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希收拾了一下心情。
她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不能如此轻易泪崩。
“煤球，你生活的时代距离现在已经很久很久了，你的主人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她顿了顿，决定要坦白告知对方, “但我会尽力帮你的。”
黑猫轻轻叫了一声, 碧绿眼珠似有惊喜的水波涌起。
看到煤球如此乖巧, 杜小希的心头反而更加难过。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
“小傻瓜。你好傻, 为什么一直等呢。你要知, 那个年代有很多身不由己。”
杜小希实在想不到，动物的执念也能如此之深。
“喵呜～”
煤球又轻轻叫了声，像是撒娇又像是反驳杜小希说它傻。
“你明明这么乖的。”杜小希揉揉它脖子, “不该孤孤单单待在这里这么多年，不该得不到解脱啊……”
黑猫微微怔住。
它已经很久很久都没体会到被人类温柔对待的感觉了。
这让它回忆起往昔的幸福时光, 寒冷的眸子里有了些许暖意。
下一瞬, 它竟然伸出爪子，擦了擦杜小希脸颊残留的泪水。
煤球爪子的触感凉凉的，却完全没有不适之感。
杜小希任由这只爪子在她脸上擦来擦去。
一股暖意将她包围。
比起人的复杂, 动物的爱恨都如此简单直白。
“煤球, 现在咱们来办个正事。”待到黑猫收回爪子，杜小希认真地看着黑猫，“你还记得你主人的姓氏么？如果记得就叫两声, 记不得就叫一声。”
刚才在她脑子里播放的片段没有展示那家人的姓氏，却能排除因病去世的那位房主, 现在就剩两个选项了。
煤球毫不犹豫：“喵呜, 喵呜！”
“那这就好办多了。”杜小希惊喜：“你的主人姓陶吗？”
黑猫的眼中放出光亮，洪亮地叫了两声，还激动地在杜小希的脚边蹭来蹭去。
在这瞬间, 它仿佛变回了之前的模样，可爱又粘人。
“很好。”杜小希一把搂住煤球，将它举起来，“我这就让我朋友去查一下陶姓房主的详细资料。”
“喵呜～”黑猫软绵绵叫了一声，以示对杜小希的感谢。
于是杜小希在这黑暗的西厢房内当即联系了周琅琅。
「兄弟，馥园第四任姓陶的那位房主的信息还能搞得详细些么？比如他们逃难之后的状况。他应该有个女儿，着重找一下女儿的信息。」
周琅琅回复超快。
「刚下班你的任务就交代下来了。行，我再去查一查。不过时间太久，有很大可能找不到，你要有心理准备。」
「明白，辛苦你了。」
杜小希在打字的时候，煤球一直好奇地凑着脑袋看，非常之专注。
“你又看不懂。”杜小希被它这可爱模样逗乐，“放心吧，我朋友已经答应帮我查姓陶这家的情况了，但是不一定有结果，因为时间太久太久了。你能理解吗？”
煤球端正坐好，轻轻喵了一声，乖巧又听话。
杜小希摸着它的脑袋，突然有些羡慕煤球的主人。
这么多年了，还有一只猫在苦苦等待她的归来。
“叮玲玲－－”
清脆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此刻温馨平静的气氛。
杜小希一看屏幕上的“小圆”两个字立即意识到恐怕时间不早了。
她刚接起电话，小圆就着急问：“姐，你在哪啊，都快十点半了你怎么还不回酒店？”
“马上回来。”杜小希赶紧，“我很安全，不要担心。”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挂了电话，杜小希挠了挠黑猫的下巴，“明天还得工作呢。工作才有钱买小鱼干哦。”
煤球听到小鱼干仨字眼睛顿时闪出亮光，还不自觉舔了舔嘴。
杜小希嘴角不可控制地上扬起来。
她还是喜欢看这样的馋嘴小猫。
于是对它许下庄严承诺，“明天继续供应小鱼干，请煤球小朋友放心。”
……
第二天杜小希刚起床，周琅琅就给她发来一大段话。
「杜总，馥园第四任的房主陶致格有三儿一女，女儿年龄最小，叫陶静姝。陶家举家逃往南方后没呆几年就去了大洋彼岸的米国，后来就留在了米国定居。陶家在国外从事餐馆生意，唯有陶静姝对餐饮业不感兴趣，读了美术专业，硕士毕业后开了家规模不大的画廊。」
杜小希抱着一丝希望问：「陶静姝还在世吗？」
周琅琅：「去年过世的，老太太活到九十几岁，挺高寿的。」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可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却依然感到失望。
想到煤球期盼的眼神，杜小希叹了口气。
该怎么对这位永远也不会长大的毛茸茸的小家伙说呢。
就在此时，周琅琅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还附带了一条网址。
「这是我在当地华人网站找到的老太太晚年的专访。杜总啊，其他信息我这边实在找不到了，不好意思。」
「兄弟，你已经很给力了。回云津等我请你吃海鲜自助吧。」
「行，那我继续写代码了。回见。」
杜小希意兴阑珊地点开了那条网址。
好歹是周琅琅辛苦找到的，怎么都要看看。
杜小希抓起桌上的水杯，靠在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看。
看了几行之后，她突然直起身子。
“嘭”－－
杜小希将水杯放到桌上，快速滑动手机屏幕。
专访的结尾处附有老太太当时接受采访时的照片。
杜小希眼睛一亮。
她可以给煤球一个交代了。
……
这两天杜小希不再让小圆去买小鱼干，而是选择亲自动手。
因为她发现煤球更喜欢那款体型大一点酥脆一点的小鱼干。
她买好小鱼干，又顺手买了盒牛奶，这才赶去片场拍戏。
恰好今天是在馥园内拍戏，又是黄昏的戏份，拍完后时间不算太晚。
杜小希下了戏，连服装都来不及换，跟小圆说了一句便匆匆往西厢房而去。
这回她还没走到门前，雕花木门自己便打开。
随后一只毛绒绒的家伙喵呜喵呜地叫着，奔出来迎接她。
“我来啦。”杜小希拍了拍手里提的帆布包，“今天不但有小鱼干，还有牛奶哦。”
黑猫看上去很开心，转了几圈之后率先进屋。
杜小希一进门便呆住了。
煤球调皮起来可以抵十个熊孩子，乖巧起来也是令人拍手叫绝。
它不知从哪儿搞来几只蜡烛，歪歪斜斜地插|在烛台中，还把它们都点亮了。
红烛摇曳，屋内看上去却不再诡异恐怖，而是温馨温暖。
煤球激动地在桌上转来转去，看上去焦急无比。
“好了好了，这就给你吃。”杜小希把小鱼干跟牛奶都拿出来，“这些都是你的。”
摆好小鱼干，又把牛奶倒进了一个小碗里，杜小希主动退后两步，免得打扰煤球小朋友进食。
可黑猫却并没有去吃小鱼干，也没有喝牛奶。
它看着杜小希，碧绿如宝石的眼中满是期许。
杜小希恍然大悟。
这小家伙并不是着急吃东西，而是在等待自己的调查结果。
“是我错怪你了。”她摸摸煤球的脑袋，随即坐到了凳子上。
“煤球。”杜小希轻声，“你的主人是叫陶静姝，对吗？”
黑猫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激动起来，喵呜喵呜叫个不停，眼中的情绪也变得尤为复杂。
它背后的怨气猛然升腾，吓了杜小希一跳。
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让它淡定下来。
杜小希赶忙说出最关键的语句：“陶静姝并不是想抛弃你。”
煤球的身子一顿，随即它瞪大双眼，颇为迷惑地看着杜小希。
“煤球，你冷静些，听我说好吗？”杜小希平静地看着黑猫，试图用自己平稳的情绪感染对方，“你的主人当时在城里念书，本来想回来接你一起离开的。但她刚到车站便被她爸派来的人强硬接走，无论陶静姝说什么她爹都不同意她回来接你。陶家离开了水灵城，去了南方。再后来，他们出了国。”
黑猫身后的浓重黑气瞬间便散去了大半。
它轻声叫了一声，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大眼睛专注地看着杜小希，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煤球，陶静姝在去年去世了。”杜小希心中不忍，却又不得不说，“但她不但没想过抛弃你，还跟你惦记她一样在惦记你。”
说着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网址。
“我给你念念她在三年前接受采访时的话。”杜小希清了清嗓子，“记者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小猫，为什么画的几乎都是各种黑色猫咪。陶静姝说：「我在少女时代收养了一只小黑猫，叫煤球。它乖巧极了，可爱极了，我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可是命运让我们分离，再也无法相见。猫的寿命很短，它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我却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让它永远活在我的生命中。」
黑猫碧绿的眼珠蒙上了一层水雾。
身后的黑气也逐渐变淡。
“煤球，你看。”杜小希将采访最后那张陶静姝的照片放大，把手机递到黑猫的面前。
照片中的陶静姝满头白发气质淡雅，她身后挂着一幅油画。
画中的少女穿着浅蓝色旗袍，怀里抱着一只有着漆黑皮毛，碧绿眼睛的可爱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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