边靠,想要去拉他的袖摆。
啧啧,这演技,不去人界唱戏可惜了。
我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银尘面前,笑看着她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便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筎月一楞,不知道我此话是和意思。
我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两步将她推到莲池边,对她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我最不喜欢被人冤枉,所以你说我推了你,那你不掉下去,又怎么能证明我是故意的呢。”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伴随着筎月的一声尖叫,她如愿以偿的被我推进了莲池,痛快的洗了个澡。
银尘见状,眉头微蹙,正欲上前去救人,我一个转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将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嘟囔道:“哎呀,临羲上神的樱花酿后劲好像有点大,我头好晕。”
银尘低头闻了一下,原本抬起的左手反将我固在怀里,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你喝酒了?”
我一脸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喝了一点。”
在我们说话的功夫,容钰早就飞身过去,将浑身湿透的筎月从莲池捞了上来。
银尘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浑身滴水的筎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我打横抱起,对容钰道:“赶紧带公主去月华殿换衣服,以免着凉。”
刚一转身,筎月就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上神……”
银尘顿了一下,转身看着她,语气放柔了些:“她喝醉了耍酒疯,你莫跟她一般见识。”
我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才喝醉了呢,我清醒的很。
筎月被他这少见的温柔迷的失了心魂,哪还能有半分怨气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上神放心,我不会与她计较的。”
银尘对她的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微微勾了一下嘴角,抱着我回了月星殿。
剩下一脸花痴的筎月,还有一脸无奈的容钰和不知所以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