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湘的助理是个留着娃娃头的小姑娘, 看上去文文静静话不多，跟小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
她挥了挥手机，声音柔声柔气的, “湘姐, 有电话。”
冯湘皱起眉头, 摆摆手, “马上开始拍戏了，接什么电话, 不接。”
“可是……”小姑娘涨红了脸，语气变得怯生生, “是，是萧哥打来的。”
杜小希：……
这个狗|日|的还真会选时间打电话。
没消停一天，他又出来蹦跶。
看小姑娘那个害怕的样子, 恐怕之前因为没让冯湘第一时间接到丁萧的电话曾被责备过。
冯湘愣了愣，脸色几度变化, 眉头皱起又松开。
一番纠结之下, 她最终变得坚定。
“你先挂了, 然后帮我给他回个微信，就说我正在拍戏，晚上再跟他联系。”
想了想，冯湘又放缓音调：“去吧, 我不会骂你。”
杜小希心干得漂亮。
马上就要拍戏了，关键时刻不能让那渣男影响状态。这一细节又印证了她的想法，只要远离渣男, 冯湘就会恢复理智，拥有大局观，不会再为他神魂颠倒。
听了冯湘的许诺, 助理小姑娘像是终于放下心来，她乖巧地嗯了一声，随即挂掉电话，拿着手机离开。
“小希，不好意思啊。”冯湘面色有些尴尬，整理了一下头发，“咱们马上开始。”
杜小希点头，“好。”
……
两人抓紧时间把对戏的台词过了一遍。
看过太多新人在开拍前的一刹那还拿着台词本抱佛脚，杜小希这种不看台词本直接背的新人已经够让冯湘吃惊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非科班毕业的杜小希的台词很不错，口齿清晰，音色柔润咬字准确。
“小希，我刚出的时候台词都没你好。”冯湘有些感慨，又带着欣赏，“坚持下去，踏实些，空闲时去上表演课，以后一定能闯出一片天。”
“谢谢湘姐，我会好好努力的。”得到如此高的评价，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但杜小希心中也明白，自己还有许多不足，这些瑕疵与缺点都需要时间来修补打磨。
简短的磨合练习之后，第一次合作的冯湘与杜小希找到了合作的默契和属于彼此的节奏。
“没问题的。”冯湘对杜小希投以鼓励的目光，“相信自己。”
杜小希露出笑容：“嗯！”
此时拍摄现场的各项准备工作也已全部完成。
各部门就位，汪江河让化妆师再给两位演员整理一下妆发，马上开始拍摄。
五分钟后，场务打版，拍摄正式开始。
昏暗破败的老旧游泳馆里，墙壁斑驳脱落，就连泳池里都生满了青苔杂草。
池边血红的油漆像极了斑斑血迹。
女二跟女三如幽灵一般进|入，他们站在池边说着只有彼此才听得懂的话。
“你确定不后悔？”一袭红裙的冯湘看着远方，语气平淡无波。
杜小希浮现出疯狂的神色，随后她脸色一变，笑靥如花地看着幽暗空荡的泳池，“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我决定的事情就值得，为什么要后悔？”
冯湘深深地看了杜小希一眼，眼中泛起一丝悲悯与怜惜。但这眼神一晃而过，最终变成坚定与冷酷。她点点头，“不后悔就不会害怕。”
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是个超长的镜头，原本汪江河想让他俩先来一遍试试感觉，然后再正式拍。
谁曾想第一遍就令人如此惊艳，效果好到让他大吃一惊。
两人的情绪眼神包括肢体语言，全都是汪江河想要的感觉。他们仿佛不是在演绎一对好朋友，他们就是一对真正的好朋友。
杜小希的表演尤其让汪江河眼前一亮。
之前对杜小希讲戏的时候说的那些细节她都记住了，并迅速理解消化，在这一场戏中自动进行了修正。
清醒的头脑与极高的悟性对演员来说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财富。
杜小希这个小姑娘，必定前途无量。
“咔！这条过了！”他激动地大喊一声，取下耳机，冲两位女演员竖起大拇指，“非常好！”
“一条过吗？”
冯湘跟杜小希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不可思议。
这么长的一条长镜头，一般来说没有好几次是不可能达到满意效果的。
“嗯，一条过。”汪江河笑，“反正我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你们自己来看吧。”
杜小希跟冯湘走到监视器前，看之前那个长镜头的回放。
“真是诶。”冯湘披着助理拿上来的披肩，看完回放后露出笑容，“我自己也挑不出毛病。小希演得真灵。”
汪江河点头，“小希最难能可贵的是演技自然流畅，对角色的共情能力很高。”
杜小希都有些不敢相信镜头中那个神经质的人是自己。
但在刚才她又能真真切切体会到女三号何树复杂又疯狂的心理活动。
演戏，真是一项太神奇又太过瘾的职业体验。
她一定要在这条路上努力走下去。
……
“你们稍微休息一下，准备接下来几幕的拍摄。”汪江河心情相当不错，“咱们下午争取早点收工。”
游泳池的这场戏最复杂的长镜头顺利完成，只剩下几幕零星的特写和走路的镜头。
杜小希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她刚坐到休息椅上，小圆跟化妆师就围了上来。
“姐，你刚才演得真好啊。”小圆递上保温杯，那双圆眼睛都快变成星星眼，“我简直不认识你了，被你的神情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连一向话少的化妆师也开口夸赞，“没错，小希最后那个眼神太有杀伤力，太瘆人了。”
“我都快紧张死了。”杜小希说实话，“生怕自己在大场合掉链子。”
“开玩笑，你怎么可能掉链子。”小圆切了一声，“你都经历了多少大场子，当了多少回宇宙女英雄了？甭管男人女人，在你身边都是被你保护的对象。”
“小圆这点说得没错。”坐在不远处补妆的冯湘插话，“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小希会如此有安全感呢，明明长相就是又美又仙的软妹子啊。”
“因为我家小希姐很厉害啊。”小圆握拳做了个“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手势，“体力，耐力，战斗力都是一等一的。传说中的战斗系仙女。”
冯湘听得哈哈大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杜小希也被小圆逗乐，“被你整得我跟个金刚芭比似的。”
“不是金刚芭比。”小圆伸出食指晃了晃，一本正经纠正，“硬要说，可以说是美少女战士。”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就连坐在远处的汪江河和督战的胡烁也跟着笑了起来，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欢乐又融洽。
接下来的几幕拍摄也进行得很顺利，杜小希跟冯湘配合默契，效率很高。
就像汪江河说的那样，最后还真的完成了目标－－比预定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今天的拍摄计划。
“大家辛苦了。”他起身鼓掌，“都回去好好休息，特别是阿湘，明天一天好多场拍摄，一定要保持住良好的状态。”
汪江河说完拍拍冯湘的肩膀，“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明白。”
得到了名导的肯定，冯湘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甚至激动到有点眼红红。
杜小希很理解她的心情。
在低成本偶像剧里打转这么久，好不容易拿到靠谱的影视资源，这种激动兴奋一定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
度假村被剧组包下一半，有个小型自助餐厅也包括在内。
餐厅从早到晚都会供应饭菜，以满足大家的需要。
杜小希跟冯湘下了戏，正好一去吃饭。
餐厅的食物种类丰富，有中餐面点，也有西式简餐和低脂低卡的减脂餐。
冯湘具有较强的身材管理意识，只拿了一小盘沙拉和一个低脂麦饼鸡肉卷。
杜小希中午吃得少，现在肚子顶不住，急需碳水的抚慰。
她拿了盘干炒牛河，一些清炒蔬菜，还有一碗排骨汤。
度假村的厨师水平不错，饭菜色香味俱全。
杜小希吃了一口炒河粉，顿时露出由衷满足的表情。
“我不馋。”看到杜小希盘子里的食物，冯湘艰难地移开眼光，开始自我催眠，“我一点也不馋。”
杜小希正要跟她开几句玩笑，就见周苏慧走进了餐厅。
两人眼神对上，杜小希礼貌打招呼，“慧姐。”
身旁的冯湘没有反应，低头咬鸡肉卷。
周苏慧的眼神不着痕迹从冯湘身上划过，冲杜小希笑了笑，“这么巧。”
“我们刚下戏。”杜小希露出灿烂笑容：“师傅刚炒好几好吃的菜，慧姐你快去取餐。”
现在正是晚上的饭点，来吃饭的人一波接一波。
度假村的自助餐厅不算大，等周苏慧拿完饭，已经没有空桌让她坐了。
就连拼桌都找不到几个空位。
周苏慧顿时有点傻眼，心要不打包回去吃算了。
杜小希见状低声征求冯湘的意见，“慧姐没位置坐了，请她过来坐好不好？”
冯湘眼都没抬：“随便你。”
“慧姐。”杜小希果断起身，热情邀约：“来我们这里坐吧，我们这里还有空位。”
周苏慧有片刻的犹豫。
跟冯湘坐一桌有够尴尬。
但面对杜小希热情无邪的笑容，她说不出拒绝的话，便点点头，不情不愿地坐了过来。
看着默不作声吃饭的两人，杜小希心中不由好笑。
这俩真就是傲娇的模版了吧。
但杜小希没有着急撮合这对原先的好闺蜜光速和好。
有些事情不能急，也不能太过火。他们能坐小桌一起吃饭，已经是巨大进步了。
慢慢来吧，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吃过饭，三人一回住宿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那两人依旧没什么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杜小希在说单人脱口秀。
所幸自助餐厅距离住处并不远，避免了长时间单口相声带来的枯燥和尴尬。
周苏慧跟冯湘戏份吃重，明天一天要拍很多场戏，回到小别墅后就各自进屋。
而杜小希这个女三号明天只有下午的一场戏，比较轻松。
思索之下，她决定去一楼健身房锻炼一下身体，消耗一下晚餐摄入的卡路里。
今天看周苏慧手臂都隐隐练出肌肉线条了，特别美。杜小希当时就在想回云津后自己也去找个私教练练器械，争取把身体也练得结实一些。
小圆说自己最近长胖了，看杜小希要去锻炼，也吵着要一起去。
结果这丫头换了整齐的运动装备，架势搞得十足，却只在划船机上呆了五分钟就累得气喘吁吁，连声惊呼遭不住。
“姐，你继续奋斗，我去给你拿运动饮料。”她找了个借口，脚底板抹油，急速逃离。
杜小希懒得揭穿她，挥挥手，“去吧，记得往冰箱里放几瓶可乐，我等会要喝。”
……
小圆离开后，健身房只剩杜小希一人。
她戴上耳机，在音乐app中搜出一个自己喜欢的动感摇滚专辑，按下播放键后认真在跑步机上跑了起来。
还没跑几分钟，杜小希的手环显示有电话打进来。
是胡烁。
杜小希害怕老板有正事找她，暂停了跑步机和音乐，接起电话。
“胡导，您好。”
“小希啊，我要跟你说个事儿。”胡烁带着浓浓歉意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来，“明天晚上真人秀剪辑版就要上线了，有两个厂商想加广告进来，出的价格我实在有点无法拒绝。但是广告的具体事项需要我亲自跟他们谈。”
“您回去吧。”杜小希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我会好好拍戏的，不用您守在剧组陪我的。”
“哎呀，真是有点过意不去。”胡烁叹了口气：“原本想着这是你第一部正经电影，又只拍十天，完全可以守着你拍完的，有我在这里，你做什么都方便些。谁知云津那边催命似的，哎，也是不凑巧。”
“没关系的。”杜小希听得出胡烁是真心感到有些内疚，反过来劝：“您是公司的领导，现在有事您是应该回去处理的。我这么大个人了，拍戏不需要经纪人一直看护着了。您看我连捉鬼都可以搞定，拍戏也没问题的，对不对？”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胡烁无奈地笑，“行吧，那趁着天没黑，我坐船回滨海，然后再飞云津。”
紧接着他又叮嘱：“小希，你今天拍戏表现很好，要保持。剩下还有九天，每一天都要认真，千万不能马虎。生活起居方面不要担心，我会吩咐小圆照顾好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好吗。”
“好的。”杜小希乖巧答应，“您路上注意安全。”
……
挂了电话，杜小希继续跑步。
动感的音乐完美激发了她的斗志，原本觉得枯燥的跑步机都让她兴趣盎然。
音乐专辑里的二十多首歌播放完，她也跑得大汗淋漓。
小圆不知什么时候来过又走了，跑步机旁放着瓶运动饮料，桌上放着干净毛巾。
……这丫头，还算她细心。
取下耳机，杜小希擦了擦汗，在一旁做拉伸运动。
就在她放松完大腿小腿，准备在瑜伽垫做一下背部拉伸的时候，心中没来由一颤。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像运动过后的心跳过速，也不像之前的预警－－她没感受到任何邪祟的阴寒气息。
但就是心里觉得不舒服。
这是一种无法忽视的异样感，杜小希站着琢磨了会儿却什么也琢磨不出。
她收起瑜伽垫，将毛巾搭到肩膀上，打开运动饮料，一边喝一边走出了健身的房间。
一楼客厅里两位男演员正在用手柄玩游戏。
杜小希跟他俩打了个招呼，往楼上走去。
刚上二楼，她的心突然又颤了一下。
杜小希硬生生收住了继续往上的步子。
她在二楼的走廊站了一阵，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杜小希暗骂自己疑神疑鬼，正要上三楼，却听见二楼的露台隐隐约约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是冯湘的声音。
杜小希往露台的方向走了几步，看见冯湘单手撑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以一种非常悠闲自得的姿态在讲电话。
“嗯，我在这儿挺好，挺习惯的啊。萧萧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她的声音轻快却又冷静，跟之前在电视台讲电话的状态完全不同。
杜小希恍然大悟。
刚才心里那一阵异样感敢情是在提醒自己：冯湘正跟丁萧那个渣男打电话呢。
露台外的门边有个椅子，杜小希干脆坐下来，从旁边的小圆桌上拿起一本时尚杂志。
－－她倒要听一听，那狗东西又要玩什么花样。
“我知你关心我。”冯湘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听不出什么爱意，“但是我不是好好的么。这边空气好，人也少，呆着很舒服。就连头也不疼了。”
杜小希听到这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丁萧知冯湘头不疼之后，一定会慌。
他会不会再想其他办法来控制冯湘？
果然，她下一句就听到冯湘充满疑惑与惊讶的话。
“什么？来探班？“她下意识就说出了拒绝的话，“你也有自己的工作，不要胡闹任性。我这边工作很忙，戏份很重，你来了也没空陪你。萧萧你好好工作，你这几天不是也要走秀么。”
杜小希暗自摇头。
冯湘越是拒绝，态度越是冷淡，对方必定越慌，越不知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那他就一定会借探班的借口再度对冯湘采取控制措施。
可现在冯湘已经义正严辞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丁萧又远在千里不清楚情况，一定不会跟冯湘死犟。
杜小希猜他马上要用缓兵之计，说自己不会来，只是逗逗她，让她放心云云。
“三、二、一……”杜小希在心中默默倒数。
数完一之后，露台上再度传来冯湘的声音，她似乎是松了口气，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温柔许多，“这才乖嘛。萧萧你好好工作，等我回云津。”
杜小希摊手，自己简直猜个全中。
完全把渣男的小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恐怕过不了几天，丁萧就会先斩后奏杀到这仙途岛上来。
……
晚上躺在床上，杜小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思索再三，她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找到冯湘的头像，杜小希开始打字。
「湘姐，睡了吗？」
冯湘很快回了微信。
「没呢，刚洗完澡，准备打两局游戏就睡。」
杜小希灵机一动。
「今天你不是说嘴馋也不敢吃零食么，我这里有一些低脂零食，我给你拿一点过来。」
冯湘发了一大串心心眼的表情，「亲，速来！」
……
五分钟后，杜小希敲响了冯湘的房门。
冯湘贴着面膜，包着干发帽开了门。
杜小希举起手中的小塑料袋，“湘姐，这些零食都是低脂的，嘴馋的时候偶尔可以吃吃。”
“太棒了。”冯湘搂着杜小希的肩膀，将她迎进屋子，“你来得正好，咱们可以组队打游戏。”
杜小希笑眯眯：“好啊。”
两人打了两局游戏，冯湘把面膜洗掉，两人打开一包零食，边吃边聊。
冯湘看了一眼塑料袋，突然又“诶”了一声。
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个小罐罐，好奇：“小希，这是什么？防狼喷雾吗？”
“对啊，这玩意是我闺蜜给我的。”杜小希耸耸肩，“可是你知的，我一拳能打飞两个色.狼。”
冯湘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
“所以你就把防狼喷雾给我了？你闺蜜不会生气吧。”她开玩笑问。
“不会的。”杜小希认真，“我刚才已经问过她了，她说没问题。”
冯湘有些不解，“咱们在度假村拍戏，很安全的。这个其实我也没什么用的呀。”
杜小希腹诽：度假村当然是安全，不安全的是你那位男朋友啊！
但说出口的话，当然要换一种更委婉的方式。
“湘姐，这东西看上去小，在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我用不上，但是你经常在外面拍戏，带上这个有备无患嘛。”
冯湘收起笑意，露出感激的目光。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小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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