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周首席的身影远去,江湖客们终于:“……看来周首席是真的不愿意见到丛霄和孟文光接触。”
嘴巴说出的话,需要细细分辨其中真假。这一点,早在常宅时白、梅就深有体会。但是,亲眼看到的事情不会欺骗他们。
比如现在。如果说昨日赛后周首席的那一句制止,还能用“不喜弟子一完成比赛,就立刻野了心”来解释,这会儿,周首席特地在门前候着丛霄,要他不要去赴与孟文光的会面,就是明晃晃地表达着他的态度了。
无论是真像周首席说的那样,他认为孟文光身侧无数愿意讨好他的男女,丛霄应该与之划清界限,认真在御香坊里研究那香学。如此一来,才算“好前途”。
还是像丛霄的讽刺,“你就是想像我这样,也没有机会”……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妒忌心。
最终,白争流说:“无论是对周首席还是对丛霄,咱们的了解都太少了。”沉吟,“虽说等到比赛结束,咱们自然知道谁是‘第一’、谁是‘第二’,那两人又必定与此地鬼境有密切牵扯。但是,我觉得咱们最好不要等到那个时候。”
现在众人已经知道,比赛拢共有五轮。虽然他们的干粮储备能够支撑这么些日子,可何必真等到自己弹尽粮绝的时候呢?
梅映寒接过白争流的话音:“不如趁着今天、明天,咱们先像旁人打听一下这两人的为人处世?再有,御香坊中如果有其他惹人瞩目的事,咱们也要一并打听来。”
白争流、君家兄弟点头。
不过,计划是这么定了没错,他们这会儿直接找人问话还是显得唐突。若是因此引得怨鬼游魂反扑,还是不妙。
一行人决定先回学堂上课。等到各自班级的首席讲课结束,弟子们收拾东西预备离开的时候,他们才各自“不经意”地开口,和周围人说:“明日就是大比第二轮了,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状况。”
这话自然引起了其他弟子的共鸣。只是在君家兄弟所在的玄班,人们大多是担心自己明日表现,对其他人会如何毫无兴趣。倒是黄班之中,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第二轮是比调香,”其中一人说,“现在一半儿人压丛霄速度最快,另有一成压崔亮、祝方晨他们。”
另一人惊呼:“才一成?”
前者:“一成不少了。除了丛霄,也就压这几个人的最多。就着还是想着他们平日表现也不错,要试试能不能爆冷来着。”
后者:“话是这么说,”一顿,果断从怀里掏了碎银,“我压丛霄。”
前者“嘿”了声,非常熟练地把银子拿过来掂量一下,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本子、一支炭笔,把新加入之人的名字、下注多少写了上去。
白争流、梅映寒:“……”
等等,合着你们还在坊里开了盘口啊?
两人颇为无语。他们挑起来的话题,倒是被收钱的这弟子接了过去。除了最初那个掏钱的之外,另有几人也被说动。只是还是犹豫:“投丛霄,怕是赚不了多少吧?”但投其他人,明显输的概率高!
庄家听着,笑眯眯:“若是想不出来,就暂时不投。总之前面这些只是玩玩儿,还得等最后一轮,几个首席也加入进来,那才算有意思!”
其他人精神一振,纷纷接口:“正是呢。”
“也是这规矩不好。前四轮首席们都不参加,只有最后一轮下场。否则的话,不早早就开始精彩了?”
“怕是早早就一堆人退赛吧。”又有人撇嘴,“咱们现在都要被淘汰,真一开始就加上首席,怕是连赛场都进不去。”
“也免得丢人了。”
“怎么就叫‘丢人’……”
交谈的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热闹。
这期间,庄家不忘初心。把周围人的名字记了一圈之后,转头来看梅映寒和白争流。
他问:“哎,你们两个要不要投?——别不说话啊,”停一停,狐疑,“你们从头到尾都不开口,莫非是想找首席,举报我这盘口?”
这话一出来,前面热热闹闹讲话的弟子们跟着停下,歪头来看白、梅两个。
要是头一次来到鬼境的人,兴许会被这种“突然安静,自己又被一群游魂盯上”的场面吓到。可白、梅是谁?两人十分平静,一丝多余反应都无,只道:“我觉得你们说得都有道理啊——梅兄,”转头看梅映寒,“不如咱们一人下一边?”
在游魂们面前,刀客没有叫真正亲昵的称呼,而是拿梅映寒写在香方纸页上的姓氏来称呼他。
许久没这么喊,乍然出口,竟有几分生疏之感。
白争流暗暗一哂,想:“梅兄、映寒——映寒、梅兄……我还是喜欢‘映寒’这个称呼。”
他心头这么考虑,面颊上自然带上一丝浅笑。这副神情落入其他弟子眼里,一样落入梅映寒眼中。
弟子们之间气氛回温,梅映寒则跟着笑道:“一人一边?好啊,我下丛霄那边。”
白争流道:“哇!梅兄狡猾,我正预备掏钱压丛霄呢。”
梅映寒:“你都预备压丛霄了,意思就是让我压其他人?等你应了,顺道把我的钱拿走?”
白争流笑道:“哈哈,怎会如此!如今输赢尚且不定,只是在我看来,丛霄赢面更大。”
梅映寒耸耸肩:“那我更要压他了。”说着,一并给庄家掏钱。
有他们两个的态度做模板,余下几个犹豫的弟子也各自掏钱出来。和白、梅两个一样,统统给丛霄下注。
屋子里一派火热朝天氛围。白、梅听着这些弟子说起丛霄的日常表现,又去品评其他被下注稍微多一点的天班、地班之人。眼看他们说得热烈,白争流寻了个时机开口,道:“不过的确是那句话,看丛霄与首席们比拼,才算有趣。只是不知道,丛霄和周首席比较,又是谁胜谁负。”
收了一怀抱碎银的庄家脸上正满是喜色。听了刀客这话,他随口道:“那边到时候再来下注——”一句话没说话,就被其他人比之前更热火朝天的讨论声吞没。
“丛霄虽有天分,但在积累上还是不如周首席。”
“积累?莫说得周首席是多资深的老人似的。他的年纪,也没比丛霄大多少吧?”
“那还是大了七八岁的。”
“但也没到‘资深’的地步。”
“如何没到?去年整年,卖得最好的十种香里,六种是就早已有之的方子,两种是历年大比第一的作品。再剩下两个,其中之一就是周首席创新出来的。这等实力,还入不了你们的眼睛?”
弟子们开始撸袖子,大有“你若点头,就准备好迎来我的拳头”的架势。
白争流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了又一句引导话语,“若最后真是这两人在争胜负,我倒想看看他们两个到时候的表现……平素里,这两人就不大对付。一个总冷着脸,另一个也没见得多客气。”
众弟子听了,心有戚戚:“你说的是,近日的确如此。也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之前明明不是这样。”
白争流、梅映寒精神一振:“之前——是啊,我们私下也在猜呢,想知道那两人究竟是如何闹矛盾了。”
……
……
更晚的时候,江湖客们再度聚拢,分享线索。
先是君家兄弟开口,遗憾道:“惭愧,我们不曾听说什么。”
白、梅安抚道:“无妨,先来听听我们今日探到的。”
“说是丛霄进坊其实只是一年内的事,但他刚来的时候,就对各种香十分了解。虽然罗城之中,人人都会香、学香,但了解到丛霄那种地步的还是不多。因为这个,很多人猜测他家里就是做这方面生意的,从小耳濡目染,这才有了今日眼界。”
这些话是由白争流开口。往后,梅映寒接上。
“话是这么说。不过,不是大比的时候,其他御香坊弟子待丛霄虽有好奇,却也关注不多。坊里进了个新人,按说一句话后,丛霄的事儿就过去了。
“可是当初并未如此。”
“为什么?”君家兄弟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就是重点了。”白争流表情微微严肃,回答,“因为周首席。
“在丛霄进入御香坊之前,周首席是坊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他二十二岁就当上了香师,此后大比——也就是三年前那场——他以两票之差落败,输给旁人。不过,虽然输了,他还是凭借当时的表现成为首席之一。
“这样的人,自然是人人钦佩,人人艳羡。弟子们大多都总关注着周首席的一举一动,如此一来,他在丛霄刚来时对他的关照也就十分明显。”
“等等,”君陶梳理思路,“白大哥,你的意思是,周首席之前对丛霄其实挺好的?”
君阳想了想:“要是这样,那他阻止丛霄去见孟文光,可能就是表面的意思吧。”
白争流对这话不置可否。只往下补充,说:“坊内一直有传言,说周首席和丛霄原本就是认得的。还说,自己从前去街上买香,曾碰到丛霄在一家店里帮忙……”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今天是想到已经周五了就欢呼雀跃下楼狂奔800米(不是)的江江~!