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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下一丝倔强的晚霞,将天地之间染成了暗沉的深蓝。
山林野地未受凡世烟火侵扰,轻而易举地便要沉溺于夜色中。
只有赫连恪手里的灯笼散发着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路。
原本崎岖的山路铺上石板,变得好走许多,加上有人牵着引路,小归走得极为顺畅。
他看向被牵住的手,赫连恪握得很稳当,令他莫名安心。
不管被带去哪,他皆乐意之至。
所以,他不再问去路。
夜幕降临,山林间陷入一片黑暗。
赫连恪手里的灯笼依然散发着昏黄的光亮,借着这光,他们走过山道,穿过密林。
终于,来到了断崖下,一棵巨大的榕树前。
榕树枝叶繁茂,主干粗壮,估摸着要四五人展开双臂才能合抱一圈。
旁边有明显人为修整过的痕迹,三四米开外,立有十根半人高的石柱。
石柱将古树围在中间,顶端雕刻镂空,内部设有灯盏。
赫连恪将灯笼的蜡烛取出,一一去引燃石柱里的灯盏。
十根柱子上的灯盏全亮了,照得以古榕树为中心的一小方天地灯火辉煌。
一开始,小归并不理解赫连恪为何将他带来此处,一棵大树有什么稀奇的吗?
小狐狸细细地嗅了嗅树的气味,觉得有些熟悉,他想起赫连恪提到过,是在一棵古榕树下捡到他的。
当时,他因化身之苦,神志不清,根本记不起跑到哪才力竭昏迷的,再醒来就是与赫连恪身处洞穴之中了。
若是没猜错,这里便是赫连恪捡到他的地方吧。
赫连恪点完灯,示意小狐狸看向榕树:“当初,我遭遇追杀,被逼跳崖,是这巨树救了我一命,然后我在树下捡到了你......”
“多亏此树,我们才得以相遇相知。此番前来,既是还愿,也是想让巨树一同做个见证。”
说着,赫连恪牵起小归的手,与之十指紧扣:“小归,那时醉酒恍惚,你说我们是道侣,问我愿不愿与你成亲。酒醒后,我始终觉得草率仓促了些。所以,今日在此树下,我想正式地请问你......”
“你愿与我成亲吗?”
见赫连恪如此郑重其事,小归也故意板起脸,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久等不到回应,赫连恪有些急了:“小归?”
小狐狸这才开口道:“赫连愉说,成亲后会变成黄脸公的,我不想变成黄脸公。”
赫连恪神色一滞:“莫听她胡说......”
小归笑了,继续道:“但一想,如果是与你成亲的话,好像变成黄脸公也不算什么......”
“所以,赫连恪,我愿意与你成亲,与你一起变成黄脸公。”
听见这话,赫连恪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二人就这般静静地抱着。
山林中,四方辽阔,寂静无声,黑夜蔓延。
仿佛天地之间,只余彼此。
过了一会儿,小狐狸从赫连恪怀里起来:“你为我修路铺石,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他得意地笑了笑,拿出一块玉佩:“结成道侣,以信物相应。这几日你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便趁机准备了信物。”
“你不喜金银,我就挑了块玉石做成玉佩,上面的字是我请师傅教我刻的哦。”
赫连恪接过玉佩,眼神里既惊喜又感动。
玉佩只有巴掌的四分之一大,其上刻了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正中间刻了个“恪”字。
他用拇指细致地摸着玉上的“恪”字,似乎能看见小归皱着眉头,一点一点轻凿过去。
“我很喜欢,”赫连恪笑道,“而且我们心有灵犀,想到一处去了。”
说完,他拿出了一根白玉簪:“这是我准备的信物。”
簪子通体雪白,玉质温润,种水上乘,没有过多的矫饰,簪尾处做成了狐狸尾巴的形态,浑然一体,娇俏可爱。
小归爱不释手,当下就让赫连恪帮他把簪子换上。
赫连恪将旧簪子拔下,把狐狸尾玉簪插了上去。
他感慨地笑了,拿出准备好的信号弹,引燃了。
看着直冲上夜空的红光,小归问:“这是何意?”
“庆结亲之喜。”
信号弹的红光方才消散,周围山林里忽然响起了震天的响声。
接着,一束束光直冲上云霄,开出了一朵朵能照亮天地的巨型之花。
山野寂静之地,罕见地迎来了一场光影声乐的狂欢。
小归靠在赫连恪怀里,一眨不眨地欣赏着盛景。
主人也喜欢放烟花,逢年过节,总会去人间买最贵的烟花回来。
而且主人习惯搜刮不同的烟花,观赏千姿百态的绽放景象,极少会有重复。
所以从小小狐狸开始,小归就已然看过无数场烟花了,有光彩夺目的、有盛大庄严的、有婉约浪漫的......
但不知为何,小归觉得之前看过的无数场烟花,皆不及今日的好看。
他抬眼去看赫连恪,在一阵阵光影交错下,赫连恪的脸忽明忽暗,犹如沐浴在神光下的仙使。
小归忍不住踮起脚尖去轻吻“仙使”的脸颊,原本只想偷偷地啄一下,却被赫连恪逮个正着,抚住脸吻上了唇。
这个吻炽烈如火,激得小归狐狸耳朵都冒出来了。
在他快憋不住气的时候,赫连恪终于松开了他。
小狐狸脸红了,眼睛里盈着可人的泪光。
等会回去还要见人呢。
他试着把狐狸耳朵变回去,却因身体过于激动,一时使不上法术。
小归有些急躁,看向赫连恪,气鼓鼓地说:“都怪你,我耳朵变不回去了。”
“怪我怪我,”赫连恪哄道,“等会还要走些山路,应能定下心神。”
“那你不能再打扰我了。”
赫连恪满口答应:“好好。”
一路上,赫连恪倒也信守承诺,未再打扰小狐狸。
终于,在上马车前的那段山路上,小归把狐狸耳朵收回去了。
刚才看见漫天的烟花,圆圆便知晓事情成了,也不枉费他们辛苦了这么多日。
他笑嘻嘻地迎接主子和小郎君的到来,主子朝他点头示意,就拉着小郎君上了马车。
全程小郎君居然没看他一眼,不对,事情很不对劲啊。
一到马车上,小归尚未站稳,便被赫连恪拽进怀里,炙热的吻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小归被迫跨坐在赫连恪身上,他使了好大的劲才把人给推开。
“你答应不再打扰我的,”小归的唇瓣略微肿了,说话也有些瓮声瓮气的,“万一耳朵又冒出来,变不回去了,可如何是好?”
“我答应的是,在山路上不打扰你。”赫连恪的嗓音比平日里低哑了许多。
小归:“你......”
赫连恪低笑,安抚道:“无碍,我让圆圆将马车停到恪守宫前,这般便无人能看见了。”
小归没接话,他眼神游离,根本不敢看身前的人,怕一对上视线,就会被那目光里的烈火吞噬。
他想逃,但赫连恪的怀抱像是五界中最厉害的禁制,让他沉溺其中,无处可逃,也甘愿被困。
气息交缠,小归能清楚感受到赫连恪身上的热意。
不知是谁先吻上来的,惹得马车内一片旖旎......
他们就这样吻了一路。
连马车停下,都忘了下去。
小归满脸通红,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全冒了出来,头发也变回了银白色。
他的脑子里早就一片浆糊了,只觉得燥得慌,他不清楚这股燥意的来源,只想贴紧赫连恪。
“主子,到了。”马车外,圆圆提醒。
赫连恪的衣衫也全乱了,领口大开,他应了声。
小狐狸被圆圆的话一惊,飘散在外的神识聚集了些,他直往赫连恪怀里钻:“收、收不回去了......”
“无碍。”
赫连恪整了整衣衫,脱下外袍将小归整个罩了起来,然后把人横抱进了寝殿。
站在马车旁的圆圆看得是十分不解,小郎君这是怎的了?
赫连恪把人放到床榻上。
小狐狸从外袍里探出头来,主动贴近,还想要吻。
赫连恪将小归溜到面前的银发往后捋,温声道:“再吻,我可就停不下来了。”
“我们已是道侣了,”小归凑到赫连恪耳边,轻轻唤了声,“相公......”
赫连恪一怔,直接吻了上去......
灯光昏黄,烛火摇曳,照得墙上的影子好似缠缠绵绵融化在了一起。
夜色交叠如火,不知是谁的叮咛声,婉转来回,羞得月儿躲到了云后。
翌日,太子殿下罕见地请辞了早朝。
此刻,赫连恪正侧躺在床榻上,他单手托腮,静静注视着仍在熟睡中的小归,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不一会儿,小归醒了。
他睁开眼看见赫连恪,正想抱上去,忽然想起什么,又负气地背过身。
翻身的动作牵扯到腰上的酸软,小狐狸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吸气的声音未落,赫连恪的手便已伸过来给他按摩了。
“还疼吗?”赫连恪问。
“你太凶了,让你停下来,你偏不停,”小归控诉道,“那些话本里说得没错,男人的温柔全是装的。”
也不知小狐狸跟着赫连愉看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话本。
赫连恪失笑:“可我停下了,你又哼唧着说......”
“哼!”小狐狸打断可能出现的“虎狼之词”,翻回身,一口咬在赫连恪的脖颈上,“你欺负我!”
熟悉的气息在颈间摇曳,又逢晨间,轻而易举地便勾起了火。
赫连恪制住小归“危险”的举动:“别闹。”
小狐狸完全没有“危机意识”,不依不饶地挣扎起来。
赫连恪只得意味深长地说:“不知是谁昨夜哭了,还想哭吗?”
“是你太......”小狐狸一时语塞,辩解道,“我我、我才没哭!”
说完,他的脸已然变得通红,他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心中“怒骂”:赫连恪是天下第一大坏蛋!
“天下第一大坏蛋”笑了笑,从后面圈住小狐狸。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他开口道:“该起床啦,小懒狐。”
“谁懒了?我才不懒。”小归反驳。
赫连恪摸了摸狐狸耳朵:“有要事。”
小归好奇:“何事?”
赫连恪道:“这时辰父皇应已下早朝,我想去求父皇母后,准许我们举办成婚典礼,以昭告天下。”
小归不解:“昨夜的烟花不算吗?”
“你在话本里应该也有看到过,这是人间的习俗,”赫连恪解释道,“是像世人展示我已有婚配,且得到皇室的支持,也可断了某些人的念头。不然,一些不知情的皇亲官宦,又要胆大包天地把人塞进宫来了。”
一听这话,小归激动了:“他们敢!我不准,我们这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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