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学校老师不知道“乐园”的存在后, 原本打算邀请未来老师一起探索学校外面的林束,在心里默默放弃了这个打算。
天还没黑,幼儿园林束已经全部探索完, 除了几个上锁的地方不能进去,其他房间都探查过一遍了,暂时没找到什么有用线索。
世界探索度在经历过昨夜后,猛涨5个点, 现在探索进度达到8%,超过可选任务要求的5%。
系统没再发布什么任务,不过世界探索度最终跟副本结算挂钩, 所以在能多探索一点是一点。
经过前面几个副本, 林束已经了解, 探索进度不是单纯点亮新地图,而是跟世界真实有关。
用了一点小技巧,林束从学校后门出去。
与从校门口离开学校不一样, 从后门走出去后,林束没感觉到那种空气都变得沉重凝滞的诡异,视线范围内也不是一片黑暗。
学校后门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荒废破旧的世界。
灰云低垂, 穿过无人的街道, 最前方是一座废弃的乐园。
这个乐园看起来荒废很久了,很多设施表皮脱落,或是生了铁锈,地面有大团大团像是铁锈的污渍。
明明还是下午, 外面的天色却阴沉得很, 尤其进入乐园, 眼睛好像被什么蒙住一样, 看东西雾蒙蒙的。
林束从进入乐园后,便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并不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威胁到自己,而是好像他不该来这里。
望着乐园里各种各样孩子们玩的设施,林束明明在现实世界没有玩过,却有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并不是自己玩过的那种熟悉,而是跟走在自家后花园一样的熟悉。
“妹妹背着洋娃娃,”
“走在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
乐园的灯骤然亮起,诡异的歌谣响彻乐园每个角落,死寂的乐园好像一下活了过来。
林束蓦然回头,他身后是发出彩色灯光的旋转木马,空空的马背上什么都没有——但木马的脸很诡异,明明是画笔随手涂抹上去的,那一张张马看看起来却像是盯着人在笑。
歌曲还在继续,仿佛那种老旧的收音机播放,带着“嗞嗞嗞”的卡带声。
童稚的嗓音蒙上诡异的色彩。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
“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
摩天轮旋转起来,过山车呼啸而去,跳楼机疾速垂落……
所有的设施全都运转起来,可上面都没有人。
诡异的歌声跟乐园里运转起来的机械声混杂在一起,吵闹非常,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显得非常突兀。
而在这样嘈杂的声响中,依稀还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哭声,配合着诡异的童谣,更让人从心底生寒。
哭声变得越来越清晰,似乎离林束越来越近。
当旋转木马从另一边再转过来时,其中一只木马背上,赫然坐着一个布娃娃!
这似乎是林束在幼儿园教室外面看到的那个布娃娃,虽然看起来有些旧,但有着漂亮的五官——等等,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布娃娃时,它有脸吗?
这是林束第三次见到这个布娃娃,他非常肯定自己没有认错,而这个布娃娃每一次见到似乎都比前一次更加诡异。
第一次在教室外的过道看到时,只以为是哪个孩子随意丢在外面的,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布娃娃。
第二次则是在昨天夜里,一个孩子从自己被子底下摸出来,那时能看出娃娃是以人皮缝制,就有些诡异。
然后就是现在。
裸露在外的皮肤能看出是人皮质地,穿在身上的衣服则是由人穿的衣服剪切拼接而成。
黑色纽扣做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束站立的方向,林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什么东西注视着一样。
——这个娃娃,越来越有活人的感觉。
很快那匹木马转到了背面去,当木马再次转到林束这面时,马背上的布娃娃不见了。
哭声骤然出现在林束后背。
林束霍然转身,背后是失控般往下坠落的跳楼机,上面明明一个人都没有,耳边却似乎能听到尖叫声。
哭声还在继续,清晰得就像贴在耳边在哭。
那是一个孩子的哭声,却又跟普通孩子的声音不同,有点尖利,有点扭曲,甚至不太像是活人的声音。
林束旁边有一个自动售货机,张贴的海报被撕下一半挂在上面,有点脏的玻璃印出林束模糊的身影。
——在他背上,有一个小小的影子。
林束瞳孔骤然一凝,身体微微僵硬。
——是那个布娃娃。
回荡在整个乐园的歌声消失了,或者说,那个唱歌的东西现在正趴在林束背上,对着他的耳朵轻声唱着: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
“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从前我也有个家,”
“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
布娃娃的重量趴在身上根本感觉不到,然而那种有人对着耳朵吹气唱歌的感觉却非常真实。
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吓得一把揪住娃娃扔掉了,但林束却没采取任何行动,就任凭那个布娃娃趴在自己背上,听着它一遍一遍地唱:
“妹妹背着洋娃娃,”
“走在花园去看樱花。”
……
除了唱歌,布娃娃的手在轻扯林束衣服,似乎想引领他去什么地方。
林束顺着那轻微的力道往前走。
一直来到乐园西边的一个角落,那里种着棵樱花树,整个乐园都是颓败荒芜的,是阴暗的灰色。
这棵樱花树却长得很茂盛,开了满树粉色花朵,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本是一幅唯美画面,然而画面中硬生生插进一个挥舞斧头的壮汉,破坏了这幅画的意境。
那壮汉正是幼儿园的另一位老师,林束记得他叫“光明”。
此刻这位光明老师挥舞着带血的斧头,站在樱花树下,一下一下用力劈砍着什么——在他脚下,有一大滩血迹。
察觉到身后脚步声,光明老师暂停动作,高高举着斧头转过身。
脸上和身上都溅满血迹,在看到林束时露出一丝迷茫,似乎不认识林束是谁。
直勾勾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同事,眼珠慢慢转动,对着林束露出一个有些憨厚的笑容。
“你也来了……”他说话的语调缓慢而怪异,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束,举起的斧头一直没放下。
“你来晚了,我已经把威胁到学校的祸害清除了……我才是学校真正的守护者。”
林束走近,看到樱花树下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斧头劈得不成样子,头颅完全砍碎了,看不出来是谁。
而在尸体旁边,掉落着一张染血的身份牌。
壮汉并不阻止林束的靠近,在他眼中,林束是同事,不是威胁。
林束捡起身份牌,正面写着“希望”两个字。
这是“真善美.幼儿园”的一位老师,名字叫做“希望”,林束记得他,但没和他说过话,属于林束无法判定是玩家还是NPC的人。
而现在,林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身份牌背面,被血水浸透,但还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玩家ID:黄归路
等级:LV.5
看着那名字,林束陷入沉默。
总觉得这名玩家的真实名字,似乎比他在副本里的名字更讽刺,这才是他被第一个杀掉的真正原因吗?
走上黄泉归路。
光明杀掉了希望。
当林束看到身份牌背面时,光明看着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憨厚,而带上了嗜血的杀意。
“你也是威胁……”
他盯着林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高举的斧头调转方向,朝着林束狠狠劈来!
林束闪身躲开,一脚踹了过去,将一米八的壮汉踹倒在地。
几次进入副本升级,如今已是六级的林束,身体素质发生很大变化。
而因为某些未知因素,他的身体素质和力量都比同阶玩家更强。只是之前林束一般是对付诡物,而且很少用物理攻击。
所以看到那一脚的效果后,林束自己都有些意外,脑海中闪过一句:中看不中用。
被一脚踹蒙的壮汉光明老师:“……”
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也发生变化,地上的血水涌动,朝着周边扩散;满树粉色的樱花渐渐染上血红的颜色。
所有的乐园设施坏掉一般疯狂运转,血水从每一个缝隙渗透出来,将老旧的设施浸染得血淋淋,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血水漫过的地面发生异变,变成了一片血水沼泽,咕嘟咕嘟的冒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林束跟着光明朝同一个方向奔跑,血水蔓延的速度很慢,像是一个蹒跚的孩子学走步。
林束不知道这片血水沼泽里有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被追上。
血水沼泽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吸,隐隐约约,听不太清。跑在林束身侧的光明动作渐渐慢下来,眼神更加涣散,双目无神地直视前方,嘴里嘟囔着什么。
“不要走……成为一家人……”
诡异的呼唤越来越清晰,林束终于听出那个声音说的是什么。而光明嘴里的话,似乎就是在回应对方。
“不走……不走……一家人……”
光明眼神呆滞,嘴里机械地重复着一句话,甚至想要转身走入血水沼泽中——要不是林束好心拉他一把,他就在加入那个血水沼泽大家庭了。
“为什么要救他?难道你不懂得一个道理……被野兽追杀时,不用比野兽跑得快,只要比一起逃的人跑得快,就能活下去?你救了他,很可能自己会被吃掉。”
诡异的呼唤停了下来,是问了林束一个问题。
“哦,是吗?谁教你的?”虽然在逃跑,甚至半拖着一个壮汉,但林束显得游刃有余,不见惊慌,也没有一丝脸红气喘。
那个声音回答:“大人。”
“我不喜欢别人教给我的道理,我只信服我自己的道理。”
“哦,那你的道理是什么?”
“不要听别人的道理。”
那个声音沉默下来,血水的蔓延也停止了。
整个乐园此时已经染上一片血色,但疯狂运转的各种游玩设施不知什么时候也都停了,而周围全都被血水包围,只有林束站立的位置是裸露在外的地面。
仿佛被困在了一座孤岛。
“你的意思是不要听大人的话?”那个声音沉默许久,带着一丝迟疑问道。
林束扫了眼四周,发现已经无路可退,却也没半点惊慌,而被他拽着的光明老师,似乎开始清醒过来,眼神渐渐恢复正常。
“你歧视大人?”林束问。
那道诡异的声音能听得出来是个孩子,随着他跟林束交谈越多,声音似乎慢慢变得正常起来,就像个满怀好奇心的普通小孩。
——要不是整个乐园空荡荡,除了林束与光明外没其他活人,而林束又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或许会以为自己是在学校,给学生答疑解惑。
“不,”那个声音停顿片刻,“我歧视活人。”
幽幽的腔调在乐园每一个角落响起,好像无处不在,又好像近在眼前。
恢复神智的光明老师乍一清醒便看到如此诡异的场景,只微微皱了下眉头,脸色没多大变化,听到那句话,下意识接了句。
“所以你已经死了?”
空气骤然凝固,原本安静下来的血水沼泽再次咕嘟冒泡,有了朝中心收缩的趋势。
林束淡淡看了眼这位光明老师。
光明:“……”
“我死了……我就是被大人杀死的,你们也要来杀我!”那声音愤怒地咆哮起来,血水疯狂涌动,安静下来的设施再次失控般运转起来。
说错话的光明变了脸色,赶紧想说点什么弥补,“不是,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我、我……”他急得找不出话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你是幼儿园的孩子吗?我们是学校的守护者,是来拯救你的。”
“拯救我的?”那个声音的情绪似乎有所缓和,带着一丝空洞与茫然,轻声呢喃,“可你们守护的是学校……”
“你说什么?”光明老师没听懂。
林束想到什么,默默拉开与他的距离。
那孩子所有的情绪忽然都沉淀下来,不辨喜怒地轻声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鬼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光明眉头皱起,开口说话时却是与表情截然不同的温柔耐心,“你可以告诉我呀。我是幼儿园的老师,可以带你回去——”
话未说完,猛地被打断。
“说谎,你在说谎!大人总是喜欢说谎!”孩子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得更加厉害,听着极为恐怖,整个乐园仿佛都被愤怒支配,陷入失控中。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带我回去,又要带我回哪里?!”
凄厉的哭声响彻乐园。
“我没有家了,再也回不去了。”
“说谎的孩子没糖吃——”
“说谎的大人,那就去死好了!”
光明所在的位置瞬间被血水淹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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