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对此无动于衷。
德维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况且，一直以来他也没有将雄虫放在心上。
他的目的是延续人类文明，而真正的实施者是谁，对他来说反而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紧紧盯着艾维斯，眼中字符明灭不定:“是，我确实是这么做的。”
“你要怎么处置我？”伯特说到这里，倒是带了几分好奇。
“由阿尔文他们决定吧。”艾维斯意兴阑珊的回答。
也许是在这里停留的够久了，艾维斯对一切都渐渐开始意兴索然。这里终究不是他的世界，哪怕息息相关，他也提不起劲来。
更何况本吸引他的谜团已经解开，趣味更是大减。
他来看伯特，是想让伯特给他带来几分趣味。但显然，伯特没有做到。
或者说，一开始伯特做到了。
他一开始的回答确实引起了艾维斯的兴趣，但到后面，艾维斯却没了感觉。
“出去了。”艾维斯脸色突然冷漠下来，他淡淡抛下一句，起身离开。
他是众星捧月的虫母，从来不用收敛自己的情绪，更没有生物敢要求他克制自己。
一切随心，没有什么必要顾及。
博伊斯丝毫不慌，紧紧跟在艾维斯身后。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秒钟之内，军雌们还立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在博伊斯踏出休息室那一瞬，冰冷的信息素横扫过整个休息室。
血腥寒冷的气息让里面所有虫族瞬间汗毛倒竖，伯特的投影闪烁几下，艰难的维持着模糊的人影。
等到从骨头里蔓延渗透的战栗消散，阿尔文才带着军雌匆匆追上艾维斯的步伐。
他们刚刚踏出门槛，便放轻了脚步。
艾维斯站在走廊边沿，低首观察着混乱渐渐平息的中心区。
走廊是由特殊材料建造，外界窥不见内部分毫，但从内向外看却是一片清晰。
指挥中心不是中心区最高的建筑，但绝对是位置最巧妙的地方。虽不起眼却可以将大部分中心区的地界纳入视野。
在系统的控制下，夜色幽深，繁星点缀着一望无垠的夜空。
空中疾行而去的飞行器留下浅淡的痕迹，依稀可见远处街道身着军装的军雌巡逻。当他们渐渐远去，旁边窗子里探出孩童的脑袋，久久望着他们的身影。
一切静谧美好。
垂首观察的青年金发璀璨，他静静的旁观，湛蓝眼眸如同夜色下沉睡的广阔海洋，微澜之下透着模糊不清的温柔。
身后的高大虫族侧脸冷硬，单单是站在那里，就如同深不可测的深渊鬼雾缭绕，诡谲而阴冷。
但当那无机质的墨蓝色竖瞳落到身前的金发王者身上时，浓郁的眷恋爱意是任谁也不可忽视的真挚强烈。
听到刻意放轻后停下的脚步声，艾维斯没有回头，淡淡吩咐道:“找个安静的地方。”
阿尔文动作迅速，很快处理出来一个安静且隐秘性强的会议室。
艾维斯走到会议桌前坐下，把玩着博伊斯修长有力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开口:“阿尔文和艾伦留下，其他虫族都出去。”
军雌们脚步一顿，没有异议的退出会议室，最后出去的军雌还体贴的将门关好。
“坐。”
见阿尔文和艾伦颇有些不知所措，艾维斯指着对面的空椅子道。
等阿尔文和艾伦坐下，艾维斯瞥了一眼紧紧贴着他的博伊斯。
博伊斯会意，粗壮的触手从身后如游蛇蜿蜒，将一颗玉白柔和的虫卵放到会议桌上。
艾维斯的信息素没有释放。哪怕有一些顽皮的信息素溜了出来，也被身旁恶犬完完全全占据，不会泄露一分。
因此，虫卵一出现，属于他的浅淡柔和的信息素顿时充满了整个会议室。
阿尔文和艾伦眼神变得恍惚，精神海中所有的暴虐都被安抚，慢慢消散。
在即将身不由己伸手触碰虫卵那一刻，阿尔文仿佛挣脱了什么可怕的诱惑，猛的恢复了清明。
他后背被冷汗浸透，一把抓住艾伦伸出的手:“艾伦，清醒！”
艾伦被阿尔文的呼喊扯回神智，猛的后退，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
见此，艾维斯略带诧异的挑眉。
清醒的很快。
无效忠虫母的虫族很容易被虫母的信息素捕获。
阿尔文能这么快清醒过来是艾维斯没想到的。
“大人……”阿尔文紧紧盯着艾维斯，不详的预感渐渐从心底蔓延。
“是虫母。”艾维斯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我和博伊斯要离开了。你们以后的精神暴动可以靠虫母卵平息。他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破壳而出，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也许你们已经离世，他还没能出来。”
说道这里，艾维斯笑了一下。
虫母卵的出现并不意味着虫母马上就会现世。虫母破壳而出的时间是无法确定的。
他当时被虫族找到，后面又和博伊斯养在一起，等到博伊斯破壳好久之后，他才破壳。
那时的博伊斯都已经可以独自闯荡混乱的星际了。
似是知道艾维斯在想什么，博伊斯轻轻捏了捏艾维斯细白的指尖，竖瞳微眯。
“您要去哪里？”阿尔文沉默了一下，问道。
他期望的看着艾维斯，眼神恳求。
艾维斯没有回避他的视线:“我要去的地方你们去不了。更何况，虫族现在百废待兴，你能抛下一切吗？”
艾维斯没有欺骗阿尔文。他和博伊斯能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艾维斯”的存在。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能久留。
即使现在艾维斯和博伊斯不走，他们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况且，空间缝隙狂暴混乱，以博伊斯强悍的身躯稍不注意也会遭受重创，更不用说这边的虫族已经削弱了几倍的躯体。
阿尔文沉默。
现在雄虫都已经被关押起来，审判他们迫在眉睫。审判之后无罪或轻罪的雄虫安置也是一个问题。
变革之后，雌虫、亚雌、雄虫之间相处也需要磨合。
还有伯特的处理……
种种事情不是他想抛下便能抛下的。
“虫母卵交给你们了，若是你想要公布他的存在便公布吧。”
艾维斯站起身，和博伊斯慢慢走出会议室。
艾伦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阿尔文苦笑一下，抹了一把脸，拍了拍艾伦的肩膀:“面对现实吧。”
艾伦扯了扯唇角，发现实在难以控制露出笑容便放弃了:“不要把汗抹到我衣服上。”
阿尔文移开目光:“等科尔文那小子回来，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大人从银白星过来，他肯定知道什么。”
“那小子该揍。”艾伦假装看不见肩膀上的汗渍，附和道。
对于艾维斯的离开，他们绝口不提。
——
艾维斯走出会议室，守在门前的军雌立刻行礼。
艾维斯停在他们面前:“有地图吗？”
“有！”右侧的军雌大声回答，手慌脚乱的从兜里掏出一份折好的地图。
艾维斯没接:“把阿尔文给我们安排的屋子圈出来。”
守在这里的都是阿尔文的心腹，艾维斯的住所他们自然知道。
那个军雌翻了半天，全身的兜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笔，本就通红的面庞愈发充血。
一旁的同伴痛快的掏出笔递给他，一直没敢抬头看艾维斯，露出的耳朵发红。
等军雌颤巍巍的圈好，艾维斯拽了拽博伊斯。
博伊斯接过地图，看到这些军雌仰慕的目光，冷峻的面庞愈发冷硬。
艾维斯抿唇，假装什么也没发现，慢慢走出指挥中心。
“指路吧。”他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
博伊斯墨蓝色的竖瞳里溢出几分纵容，任劳任怨的拿起地图研究。
“这边。”确定全部记下来了，博伊斯收起地图，与艾维斯十指相扣，慢慢走向新的路口。
艾维斯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把地图给我看看？”
“我记下了。”博伊斯僵着脸不肯看艾维斯，目光直愣愣的朝前。
小腿处的触手环慢腾腾的转了一圈，又默默缩小存在感。
艾维斯嗤笑。
他就知道，地图到了博伊斯手里，是不会再放回他手中的。
现在收起来的地图也绝无可能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以这只恶犬的占有欲，是绝无可能容忍其他生物的东西在艾维斯身上的。
——哪怕博伊斯已经在接过地图的一瞬间抹干净了上面其他虫族的气息。
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程度，那也必须是经过他的信息素的浸染。
不过艾维斯对于自家王夫这点无伤大雅的癖好一直持包容的态度。
逗弄了一句便放过了紧绷着的博伊斯。
“走吧。”他空着的那只手插.进兜里，不再看博伊斯僵硬的面庞。
博伊斯转头，冷肃的神色渐渐消散，柔软的笑意蔓延上轮廓分明的俊颜。
那是极度的格格不入。
素来沉默的高大虫族一点也不适合这样的柔情蜜意。
但是许是夜色太美，虚假的月亮也增添了几分遥不可及的皎洁。
总之，艾维斯在博伊斯看向前方后，转头盯着他唇角残留的笑意许久。
“哼。”金发青年鼻间发出意味不明的闷哼。
此时夜色已深，一切的声响渐渐隐入幕后。
街道上只有巡逻的军雌和刚刚重新确定了程序，安全性得以保障的机器人。
道路旁的路灯光线柔和，在艾维斯和博伊斯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