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跳脱的白英难得显出几分正经, 他望着面前的好友，“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青年愣了一下, 沉默了一会, “嗯。”
余鱼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试图缓解心中那股要满溢出来的酸胀，“决定好了。”
余鱼扯了扯嘴角, 试图朝白英笑一笑让他不要担心 , “嗯。如果不是契合度高，我和霍教授本来就不会有任何的接触……”
哪怕做了决定, 青年的眼眶依旧无法遏制地红了一些。
真是没出息，余鱼心想, 明明是自己做的决定。
他眨了眨眼睛，开玩笑地对白英说，“你不是常说单身万岁吗，我再过两个月我就恢复单身了，应该也算一件喜事吧, 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明明在笑, 可是这笑容落在白英的眼中, 却比哭还要难看，他很想让余鱼不要笑了。
但他明白, 余鱼现在不需要同情, 更不需要安慰，他肯定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 “好！吃大碗的！把你吃穷！”
白英揽着青年的脖颈, 语气凶狠, 仿佛不是要吃饭, 是要吃人。
“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白英轻轻摸了摸余鱼的脑袋, 无声的安慰着他。
余鱼和霍珩并不是普通的恋爱关系，他们是在匹配中心有过协议的哨兵和人鱼。
匹配中心的协议提前解除需要双方的同意，还要确定是否是另一方有了不妥的行为。
比如出轨，打人或者是其他的不妥行为，才导致的另一方想要分手，提前接触协议的流程比较复杂。
但等待协议自动解除，就简单很多，只需要填写一个调查表就行。
“也就剩两个月了，协议到期的时候，自动会解除的，到时候再和霍教授说吧。”青年趴在椅背上，神色蔫蔫的。
白英点点头，瞥见霍珩从玄关上来，戳了戳余鱼，示意他换个话题。
两人又聊了两句，随着霍珩靠近，白英连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霍珩上了飞船，坐在余鱼身边。
青年看起来有些蔫蔫地，靠在椅背上，眼尾泛着些潮红。
男人的视线落在那抹潮红上，“怎么哭了。”
霍珩身子微倾，几乎和余鱼抵着头，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到余鱼。
余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有些窘迫，“小……小黑没找到。”
余鱼说的小黑是他在贝壳里捡到的那只奇怪的海胆，原本一直跟着他，昨晚忽然不见了。
他准备给小黑的食物和道别还没来得及说。
余鱼切实的失落起来。
身旁的男人忽然不说话了，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闭眼休息会吧。”
余鱼听到他语调冰冷地回答，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好。”
青年乖乖闭上眼，不再说话，他没看见，男人隐没在发丝的耳朵，红得不像样。
易感期的记忆再次涌现出来，霍珩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青年身上，最终停留在了那只骨肉匀停的手掌上。
青年的手掌比他略小一些，正好可以被他整个包裹起来。
霍珩有些有些意动，想要碰一碰青年的指尖。
他偷偷将自己的手放到了扶手上，指尖和青年碰在一起，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的指尖传来。
霍珩抬了抬手指，想要握住青年的指尖。
余鱼却忽然动了动，原本放在扶手上的手缩了回去，裹在小毯子里。
霍珩差点伸手把余鱼的手抓回来把玩，但最终忍住了，易感期的他抓余鱼手的时候，青年好像总是红着脸，一脸为难。
霍珩不知道其他人恋爱是什么样的，从前的他也懒得了解。
偶尔看到那些人恋爱，霍珩并不羡慕，只觉得奇怪，
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要为了另一个人又哭又笑。
可是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霍珩用目光描摹着青年的五官，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眼神有多眷恋。
霍家的所有孩子在五岁的时候就会开始训练，他们的第一节 课是和一只异兽战斗。
那节课很简单，只需要和异兽缠打就行了。
霍珩听到教官下令以后，手段利落地将异兽斩首，喷溅出来的血液淋到了四周的小朋友身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什么可怖的怪物一样。
“我可以休息了吗？”只有五岁的孩子拿着训练用的刀具，面无表情地看着教官。
教官神色严肃，将他单独带走，来到了另一个专门的训练室。
那里的训练很累，也很奇怪，霍珩经常在那些大人的脸上看到恐惧的表情，或者是难过的表情，他们还有偷偷的在角落里崩溃大哭，每当这个时候，训练营里就会少一个人。
那里的人来来回回，最终只剩下一个霍珩。
霍珩并不在意，一个人继续训练，对他来说，只要训练就能吃饱，不用挨饿，也不用被经常癫狂的人鱼绑起来打。
是件很划算的买卖，他从不觉得自己体会不到正常人的情绪有什么不好，只要他能摸到别人的情绪就行。
教官似乎也有意想要把他往那个方向训练，他们想把他训练成一个恐怖的杀戮机器。
这一切的改变是从他检测出精神体开始的。
霍珩记得那一天霍家的家主把他带走了，那个慈祥的老人看了他很久，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让他继续训练，而是带他离开了霍家。
他们去了一个偏远的小星球，在那里住了一年多。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直不配合治疗的霍珩开始主动接纳治疗，尝试着想要得到正常人的情绪。
可惜霍珩病情的成因太过复杂，在医生的帮助下也只学会了模仿。
模仿正常的人在不同场景下做出的反应。
飞船开始启动，行驶的速度极快，不过一天的功夫，便停靠在了中转星，让小人鱼们各自回家。
成年礼后小人鱼们有两个月的假期，用来给他们适应鱼尾和双腿的变化。
下了飞船，霍珩把余鱼送到了李芸身边，离开人鱼岛，余鱼得和父母一起回家，霍珩没有理由再把他留在身边带着。
更何况他要去处理虫族的后续，霍珩怕余鱼像上次过敏一样……
想到这里，男人唇角下压了一些，周身的气势更盛。
再次看到霍珩的，李芸还是有些发憷，或许是面前男人的气势太强了，她每次看到霍珩的时候都觉得局促的厉害。
男人的神情有些空，有时候明明是朝她礼貌笑了下，李芸却有些不自在。
她对人的情绪很敏感，没次见到霍珩，总觉得男人的情绪怪怪的。
“这次真是谢谢霍教授了，要不一起吃顿饭吧。”李芸客套地寒暄。
“不了。”男人摇了摇头。
“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霍珩说完，转身便走。
“我要去处理后续，两个月后回来，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霍珩将手下的一个小队留在余鱼身边保护，还是有些不放心。
余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霍珩的声音，他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霍教授，再见。”
两个月，恰好是他们协议到期的时间，或许这一次见面，就是他们最后一次以匹配对象的身份见面了。
以后，他和霍珩就没有关系了。
分明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余鱼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他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可是他很想抱一抱霍珩。
余鱼伸手拽住了即将离开的霍珩，他抬手想要抱住男人的腰身。
临到头却停了下来。
不太合适……
余鱼心想，指尖擦着男人的衣角滑落，他朝着男人露出一个笑容。
“霍教授，路上小心。”
余鱼觉得自己会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是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
犹豫了很久，青年也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还有，以后要好好吃饭。
不要总吃营养液。
想到这个余鱼忽然有点想笑，他记得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和男人说他的午餐由自己负责。
可是好像后面也没有送过几次。
“嗯。”霍珩抬手轻轻摸了下青年的脑袋，冷淡地点点头，便抬脚离开了。
“余鱼，你的匹配对象……”怎么这么冷淡，道别起来和陌生人一样，余耀拧着眉头，有点奇怪。
“我们打算分手了。”为了避免以后余耀乱和霍珩打招呼尴尬，余鱼干脆告诉了余耀。
“分了也好，那个哨兵太强了，你和他在一起不一定。”李芸忽然插话。
“咳咳咳！”看到余耀不太赞同的眼神，李芸才发觉自己说话的话在这时候不是太恰当，讪讪闭嘴。
同时又忍不住埋怨余鱼，这孩子从小有什么事情都不和她说。
就连找了一个哨兵也是悄无声息的。
明明见面了还偏偏不说清楚，害得她以为他和两个哨兵同时有关系。
果然从小在老人身边长大的孩子，就是会比较难管一些。
余鱼没有注意到自己母亲 。
在终于做了决定后，他一直觉得空荡荡的，机械性得跟着李芸行动。
为了防止众人得知飞船停靠时间泄漏消息，余鱼他们直到飞船停靠才知道具体的时间，开始买票。
李芸查了下终端，他们运气不太好，现在已经没有前往他们居住星球的票了，“在这里住一晚上吧，明天一早回去。”
余鱼和余耀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余耀的手上拎着自己的行礼，李芸的手上还帮他拿着一部分。
看到余鱼轻装简便的样子，李芸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
“你的行礼呢？”
余鱼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这里。”
李芸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护理鱼尾的东西你没准备吗？”
余鱼有些茫然。
他对于人鱼分化的认知只存在于学校的生理课，但是学校的生理课不会告诉他要怎么护理鱼尾。
“没有，我回去再买吧。”
“也行。”
李芸点点头，“牌子一会让余耀发你一下。”
“好。”
余耀看着已经和妈妈商议好的余鱼。
“余鱼！”一道活力四射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余鱼四处扭头看了看，有些惊讶，“闫萌。”
“哎呀！我就说我刚才看到你了！白英呢？”闫萌小碎步跑到余鱼面前，
“可恶，跑不快。”闫萌气鼓鼓地抱怨。
匹配中心的药剂，走路的时候还好，跑起步来，就有些乏力。
“白英被他哥哥接走了。”
余鱼看了看自己终端，还有些想笑，白英本来想扒拉余鱼去自己家。
被他哥无情镇压了，刚才还在终端上和他控诉。
“哎呀，可惜了，不然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玩。”闫萌叹了口气，很快又向余鱼发出热情邀请，“你要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吗？我们一起住吧。”
闫萌最喜欢的就是余鱼这样安静漂亮的小人鱼，看着余鱼的脸，他简直可以多吃两碗饭。
“我……”
“来吧来吧，我一条鱼在这里好寂寞。”闫萌露出一点落寞。
余鱼一下愣住，难道活泼开朗的闫萌其实也没有家人陪着一起x
说起来，在人鱼星的时候，他似乎确实没有见过闫萌的家人。
闫萌看到余鱼怔愣的神色，连忙露出有些悲伤的神情，“我家人，他们最近很忙，没时间陪我。“
闫萌话音刚落身旁的保镖面无表情地拆台，“是少爷你嫌弃老爷和夫人耽误你和小人鱼交流感情，拒绝了老爷夫人的陪同请求，老爷现在还在家里等你回去。”
闫萌：“……”
“你少说一句不会怎么样的。”
保镖认真地看着闫萌，“少爷，不能说谎。”
闫萌哼了一声，绕着余鱼撒娇，“哎呀，余鱼，余鱼，余鱼，一起吧，一起吧，我一条鱼好无聊，我还可以带你去玩好玩的东西。“
“你想去的话就去吧。”李芸在旁边尬站了一会，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余鱼这两位是？”
闫萌刚才看他们三个离得不近，以为只是恰好同行而已。
“是我母亲。”
“嗯？陪你去人鱼星的不是霍先生吗？你母亲是特意提前来接你的吗？”闫萌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听到这些话，李芸的脸上露出一点尴尬的神色，不知道怎么回答。
“差不多吧。”余鱼含糊地说，连忙支开话题，“不是说一起休息吗？快走吧。”
余鱼朝着余耀和李芸挥挥手。
余耀：“……”
一言不发的余耀视线落在余鱼被闫萌抱着的手臂上。
目光幽怨，余鱼从来都没有揽着自己。
那边的余鱼被闫萌扯着，没心思注意余耀。
“霍先生应该已经去忙虫族的事情了。”闫萌搓着手跃跃欲试，“走走走！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在你步入婚姻的坟墓以前。”
“少爷，被关停了，要两个月以后才重新开业。”
身后的保镖忽然开口，闫萌一下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保镖神色古怪，“因为上次接待了一位少将夫人，被查了。”
闫萌：“……”
他忍不住把视线放到了余鱼身上。
如果带余鱼去的话，会不会永远关门。
“那我们去另一个地方玩吧，清吧你去吗？放心不乱的。”
“嗯。”
“喝酒吗？差不多吧，不会有恶意骚扰的。”
“可以。”
余鱼点点头，虽然极力控制自己，但是余鱼还是觉得心里闷得慌。
“不过我喝醉以后可能会比较奇怪。”
想到自己上次醉酒的行为，余鱼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算了吧。”
“没事！大不了我带你回来！”
“不对！”闫萌忽然坐直身体，像是想到了什么，“霍先生，应该有给你留护卫。”
“好像是……不过我没见他们。”
还好想起来了，闫萌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怂怂地改了地点，“要不……我们就在屋子里喝一喝吧。”
两人正说着，余鱼的终端闪了几下，有人给他发了通讯，余鱼习惯性接通。
一旁的闫萌贼心不死，“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玩好玩的，看猛男哨兵跳舞。”
余鱼：“？”
猛男哨兵跳舞？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跳舞？”
阴恻恻的声音从余鱼的终端传了出来，余鱼低头，发现自己刚才接通的通讯居然是霍珩的。
余鱼：“……”
这也太巧了……他怎么就顺手接了，还正好让霍教授听到那样的话。
另一边的闫萌直接露出一个安详的笑容。
我死了。
他眼泪汪汪看着余鱼，“要是以后我被发配到荒星，你一定要给我寄东西。”
余鱼哭笑不得，这也太夸张了。
“霍教授，您……怎么给我通讯了。”
霍珩按了按自己的心脏，酸酸的，和余鱼受伤时候的感觉不同，像是被丢进了气泡水，咕嘟咕嘟的，不痛，但难受。
见余鱼还在等着他说话。
男人拧起眉头，他就是忽然想看看余鱼了，似乎也没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就要分手了！这是作者最近的精神状态——（打开电脑开始码字）（恨自己没有八只手）（写着写着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ps：最近睡太晚脑壳疼，更新以后挪到早上8-9点哒，偷偷摸摸爪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