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流冲击耳膜, 心跳鼓噪,咚咚作响。
姜荻往鱼塘底部下沉, 惊起游鱼无数, 泥沙漂浮,本就模糊的视野愈发浑浊不堪。
血尸们跟在他身后,姜荻急中生智, 脚踩在淤泥上, 故意蹬起腐败的水草和松软的泥泞,把血尸们的行进速度阻上一阻。
砰砰砰!
姜荻又一梭子烧灼弹射向群聚成旋涡, 瑟瑟发抖的鱼。
银白的鱼群登时散开,惊慌失措地闯入翻腾泥沙中,与血尸们撞上, 转眼被尖利的指甲开膛破肚。
血腥味弥散。
有几只血尸停下泅水的动作,捧住一条半米多长的鲤鱼大快朵颐, 参差不齐的尖牙撕扯开鱼腹。
姜荻心头一喜, 立时明白血尸不止针对活人, 它们对会动的事物都有反应,而且对鲜血的味道异常敏感。
屁股后头仍有几只血尸不离不弃, 姜荻暗骂一声, 不敢再逗留,左手划拨池水, 右手持枪射击,放风筝似的跟血尸保持距离。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只有短短一两分钟,姜荻就从水底探出头来, 大口呼吸。
“呼, 呼……”
他拼尽全力往对岸游, 喉咙火烧似的,肩膀和小腿又酸又疼。
忽然间,姜荻后颈一阵发凉,身子一翻鱼跃出水面。
就在他躲开的下一刹,一只血红的手就蜷成利爪,哗啦一声自下而上窜出水面!
“卧槽,有完没完!”
姜荻大骂,试着想射出那枚威力更为强横的金色子弹,却听到咔嗒一声,弹匣空空如也。
这玩意儿一天只有一发?姜荻大惊失色,坑爹么这不是?
不待他多想,水下的血尸又发起攻击,黑漆漆的水面和万籁俱寂的夜晚是它天然的狩猎场。
姜荻正要射出烧灼弹,又害怕引来那群吃鱼的血尸,肚子也因为刚才剧烈运动岔了气,坠坠地发疼,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不会当真要死在这儿吧?他死了,顾延又该怎么办?
姜荻眼眶里蓄上濛濛一层眼泪,就这么死了,他是决计不会甘心的。
嗖!
一道手臂粗的黑雾荆棘缠住姜荻的腰,将他拦腰勾起。陡然一甩,就把姜荻从水中甩到十多米外的岸上。
姜荻脑袋磕到草皮,摔得七荤八素,裤子湿淋淋的勾出臀线,□□的上身水珠点点,肌肤泛着釉色,像湃过水的薄胎瓷。
有几滴水珠从清秀的喉结滴落,淌入薄薄的胸肌,没入肚脐。
他捂着脑门人还没站稳,耳畔就擦过一道拳风,登时往后仰去,又被一股力道搂住腰。
顾延抱着姜荻滚了几圈,胸膛抵着胸膛,俱是气喘吁吁。
姜荻推搡着,手抵住顾延肩窝,眉心拧成结:“哥?你干嘛?!”
顾延因使用黑雾荆棘,嘴角又沁出血丝,脏腑如刀绞般剧痛。
但他仅仅是眉弓微微下压,呼吸急促,冷声问:“你把黑雾荆棘打散想做什么?刚才如果我不出手,你想怎么做?姜荻,找死不是这么找的。”
姜荻才被血尸追逐死里逃生,顾延一番话砸下来,他撇撇嘴眼头发酸,心里有些委屈。
“我就是不想搭上一个你,不想咱俩一起死了,有问题吗?”
姜荻一把推开顾延,摊平躺地上,深呼吸,气呼呼的,小腹都鼓起来。
顾延怔愣一瞬,一言不发地把姜荻拽起来。
姜荻闹脾气也闹不长久,顾延一牵着他往玉米田里走,他哽在心头的一口恶气也就散了。
“鱼塘里的血尸,咱们得想个法子解决掉。”姜荻摸摸鼻尖,打破沉默。
“嗯。”顾延寒着脸不搭腔。
我靠,我都没气,你气性这么大?姜荻鼓鼓腮帮子,暗暗吐槽。
一人多高的玉米杆在黑夜中犹如密林迷宫,旷野的风拂过,就沙沙地倒伏。
顾延攥着姜荻的手腕走出去一段路,反手一扯,就拽着姜荻压倒在田地上。
“?!”
姜荻张了张嘴来不及吃惊,便被顾延堵住,虎口钳住下巴不允许他阖上唇。
齿列相碰,嘴唇磕出血。强势的压迫感让姜荻气血上涌,生出反抗之意,但他越推拒,顾延就越发压制住他。
少顷,顾延把人松开,姜荻别过脸去喘着粗气平复呼吸。
他回想一下腰腹间的触感,面皮发烫,耳朵滋滋冒烟,忍不住骂道:“顾延,你特么都吐血几次了,还能起反应?!”
顾延泄过火气,情绪平和几分,搂着姜荻坐起身,淡淡道:“我说过的,我对你有那方面的冲动。”
“哥,你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说出这种没脸没皮话的?”
姜荻哀嚎一声,捂住耳朵。
亲过几回,这一茬算是勉强过去。
姜荻盘膝坐在两列玉米杆间,眉头紧皱,把水下遭遇的事情尽数道来。
“鱼塘里的血尸目测有十五到二十只,也许还有更多。假如全部上岸,不止农场,临近的城镇也要遭殃。”
顾延叼着草梗,冷不防问:“你觉得是谁在操控那群血尸?让它们乖乖待在鱼塘里,这么长时间不被人发现,这可不简单。”
姜荻本想说会不会是钟灵,转念一想,血尸的数目对不上。
“假设钟灵和我们两个都是在三天前进入这个所谓的副本,那么他要在三天内炼制血尸,学习操纵它们,还要分出心神对付我们,这不太可能。”
顾延唔了声,点漆似的黑眸望向他:“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背后制作、操控血尸的,是那位摩门圣殿教的邪神。”
“噫呃!”姜荻抱住双臂,浑身哆嗦一阵后怕,“邪神藏了这一手,估计打算在通灵仪式上露出来。要不是被我撞见……我去。”
月色如同朦胧的薄纱,笼在姜荻莹润的肩头。
顾延错开眼神,问他有什么打算?
“嗯……”姜荻咬住食指指节,冥思苦想,倒真让他想出个办法,“哥,择日不如撞日,咱俩今晚就把血尸解决,剪除邪神羽翼。免得这狗屁神又搞些瞎七八糟的事,后患无穷!”
姜荻附耳过去,湿热的吐息蹭过顾延耳根。
顾延眉头紧拧,嶙峋的喉结几度起伏,沉着嗓子说:“也好。”
他们循着老路,来到被几台拖拉机压得一片狼藉的玉米地。
姜荻掏出裤兜里的起子,从驾驶室翻出手套,爬上引擎盖,听着顾延的指令小心拆下两台电机,又扯出几根电线,把电机连上,电线的另一头缠上金属起子。
两人对视一眼,姜荻把起子推到一只路过的甲壳虫跟前,按下开关。
下一秒,起子的凹型头滋滋啦啦冒出银白电流,把甲壳虫电得翻倒,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糊味。
姜荻右手握拳跟顾延碰了碰,暗道一声好,随后两人提着沉重的电机,蹑手蹑脚往鱼塘走去。
水面一片平静,丝毫看不出不久前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姜荻咬紧牙根,拔出夜鹰深入水下,噗噗噗,子弹闷闷地射向四面八方。
旋即,黢黑的水面冒出几颗血刺呼啦的人头,眼眶黑洞洞的,直勾勾地盯着姜荻和顾延,龇牙咧嘴地哀叫:“香火!香火!”
姜荻掏掏耳朵,疑惑道:“你听到它们在说什么吗?”
顾延眼睛眯起,也觉得奇怪:“香火?西方的血尸也讲究这个?”
眼见着血尸渡水而来想爬上岸,姜荻放下沉甸甸的电机,眼神一凛,恶狠狠道:“算了,管它那么多。哥,我来吧。”
说罢,就戴着手套把起子放入水下,按动电源开关,被顾延拉着后撤几步。
霎时间,湖畔电光大作,电线簌簌颤动宛如活蛇,鱼塘一阵沸腾。
池子里的鲶鱼和鲤鱼们翻腾着跃上半空,不多时,就翻着肚皮浮上水面。
血尸们见状,凄凄的哀嚎如同一声声狼嚎,拍打着水面,溅起层层浪花。怨毒的眼神紧盯住姜荻,拨开涟漪,就要往岸上爬。
姜荻皱皱眉,道一声:“别怪我,要怪就怪把你们带到世上的神,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别记恨错人了!”
话毕,他壮起胆子上前去踢了电机的档位按钮一脚。
更强烈的电压啸叫着向鱼塘底部沉去,血尸们身体僵硬,早已腐坏的血肉被电成渣,窣窣往下落。
一刻钟后,鱼塘重新恢复平静,唯有浮满水面的雪白鱼腹和十几具血红的尸体彰显着夜半的鬼魅。
*
潜入绿房子的计划暂时搁浅,姜荻凌晨跟养猪场的血尸打架,又在林子里狙杀吴惠,放火烧山,到了后半夜,潜个水都能被血尸群追得满池子跑。
“连轴转,实在顶不住了。”
姜荻大字型瘫在玉米地深处,顾延择了几片玉米叶给他盖住肚子,把他后脑勺搁在大腿上,闻言,搓了搓姜荻冰凉的上臂。
“好好睡一觉。”
姜荻太阳穴砰砰直跳,累得眼皮打架,此刻也顾不得跟顾延假客气,咕哝一声“晚安”,就侧过身双手环住顾延的腰,鼻尖贴着那人的腹肌,嗅着顾延身上冷冽的味道睡去。
月上中天,再缓缓下沉。
顾延霍地睁开眼皮,双眸一凛,定定地看向两排玉米杆深处。
沙沙,沙沙。风吹开勾缠的玉米穗,像吹开绞在一处的捕梦网。
黑蒙蒙的夜色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形在慢慢移动,月色如水,他手中的斧头反射着冷质的银光。
老约翰眼神空洞脚步沉重,像一座小山在移动。他没走两步,姜荻就猛然惊醒,一个骨碌滚出顾延的怀抱。
“靠,又是你!”
姜荻一看是老约翰就来气,掏出枪,颧骨抵着肩头,就要扣动扳机,却被顾延按住手腕。
“姜荻,不是老约翰,是邪神。”顾延眼神晦暗,冷冷道,“快跑!”
作者有话说:
姜荻:拒绝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