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尤黎直接跳下草垛去找修霖了, 他现在对这小子一肚子气，很不得切换身份杀他几个来回。
修霖正在练武场练习秘辛，公会的练武场规模还不够大, 擂台上只有三四个木头人，只见修霖的身影快速在几个木头人之间穿梭，每次现形出击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他的身影快得看不清, 终于一击失手摔到了地上。
一道掌声突兀地响起，修霖转过头, 发现站在擂台下的人居然是尤黎。
“不愧是霖大，这么快就适应了秘辛的攻击方法，难怪想要离开SG俱乐部，这种水平不另立门户真是屈才了。”
修霖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瞬间就被扑灭了, 也不知道他还在对这个男人期待什么,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对方对他就没有过好脸色。
修霖也在气头上, 一闭上眼就想起尤黎看九岚的眼神和刚刚训斥他的那句话，那让他第一次升起了不想搭理对方的冲动。
于是他吞了一颗体力丹，再次练习起来。
尤黎气得深吸了一口气，他最讨厌的就是修霖这副完全不搭理人的样子, 就和之前他去质问对方和九岚说了什么时一模一样，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尤黎大步走过去抓住修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在跟你说话, 你哑巴了吗？”
修霖还是一言不发, 尤黎眼底划过几分危险的气息, 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再不说话信不信我打你？”
这样的威胁对修霖来说毫无作用, 但他清楚对方是真的生气了，心中便有点怂，他怕真把人惹急了以后都不理自己了。
于是他冷着脸道，“我要走要留是我自己的事。”
尤黎被他气笑了，“对，腿长在你身上，当然是你自己的事。俱乐部不过就是损失了一个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气选手，反正都是常有的事，不是每一个被培养成凤凰的小鸡崽都会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嗷嗷待哺地站在SG俱乐部门口。你是SG一手培养出来的，想想你当年进SG俱乐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你培养好能代替你的人吗？你把你在SG学到的东西都教给别人了吗？你带着SG最大的流量说走就走，你把俱乐部当成了什么？你的跳板？”
“大家都是合约结束就走的！”
“对，大家，大家得到SG那么多资源了吗？SG最大的资源给了谁？最多的曝光度、最高的荣誉都给谁？你和别人一样吗？”
“可我不喜欢那里！”修霖烦躁地道。
“不喜欢也得受着！”尤黎对他没有一丝怜悯，“谁让你享受了SG的红利，别人都可以说走就走，但你不行！”
“可根本不会有你说的那种人！培养继承人，将自己的资源和人气分走，那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尤黎一把揪过他的衣领，“怎么就没有？如果没有，你的今天是怎么来的？我把我会的、我这么多年的经验都教给你，不是为了让你走在我前头！你从我这夺走了一切，然后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不喜欢那，你当初是这么跟我说的吗？你当初跟我说的是，能进入SG俱乐部一直是你的梦想！如果你那时就跟我说你根本不喜欢SG，鬼才会教你那么……”
尤黎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缓缓地松开了揪着修霖衣服的手，抿紧了唇，没敢去看修霖的神色，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状况。
直到对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或许我现在提出辞职是有欠考虑，但你为什么要骂的这么难听。”
“啊？”尤黎忍不住看看这个矫情怪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我怎么就骂的难听了？我骂你一句了吗？”
修霖指控道，“你说的很多屏蔽词。”
“……”
尤黎被噎住了，半响才自嘲地笑了两声。
也对，系统怎么可能会让他说出这种引人怀疑的话呢？就算他说漏了嘴，在别人耳中也不过是被屏蔽的敏感词，会让他离开第一圣宫，以玩家的身份离开新手村就已经是很大的纰漏了，怎么还会犯更严重的错误？
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声音，也不会有人意识到他们是被困在这里的人。
修霖看出了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没什么。”尤黎退后几步摆了摆手，好像忽然冷静下来了，“要走要留都随你吧，趁着还能选择自己未来的时候，人走着走着说不定哪一天就没有办法再做出选择了。说到底这世界上也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SG那样的大俱乐部，总不会缺人才。”
修霖皱起眉，他觉得尤黎变得不一样了。那份妥协与其说是被自己说服，不如说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还有那句他听起来十分刺耳的话——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
“的确，人总有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但活得累不累只有自己清楚，不要低估你在别人心目中分量。”
这莫名其妙的发言让尤黎觉得好笑，修霖大概是觉得他刚刚的话太丧了吧？但其实他根本不会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怎么？还有人能让霖大有这样的人生感悟？”
“我出了一场车祸，虽然很幸运捡回了一条命，但已经不适合再作为职业选手出现在赛场上了。”
尤黎震惊地看过来，“你出了车祸？什么时候的事？”
修霖心中舒服了些，难怪自己出事后尤黎从来没有联系他，原来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大约一年前。”
“具体时间！”
“20XX年4月9日。”
4月9日，他们是4月7日开始打百强战，在历经一天一夜的角逐后全部被困在游戏中，而修霖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点出的事，难怪他没有在失去记忆后立刻来《圣域》，而是在一年后才出现在圣域游戏中。
“我已经很难再为SG的辉煌添加任何一笔，消耗仅存的人气，直到被新人取代就是我之后的未来，所以我不想留下了。”
尤黎禁不住打量他，“车祸很严重？”
修霖心中一暖，他从尤黎的目光中感受到的关心，“复健之后已经差不多都好了，只是休息了一年，身体变得迟钝了许多，或许还要再坚持锻炼一年，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那也还好吧？不至于发展到退役的地步。”
“没有人会平白等你两年，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被别人超越了，我不想占用俱乐部太多资源，也无法接受变弱了的自己还要出现在赛场上。”
“……”
尤黎无言以对，修霖一直有执着倔强的一面，虽然有些说不通，但也恰恰是他当初欣赏的那一面。
“算了，随你吧，”
他懒得再说了，转身准备走，“你要真想走，就好好和俱乐部里的人告个别吧，SG没你说的那么水深火热。”
修霖没有回答，这话让他觉得尤黎对SG十分熟悉。
*
第二天西林召开了一次公会会议，准备商量公会接下来的重建事宜，结果令大家惊讶的是，时间到时出现在桌上的人居然多了两个。
西林盯着两人的信息栏的“风露公会”四个字瞧了好半天，然后才不敢相信地问，“你们…真的是我们公会的？”
“对啊！你不是看到我们的个人信息了吗？”一个妹子毫不客气地说。
她的ID叫朝朝，个子不算高，露着小虎牙，还十分敬业地穿上了风露公会的的会服——西林同款小裙子，不过看上更像是穿着裙子的小正太。
“我确实是看到了，”西林郑重地点了点头，“但是，你们居然没有被KK吓跑吗？”
“呵！区区几个老外，怎么可能吓跑我？”她昂首挺胸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好笑。
“KK来的时候我们不在游戏，没有亲眼看到，不过我和朝朝商量后还是觉得不应该这么轻易退会。”另一个妹子则显得温柔许多，说话也软糯糯的，ID叫暮暮。
西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移不开了，还情不自禁凑近几分，直盯得人家妹子都不好意思了才严肃地问，“你是神族？”
“呃，对，我是神族。不过目前只觉醒了一个很普通的三星级命魂……”
“那也没关系啊！！”
西林激动地拉住她的手，“我正式宣布，我们风露公会招到了第一个神族玩家！！鼓掌！”
众人十分给面子地鼓起掌来。
“朝朝暮暮，你们临危不惧的精神和对风露的忠诚得到了我的认可！我决定破格送你们一人一个灵池通行证！”
尤黎抽了抽嘴角，就灵池现在那个样子，就算有通行证也用不了啊。
不过朝朝暮暮显得十分兴奋，激动地接过来，“谢谢会长！！”
西林见她们兴奋拥抱的样子也笑了笑，随即感叹道，“她们让我想起逸了，他刚从我这收到灵池通行证时也是这么兴奋。”
这话让几人都陷入了沉默，逸从昨天下线后便再没有上限，公会列表中的名字始终是灰色的，谁也不知道那个名字还会不会亮起。
阿莫拥住她的肩，“别想太多，给他一些时间。”
西林点点头，随即开始宣布近期的公会重建计划。
“我们公会这次被KK毁的有些严重，除了万象神宫外，其他建筑物都有损伤。不过排在抢修第一位的还是资源田，没有资材，我们就连修建筑物的材料都没有。好在之前SG俱乐部送来的资材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但之后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所以，从今天开始，大家一起来种田吧！”
“唔汪！”小甜第一个赞成。
“当然，练级的事也不能耽误，尤其是尤黎，你现在已经是全公会等级最低的人了！”
新入公会的朝朝和暮暮都是90级，修霖也已经练到了40多级，只有尤黎还是35级。
尤黎举手，“我觉得在公会的利益面前，个人利益应该靠后，我愿意将全部的时间献给公会的种田事业！”
“不行。”西林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你必须把你的等级追上来，否则就是在给公会拖后腿。”
接下来西林又详细安排了每个人的分工，散会时尤黎看到修霖留了下来。
“会长，我明天想请一天的假……”
尤黎临出门时听见他这么说，明天是周三，看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
“经理说，辞职信他收下了，但希望我们彼此都能给对方一些时间考虑，一个星期后如果我还是执意离开的话，他会向上级请求批准。”
谷雨搬着他的电脑外设，两人并排往仓库走，“经理其实并不想让你走，我也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完全没必要啊，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就算你不如自己巅峰的时候，但打不过你的人还是比比皆是。”
“我已经决定了。”修霖淡淡地道。
“好吧好吧，我知道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决定，但你也没必要连自己的电脑都搬走吧？”
“这样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决心。”
“你还真是……”
两人开了仓库的门，这里是放着很多被淘汰的电脑外设，都蒙了一层灰，谷雨看看四周，愣是没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心甘情愿放手的地方。
“我说你还真舍得把自己的电脑扔到这种地方啊？”
修霖没回答，而是直接将机箱丢在了一旁罗列的机箱上。
“你真是……”
他舍得，谷雨可不舍得，修霖这套装备算是SG的最高配了，他先把营养仓放到门外，随即开始动手腾地方，修霖见他还带了块小抹布便道，“随便一丢就行。”
“你舍得我可不舍得。”谷雨说着开始擦桌子，擦着擦着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logo，“诶！修霖修霖！你来看，这个营养仓是不是和你的一个牌子？”
修霖走过去一看，的确是一样的，对于全息游戏来说，营养仓是十分重要的配置，连接的精准度直接影响玩家在游戏里的操作，顶级游戏仓可以最大化地模拟玩家的能力数值，俱乐部给成员配的营养仓都不差，但像修霖这款牌子的营养仓还是十分稀有，目前来讲，整个俱乐部不超过20个。
那营养仓被各种杂物压住了，修霖将它拽出半截，用手电筒检查了接口，不等他开口，谷雨就先叫起来，“我靠！接口配件都是顶配！这么好的营养仓怎么会丢在这吃灰？要是没人要就给我吧！”
谷雨爱惜的模样已经恨不得将它抱回去了，修霖也觉得很奇怪，“看看编号。”
SG俱乐部的每个设备都有对应的房间号，为了便于修理，就在营养仓的尾部，两人将营养仓拉出来就看到了下面的有些破损的贴纸——1003。
“也是十楼的？1003……编号比你还靠前啊！不过那个房间不是一直没人吗？”
修霖皱起眉，虽然他也想不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有一种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的感觉。
“1003为什么一直没有人？”他问。
“好像一直在装修，”谷雨也开始努力回忆，“照理说倒确实不应该，10层的位置寸土寸金的，多少人想上来还上不来呢。”
修霖思索片刻，“找找它对应的机箱。”
两人顿时行动起来，将仓库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到了编号同样是1003的机箱和显示器，他们就在这杂乱的仓库里将这些东西重新组装好，然后开机。
在一阵忐忑的等待中，屏幕亮起载入。
「请输入开机密码。」
谷雨看向旁边的修霖，“需要密码欸。”
修霖盯着屏幕上的那句话，一股强烈的直觉迫使他伸出手，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母——“uLi”。
「欢迎回来uLi，请稍后…」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